《一米阳光》左右之手

14、第 14 章

　　小姨夏淑兰的店一直要营业到年二十九，才歇业。所以，陈媛一如既往地去帮忙。夏淑芬已经关照了陈媛，别提周子钰周子涵。现在她们俩像是斗鸡，一见面就斗。你小姨心烦，别乱说话。陈媛心里有数，她打小就会看人脸色，知道该怎么做。
　　她小时候去外婆家，外婆对她和弟弟冷淡的多。有好吃的会给周子钰和周子涵，她小，不明白为什么？后来看到小姨给外婆买衣服和零花钱，眉开眼笑时，她就明白了。自此以后，能不去外婆家，她就不去。她虽小，可人精。小姨故意问她，怎么不去外婆家啊？她答，弟弟太闹了，吵人。
　　爷爷奶奶家情况雷同。都是喜欢最有出息最有钱的那个孩子。
　　小小的她明白了钱的作用，她暗下决心，一定要靠自己要出人头地，改变家的现状。别的孩子还在哭闹时，她已经有了奋斗目标。
　　虽说春节快倒计时了，可小姨店里的生意还是不错的。陈媛在小姨的店里忙着，周子涵不出意外地四点多的时候到了店里。小姨眉头紧皱，这个女儿快成‘祥林嫂’了，陈媛是‘投诉’中心。不让她来也不行，可她一来就叨叨，家里的事都被她抖出来了。更可恨的是她是高三，重要阶段，也不能天天骂她。再说前段时间已经骂得够狠了，可是这丫头没‘记性’。周子涵还顶嘴，和她这个妈说不到两句就会吵起来，说她偏心。于是夏淑兰把矛头对准了陈媛，你说如果你不来我这里不就没事了嘛。她觉得陈媛人小鬼大，是故意要来听周子涵唠叨的。借口帮妈妈，就是想知道她家的事。
　　这个丫头打小就精，问她话，她都会回答的滴水不漏。记得有一次他们都在外婆家，是过节。周子钰和周子涵俩姐妹穿了一身公主裙，美得像两个小公主。陈媛毕竟是个孩子，眼神中是藏不住的满满的羡慕。
　　外婆故意逗她，“媛媛，想穿漂亮的公主裙子呀？”
　　“穿上公主裙也不是公主！”她说完就跑开了。
　　把夏淑兰和妈妈噎得说不出话来。
　　夏淑兰注意听她俩的谈话。大部分时间里，陈媛都是在听。夏淑兰气周子涵就知道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闹腾，没一点儿心机。现在这俩个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大女儿是有些自私，喜欢独占，不给她她就抢，性格泼辣。她是比较喜欢大女儿的，和她一样的性格。小女儿弱，有点怂，和陈媛表现出来的性格是一样的。所以她俩能玩到一块。
　　夏淑兰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她年轻的时候就知道，女人就要嫁得好。俗话说女人是菜籽命，落到肥处迎风长，落到瘦处苦一生。姐姐认为什么人好、本分、孝顺…，这些都顶个屁用。她第一眼看见木讷的姐夫，她就断定姐姐这一生与荣华富贵绝缘了。
　　她自己找了个对象，就是现在的老公周涛。是单位的一个大姐给介绍的。这个大姐可是夏淑兰‘精选’出来的‘朋友’。这个大姐的老公是一个单位的头头，所以这个大姐有往来的人多是些‘人物’。大姐的孩子上幼儿园、小学都是一般人进不去的重点学校重点班，人际关系可见一斑。夏淑兰凭着自己的好厨艺，将这位大姐‘拿下’。这位大姐没有辜负夏淑兰，为她介绍了老公。
　　老公周涛是银行国企职工铁饭碗，这条件杠杠滴，人凑合算不难看。因为铁饭碗安逸，人是一箩长两箩宽，走形了。这些都不碍事，婚后的生活直接是小康。家里该有的电器等物品是应有尽有，而且是最新款。夏淑兰戴着的金饰品，都有好几十克重。就连妈妈都戴上了一个金手镯。你说，她妈妈能不把夏淑兰捧手心里嘛。她把姐姐穷酸的家甩了几条街。在娘家的地位，那是‘榜中榜’上的第一位。姐姐除了能给妈妈洗洗浆浆的，啥也拿不出手。姐姐的那些孝顺，雇个保姆就中。老太太明里暗里就说，这小女儿出息，养着有用啊。
　　后来，大家都出了一点状况。姐姐呢，先是车祸后是下岗，几乎是灭顶之灾。她当时以为姐姐会是悲惨的结局，然而姐姐一家却默默地扛了下来。那段日子连想一想都觉得痛苦，出人意料的是这一家人，却像是烈火锻造出的钻石般，璀璨夺目，坚不可摧的团结在一起走过了那段艰苦的日子。如今她姐姐脸上的笑容让她妒忌，她甚至看见了姐姐年轻时的美丽。这叫人抓狂，依旧是朴素的衣着粗茶淡饭的日子，应该是穷酸落魄才对啊。
　　然后，是她自己遇到困难。先是因为孩子的问题，周子钰和周子涵是女孩，婆家不高兴。为这没少和老公周涛怄气。在婆婆给她脸色看时，周涛是装聋作哑或是和稀泥。后来是下岗，闲赋在家。婆婆不乐意了，说，她儿子一个人工作养家累死了。她去工作，可婆婆又不给带孩子。
　　现在她挣得比老公多，腰杆挺得直直的。生意兴隆钱还挣得多，她又挺轻松的。如今老公到节假日想一家人回家，还没张口，她就丢过去两个字——没门！甭出什么幺蛾子，你无情我无意。
　　是的，姐姐是有帮助她，她也帮助了姐姐呀。还有她也没亏待姐姐，不就是上个半天班嘛。她给姐姐的工资比一般老板给的多多了，姐姐上哪里找这么好的工作。再说店里的生意好，那主要技术活都是自己的秘方手艺。跟姐姐有半毛钱关系啊。
　　她原来是根本不把姐姐一家人放在眼里。可是近几年来是越来越不对劲，让她担心被姐姐‘超越’而丢掉了那种优越感。可恨的是她家四个人四条心，个个都不满意都不高兴，一个不搭理一个。所以她会时常感到孤单，有时候都疑惑是不是更年期了？她经常不自主的拿自家和姐姐家比，拿陈媛和自己的两个孩子比。是越比较越烦心。
　　今天，周子涵在陈媛身边嘀嘀咕咕的，不用问，还是周子钰。是在跟陈媛抱怨说，周子钰没能出国交流，把气都撒在她身上了。夏淑芬气哟，哎呦，真是两个冤家生在了一个屋檐下。
　　她面无表情偷偷观察着陈媛，看看她会不会挑拨离间。还好，她也是没怎么说话，只是听听。如果陈媛胆敢说一个周子钰的不是或者挑拨离间，看她不给她好看，非好好教训教训她。周子涵现在高三，没有手机，她要想找陈媛只能到店里来。还好一切她能在掌控中。
　　小周子涵围着陈媛，陈媛扫地，她帮着搬椅子。陈媛洗碗，她接过去一个个扣在架子上。夏淑兰把手中的长筷子叭的一声扔进锅里，这个丫头在家小指头都不肯动，还没干什么，就开始吵吵。说什么周子钰在家时就是躺着，为什么她要干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现在在陈媛身后屁颠颠的。夏淑兰看得心烦，气鼓鼓的想大吼。
　　夏淑芬是五点到妹妹店里的，妹妹看到她进来，都没正眼瞧她。连陈媛和夏淑芬下班走时和她打招呼，她装作在忙没有理睬。
　　陈媛和妈妈一起回去的路上，夏淑芬说，“媛媛，你下次还是别去小姨店里了。活又不重，你都知道的，就那些事。我担心的是小周子涵，她老是和你说悄悄话，如果是正常的说话，那也没关系。可她多是在跟你抱怨自家的事，知道别人家的太多也不是好事。”
　　陈媛点点头，是的。她发现小姨盯着她眼神跟刀子似的。她俩往回走，陈锐和陈平正往她们的方向来。一家四个人汇合了。
　　“老婆，今天我们全家年底聚餐吧？”
　　“哦，不错哟。”
　　“那我请客，正好抵消礼物。”陈媛说道。
　　“既然你这么烧包，成全你。爸妈我们去五星大饭店。”陈锐坏笑着说道。
　　“好，我请客五星大饭店。只请爸妈，你一边去。”陈媛反唇相讥。
　　“我不吃，我就在门口要饭，摊子就摆你旁边。”
　　“我举个牌子，‘我不认识他’。”
　　“我也举个牌子‘我认识她’。哦，还加一行字，‘陈媛之弟弟’。”
　　哦吼，陈媛已经打不到弟弟了，他高出她一大截，还有跑得贼快。她手刚举起来，弟弟滋溜跑了，她站那里叉腰干瞪眼。
　　“哎，周子涵和周子钰天天吵。我家的这两个也是天天吵，还打呢。”夏淑芬溺爱地看着两个孩子。
　　“那能一样吗？”陈平同样地溺爱，他想小时候一手抱一个，抱怀里都亲不够，现在这么大了，也不能抱起了。唉，什么时候长的？这么快？唉，他未能给他们提供舒适的生活，他们稚嫩的肩膀已经在承担风雨。如今他们的羽翼渐丰，他愿他们能自由翱翔，飞向广袤无垠的辽阔的天空。
　　不管孩子们，两口子商量去哪儿吃饭。
　　“必胜客！”陈锐在远处大喊。
　　另外三个人都笑喷了，陈锐是只认一家‘必胜客’。是不是名字好？必胜？好好好，‘必胜’。反正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去处。
　　陈媛剩下的假期没再去小姨店里。正好过年了，她在家除尘、采买、制作各种腌腊食品。并不是她制作，主要是夏淑芬，陈媛是得力助手。
　　她经常在下午或是晚上的时候收到杨东明的信息。两个人什么都聊，随便什么话题都能扯上半天。夏淑芬都看在眼里，心里乐开了花。她琢磨着，媛媛最应该添置些衣服。她的衣服多是高中生时穿的，可要想让她买件新衣服，哟，难。她抽空就去扒她的那些‘家底’——一大箱子毛线。粗的、中粗的、细的、超细的各种颜色的线。她开始研发新品，争取在过年时能穿上。
　　全年无休的人是陈平，哪怕是年三十，最多是早下班。去年、前年都是他在值班，今年他能在下午就休息了，只上一个早班。现在公交公司的招聘越来越难，年轻人都不愿干，因为太辛苦，宁可去开出租开滴滴车，自由。挣多少花多少，只谈恋爱不结婚，或是结婚不要孩子。
　　车队里原来有两个小年轻，如今还剩下一个，一个合同到期后跟‘刑满释放’似的逃离了。
　　在他们车队常去的街边红棚子的‘告别宴’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小年轻大倒苦水。
　　“哥，我现在有大型客车的A1驾驶证，上哪儿不能混口饭吃？”
　　“小同志，我们这里多稳定啊。”陈平开着玩笑说道。
　　“哥，别说了，憋屈死了。莫名其妙的投诉、各种奇葩的人、千奇百怪的要求﹍”
　　唉，车队的人集体叹息。现在的人，是从八岁到八十岁，个个有理。稍不乐意，动‘嘴’是客气，个个会‘动手’会‘武功’。谁没有遇到过？哪里去讲理？遇到了生气不说，钱是真没了－－扣工资扣奖金。
　　“哥，咱俩一起干。你白天我夜班，可以多挣点儿。你白班时间不会比现在长，钱还多一点儿。要是你想舒服一点，可以早收工。你会修车，小毛病咱俩自己就能弄，多好。哥，干不干？”
　　陈平心动了。
　　“哥，我是必须干。房贷、奶粉钱是扳着指头算钱，拼死拼活的一个月下来的工资，根本不够，还要父母补贴。唉，真怂。”
　　陈平一仰脖子灌了一大口酒，他何尝不是如此。但他已没有小年轻的拼劲了。小年轻还有父母的支撑，他是孤立无援，他的家经不起任何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
　　另外一个小年轻未来的路，也是如此。苦等合同到期，便走人。“我结婚后，先不要孩子。虽然爸妈催得紧，但是我和女朋友商量了，先不要。”
　　“对头，先不要。我现在是和岳父母住在一起，因为没人带孩子。老婆不上班，我一个人没法养活全家。有了岳父母的帮衬经济上好不少，但是一个屋檐下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矛盾太多了。”这个小年轻无奈地摇头。
　　“我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兄弟，他可是一路顺风顺水，留学回国高薪高管。老婆也是留学回国，外资公司工作，薪资不比我兄弟少。我兄弟是好车好房，日子太滋润。我亲戚那叫一个风光，逢人就吹这个儿子儿媳。但是最近听说是离婚了，因为两个孩子。”
　　“有钱还愁？还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这个小年轻疑惑不解。
　　“哎哟，我告诉你啊，有钱和没钱的人愁的不一样。两个孩子得两个老人还外加一个保姆照顾，钱是不愁，愁的是思想观念的不同。我亲戚经常为了孩子们早上几点吃饭吃什么和媳妇闹得不可开交。更别提孩子的教育，彼此都要动手了。”
　　这个小年轻立马点头，“主要是我怂，岳父母说话，我不敢怼。”
　　哈哈哈﹍
　　“可是我那兄弟的老婆可不怂，所以离婚了。现在孩子一人一个，我兄弟据说又有对象了。我估计孩子得跟着爷爷奶奶或是外公外婆咯，唉。”
　　唉，离婚不可怕，没有父母的关心才是。
　　“唉，所以我和女朋友暂时不要孩子。合同到期重新找出路，经济好些了再考虑。我想自己过，不依靠父母。”另一个小年轻说道。
　　“难啊，一言难尽啊。”这个小年轻叹息道。
　　原本是父母子女家的惬意悠然的享受，如今却是年轻人沉重的负担。人们的生活是在越来越好的同时，需要的是投入的成倍增大。就好比‘要想锅里水烫，必须灶里火旺。’
　　陈平感叹社会发展的速度，在他们那个年代，有一个A1驾驶证那简直是拥有一切，就等于拥有一份铁饭碗的工作、医疗、住房等一切福利。A1驾驶证是所有驾照中含金量最高的一个，也是工人阶级趋之若鹜的证。才短短的几年时间，现在开出租车只需要考C1驾照，这个只需在驾校学习后经过考核就能拿到手。而且开出租车是为自己打工，只要肯吃苦就能挣得多。
　　社会的发展迅速并为年轻人提供了更多的就业途径，年轻人不再纠结于铁饭碗，他们选择更多。所以陈平的车队常年缺人，搞得他们连轴转。陈平的腰因为长时间坐经常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