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困难少女》柚木沢

66、Chapter 66

　　天海瑞穗找出那张名片给五条悟：“体育祭那天中午，他突然出现，说我的记忆被篡改过，给了我这张名片。”

　　“我的记忆真的被篡改过吗？”她看着照片里的人，似乎隐隐有些印象，但实在记不起来，“和他有关？”

　　天海筑紫不说话。

　　但是五条悟承认了。

　　天海筑紫垂下眼睑，避开她探究的目光。

　　天海瑞穗明白了。

　　恐怕不止是夏油杰，她的记忆还被做了什么别的手脚。

　　大概和源善有关。

　　她体贴地不去追问，而是看向五条悟：“你打算怎么办？”

　　“我觉得对方不会那么蠢，这很可能是一个陷阱，目的就是用我来钓出你。”

　　她的人际关系和性格都非常简单，有心要查的话，肯定会知道她有多信赖五条悟，突然遇上这种事，肯定不会自己一个人傻乎乎去那个什么盘星教。

　　不管对方有什么阴谋，五条悟肯定都是他们最大的阻碍，只要除掉最强，剩下的人还不是任他们搓圆捏扁。

　　想得美！

　　天海瑞穗愤愤不平：“什么烂人！恶心死了，抢别人身体。”

　　五条悟既然说他是亲自动手杀掉了夏油杰，天海瑞穗就绝不会怀疑他私底下留了他一命。

　　再加上那个照片里没有的缝合线，指定是被操控了。

　　咒术界怎么什么诡异的能力都有。

　　五条悟的失控就只持续了最开始的那一瞬间，后面，他周身的杀意就立刻消失，或者说是被他压抑起来了。

　　天海瑞穗实在很担心他会冲动。

　　但她好像又没有立场来劝他冷静。

　　说到底，她是五条悟的什么呢？

　　既没有参与他高中时的事情，也不是他的学生。

　　小惠可以劝他，但她不行。

　　她试探着说：“要不我来当诱饵，就假装我什么都没告诉你们，自己想去探寻真相好了。”

　　她没有立场劝他冷静，但总能帮上忙的。

　　“不行。”天海筑紫立刻否定了她的想法，“夏油杰当初就想要你的术式，现在这个冒牌货又找上你，太危险了。”

　　原来之所以从她的记忆中抹除掉夏油杰，是因为他曾经想要利用她的术式。

　　虽然在听到悟说他亲手杀掉了挚友的时候就猜测对方大概是变成了诅咒师，但他居然还想过对她出手。

　　洗脑的能力果然还是太过于反派了吧。

　　可是……

　　“可是当时，夏油杰怎么会知道我的术式？”天海瑞穗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变冷，手指甚至冻得有点麻木，“封印我的咒力在这之前吧？我四五岁，刚显露出术式的时候。”

　　天海筑紫长了张嘴：“那是因为……”

　　“因为父亲他，根本就没有死。”天海瑞穗静静看着她的双眼，“对吗？”

　　所以那时候，父亲才会性情大变，她的记忆和咒力都被篡改和封印。

　　而源善并没有死，他后来拉拢了叛逃的夏油杰，告诉他她的术式是洗脑，于是夏油杰试图对她出手，但失败了。连带着这段记忆也一同被抹去。

　　“你不用费心想怎么瞒我。”天海瑞穗表情不变，看不出失望与不失望，“那天晚上，我在车站附近看到一个很像父亲的人。”

　　起初她还不确定，觉得或许就只是一个长得很像的人。

　　但现在看到天海筑紫的态度，那个人分明就是源善。

　　他没有死。

　　“想要我术式的真的是夏油杰吗？其实根本就是父亲吧。”

　　可是为什么？

　　天海瑞穗想不明白。

　　他要是觉得她的术式太危险，以后一定会长歪，想要大义灭亲，她大可以立刻如他的愿。

　　凭他过去对她的好，哪怕当初小小的天海瑞穗还不明白什么是坏人什么又是死亡，但只要他开口，她就一定会心甘情愿地去死。

　　但他后面和叛逃的夏油杰混到一起，还将她的术式说出去，打的是利用她的术式作恶的主意。

　　原本虚假记忆里已经烂掉的父亲形象，在这一刻崩塌重构。

　　但依旧是腐烂的，比过去还要更烂。

　　在她揭露出真相的这一刻，天海筑紫一直紧握在一起的双手突然松开，像脱力了一样，垂在腿侧。

　　她抬眼看着刺目的灯光，眼睛被刺得有些疼，但并不打算闭上眼睛。

　　客厅里，坐着三个平时话最密的人，但此刻，寂静到连窗外的蝉鸣都能听得到。

　　“对不起。”天海瑞穗闭了闭眼睛，她感觉看着天海筑紫这个样子的时候，自己的眼睛也像是被刺痛了一样，“我刚才有点太咄咄逼人了。”

　　“但这件事肯定也有父亲的手笔，我不能把责任全都推到悟身上。他的确是最强，但他没有义务为了保护弱者牺牲自己。”

　　“我不会把他一个人丢下，自己躲远的。”

　　尽管此刻她如此弱小。

　　从刚才起就面无表情坐在一边的五条悟突然抬眼，看了过来。
　　他脑袋微微歪着，眼神里有一丝茫然，像是第一次认识她那样，看了她良久。

　　-

　　源善出生于没落的贵族大家庭，祖祖代代就出了两个咒术师，一个是千年前的家主源良子，另一个就是他。

　　因为是千年来唯一等到的咒术师，尽管并没有继承到源良子强大的术式，他也从小就是家族的中心和希望。

　　入学高专，和世代咒术师的女性结婚，孕育下一代咒术师，从此重振源家，在御三家里夺得一席之地。

　　这是源家为他制定的人生轨迹。

　　但他和同期的天海筑紫恋爱了。

　　天海筑紫出生于普通人的家庭，祖上或许出过咒术师，但天海家并不是什么大家庭，也没有族谱，因此，这些都不得而知。

　　同她结婚，就意味着他们的孩子是个哑炮的可能性剧增。

　　源家百般阻挠，两个年轻人干脆离家出走，因为对方只是普通人，他们躲藏起来还算轻松。

　　直到天海瑞穗出生，那时候她还叫源瑞穗。

　　得知她居然是咒术师，源家立刻改变态度，不仅奉天海筑紫为主母，同时认为源善之所以没有遗传到源良子的术式，是因为性别不对。

　　听说源良子去世前留下了一则寓言，他们相信同为女性的天海瑞穗一定就是那个命定之人。

　　为此，他们甚至翻遍家族里的藏书阁，找来了一个秘方，说是一定可以让天海瑞穗继承到源良子的术式。

　　精神操控。据说千年以前，源良子拥有两支自己的军队，一支是咒术师，一支是咒灵。

　　说是继承，实际上源家打的是通过活.祭来使源良子在天海瑞穗身上复生的念头。

　　好在天海筑紫和源善及时发现，又一次带着孩子逃离。

　　天海瑞穗第一次显露出自己的术式，是对着幼儿园欺负人的同学。

　　那天源善迟迟没有等到她，老师却说她已经走掉了。

　　等源善找到天海瑞穗的时候，就亲眼目睹了她在小巷里对着几个小男孩下达了【不许欺负人】的指令。

　　那一刻，源善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发热，就连天海瑞穗注意到他的存在，“哒哒”跑过来，为自己瞒着他和欺骗老师而道歉，他也全然像是没听到一样。

　　“爸爸，你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小瑞穗担忧地问。

　　源善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过了一遍热水一样，全身发烫。

　　一个念头，自他小时候不小心听到向来宠溺他的大家长们在背地里开会，骂他是个不争气的东西时就在心中生了根的念头重新开始疯长。

　　源良子的术式是精神操控，而天海瑞穗是类似的洗脑——假如她再强一点，是不是也可以做到源良子的程度？

　　那位伟大的家主，虽然从未见过，但源善过去的屋子里挂满了她的画像，他可以不用多回想就说出她大大小小的生平事迹。

　　他那么仰慕她，可他无法成为她。

　　假如将女儿培养成第二个源良子……

　　只是想想，源善就觉得自己兴奋到快要死掉了。

　　但天海筑紫决定封印掉天海瑞穗的咒力，让她作为一个普通人长大。

　　她认为倘若将天海瑞穗的术式公之于众，到时候，不仅仅是源家，咒术界的高层也一定会插手。

　　他们不是五条，没有能力保护孩子，天海瑞穗也不是五条悟，她的能力现在根本就没法做到自保。

　　源善试图交涉了几次，都没成功。欲念疯涨，他做了一个决定——将天海瑞穗作为祭品，请源良子复生。

　　根本就不是家暴，是献.祭。

　　所以天海筑紫才会封印她的咒力，篡改她的记忆。

　　因为那时候，源善差一点就成功了。

　　讲到这里，天海筑紫已经泪流满面。

　　她平日里总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只有她惹别人哭的份。

　　“他最开始不是这样的……”她喃喃地说，“不是的……”

　　源善生了一副好皮囊，既有贵族式的风雅和礼仪，又对她情有独钟，愿意为此放弃自己荣华富贵的生活。为她离家出走。

　　那时候，他们是最幸福的一家三口。

　　可真心瞬息万变，一个人烂掉，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对不起。”天海筑紫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天海瑞穗蹲到她前面，伸出手，天海筑紫就立刻抱上来，抱得很紧很紧，几乎是勒住她的：“对不起……”

　　“不怪你。”天海瑞穗一下一下在她后背上轻轻拍着。

　　这一刻，仿佛身份对调，她做了一回母亲，而天海筑紫是个闯了祸的孩子。

　　无论是源善，还是她后来选择对她隐瞒，将她丢在姥姥身边，天海瑞穗都不怪她。

　　“我没有怪过你。”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