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桃花树下桃花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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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极是容易，到了山脚下恰巧又遇到了个赶牛车的老伯，顺道载着二人往杭州城去，本要半日脚程的路途花了不过一个多时辰。
“杭州已经到了，你可以离开了。”凌霜微踏足这茫茫红尘便又完全变回了毫无情绪变化的冷情杀手，陆年恍然以为之前分他兔肉和中毒后生命那般脆弱的女子与眼前的人不是同一个。
“离开？”陆年想到素和殇，不过转而又回过神摇了摇头：“不要，你带我去杀手楼吧。”
凌霜微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你和顾清商什么关系？”
陆年的猜想得到证实，凌霜微果然是认识顾清商的：“没什么交情，不过是来归还他一些东西。”说的算不得谎话，却也不算如实相告。
凌霜微想了想，又问道：“杀手楼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如此，你也坚持要去？”得到少年肯定的回答，她微微叹了口气，转身算是默允了。
杀手楼一片坐落在杭州城西南方向，楼宇亭台风景却是美不胜收，陆年不觉心情大好，他也不是个不懂得享受之人。
回到西楼，手下人告知楼主冥姬和众人都在后山，凌霜微换了身衣服，便带着陆年往后山去。
远远听到有袅袅琴音，琴声清越悠远饶是动听，陆年不觉拍手称赞。凌霜微知道这琴弹得好，却也并不懂琴，自然不知道妙在何处，回头看了看陆年，没有作声继续往前走。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说的当是眼前这番情景了吧，这是陆年望过去时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一片桃树林，望过去的时候那些桃花醉人地盛放在枝头，如烟般朦胧霞般美艳。
桃花树下随意坐着的男子，着一身云纹绣缎，白衣胜雪，外罩月牙白的轻纱，长衣委地，清明温润，遗世出尘。飞扬的墨色长发，只用缎带松松绑在身后，膝上放着一把古木瑶琴，素手拨弄出的灵音妙曲正是陆年先前听到的。
偶有一阵风温柔地带下一瓣瓣桃花，那些惑人的粉红色便在空中曼舞妖娆，仿若随着琴音要舞出一片倾国之姿。抚琴的男子全部心思都在那一把瑶琴上，凤般狭长的美目流转间，闪着明灭的璀璨光华，薄唇微扬，唇角却溢满从容与沉醉，眉目间全然绝世的风华。仿佛那世间最妖艳的花朵落到他肩头，也要在这般美貌下失了颜色。
便是这样一个人出现在陆年眼前，有一刹那，陆年恍然以为自己见到了九天的神祗一般。
意识到身边的人怔了一下，凌霜微侧身看了看少年一瞬间的痴醉，并不觉得惊讶：自己何尝不是，纵然相识多年，每一次见到这抚琴的男子时也免不了惊艳；而这天下间又能有谁不为这绝世的美貌动容。所谓倾国，大抵便是这样的了……
一曲终了，身着斓袍的男子缓缓起身，抬头朝凌霜微却是一笑，转而又看到了她身后的少年，少年带着疲倦与狼狈，却仍然掩饰不住的好看。
“楼主。”凌霜微走过去，往那桃花林间琉璃亭中听琴的人前一立，单膝点地微微行了一礼。陆年抬头看去，那琉璃亭上一块小匾，题着“沉碧”二字。恍然间，忆起千机子故弄玄虚的那一句“江南丝雨时，胭脂沉碧亭”。
“霜微回来了。”坐在中间的女子应道。她三十五六岁模样，着一身水红曳地长裙，罩着薄如蝉翼的一层香云纱，面容生得姣好，甚至本显得轻浮的水红色在她也能穿出静美华丽的风韵，只是偏偏在抚琴男子的无双容貌面前，不过也只算得一般而已。
然这女子自有一番无人可比的气质，饶是周围坐的全是些风华正茂的轻狂少年少女，她也能让人一眼便注意到。那是一种岁月沉淀出的淡然自信和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高贵雍容，那双眼眸中仿佛透出清亮的剑光一般叫人不敢直视。就是这么一个女子，便是建立起传奇一般的杀手楼的人。没人提起过她本来的姓名，江湖上人从来都称她——冥姬。
“阿微，你气色不太好。”却是抚琴的男子走了过来，轻轻将凌霜微一丝垂在耳际的头发顺到她耳后，言语中却是说不尽的暧昧温柔。
若不是凌霜微毫无表情地抬了抬眸子复又垂下，陆年几乎以为看到的是一对情人。然而杀手楼中怎么会有情，说出去想是没人要相信的。
“任务完成了？”冥姬却是这么平平的语调，仿佛并不是在询问，而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而已，想来也是绝对相信凌霜微的：“这位是？”仿佛这才注意到霜微身后站着的一言不发的短发少年。冥姬亦已注意到少年在看到自己时脸上露出的表情，一如从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顾清商一般，均是于一瞬间表现出惊诧，转而仿佛又叹了口气。
陆年之所以一言不发，是因为他看到了两位故人，虽谈不上熟识，却真的可以算是“故人”了。若说在杀手楼见到顾清商是在陆年的预料之中，那么在这里碰到连婉儿却是万万不曾想到的。然坐在冥姬身侧的两人赫然正是顾清商与连婉儿，原来那灵动艺绝的傲月馆花魁也是这杀手楼的人，未免也太戏剧了一些，陆年看着总觉得有点不适应。
在傲月馆的那几日，陆年从来以“倚歌”的身份出现，连婉儿现在倒并没认出他来。自然顾清商一眼便看到了陆年，眼中竟是一笑，朝陆年点了点头。
陆年见到冥姬的第一眼却是觉得这人脸熟的很，突然间意识过来不正是与自己放在床头的照片里的人一个模样，竟然是与自己从未谋面的生母长得这般相像。若不是记忆中照片里的女人过于恬静温柔，丝毫没有眼前之人的半分威严与凌厉，陆年便要差点以为是看到了妈妈一般。
“陆年。”凌霜微回应冥姬的问话，这却是第一次叫陆年的名字。
“好有趣的孩子。”开口的却是那白衣绝世的男子，现下他站在陆年身边，一手抱着瑶琴，一手揉了揉陆年柔软的短发：“阿微，你从哪儿捡回来的孩子？”
陆年先是在目光落在顾清商脸上时莫名其妙被人像摸宠物一般对待，接着又听闻身侧的男子如是说道，目光一沉，却是被垂下的睫毛挡去，未让众人看到自己的反应，再抬起眼睑时已掩去了全部情绪。
“雅哥哥，你可别再逗他了，莫吓坏了人家。”开口的却是连婉儿，伏在桌上支颌笑道。
这抱琴立在陆年身边的绝美男子便是杀手楼中真真正正的第一人——第五雅，人如其名，当真配得起这个“雅”字。然那时的陆年并不知道，这个被自己恍然当做神祗般看待的男子竟然就是那视人命如草芥翻手间便可把人间变成修罗殿的杀手，这个恍如不染纤尘遗世独立的男子竟然就是谈笑间叫江湖人丧了英雄胆的第五雅。
“陆年？”冥姬喃喃道，顺着陆年的目光看去，发觉少年的心思一直放在顾清商身上，倒也猜到了陆年的来意。
“清商，你认识他？”言语间流露出的亲近可见一斑，陆年不难想到顾清商与冥姬的交情不浅。
顾清商却是把玩着手中的一块玉质兰花坠子并不看陆年，听得冥姬问话微微侧过头应了一声：“啊——”那样轻轻的仿佛感叹一般的语气让人分辨不出他究竟是作了肯定的回答，还是只是在简单地表示自己听到了女子的问题而已。
“顾先生，你这一声‘啊’却是个什么意思？”连婉儿好笑地问着，与顾清商很是熟稔的样子。这一切陆年暗自看在眼中，心底思量起顾清商在这杀手楼中是个什么身份。
“认识，是个旧识。”顾清商将那坠子揣进袖中，笑了一笑，仿佛甚是满意坠子的质量一般，这才抬头看了陆年一眼：“小年啊，你找到这里比我预期的要早，果然……”
“顾叔叔，”听得顾清商称自己为旧识，也算说得实话，陆年歪了歪脑袋笑得乖巧：“果然什么？”
顾清商并不是没见过少年冰冷强势的模样，与眼下所见简直判若两人，想到这些他不禁觉得第五雅说陆年的那一句“好有趣的孩子”确实形容得准确。顾清商一身天青色烫金对襟长袍，脸上的胡茬修得甚是干净，竟然有了几分书生气，不再是陆年在北北家隔壁见到的那个不修边幅的古怪男人。
“果然——没叫我失望，哈哈。”朗声笑了起来，可见得在杀手楼众人面前是没什么顾忌的，这便更让陆年好奇他在这里的身份了。
“霜儿，你先下去歇息吧。”冥姬起身道：“这桃花也赏了，琴也听罢，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闻言各自散去，纷纷往山下走。第五雅抱着瑶琴也转了身，随手又折下一朵开得娇艳的桃花，轻轻簪在连婉儿的发间，笑吟吟地念了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便和众人一道往山下去了。
凌霜微是最先移开步子的，却是走在了最后，仿佛有什么话想说似的回头看了陆年一眼，却终究没说出来，收了目光转身离开，却是再没回头看这少年一眼。
“清商，我在前面等你。”冥姬言罢，打量了陆年一番，这才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桃花树下桃花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