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尘间狭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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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年赶过来的时候，却见得阿南躺在小榻上，一个穿一身青色衣衫的男子正给他号着脉，青衣男子身后站着一位身形魁梧无甚表情的中年男子。
“怀风，去，端杯水来，要烧开的热水。”男子背对着门口，陆年看不清他的模样，这声音却是绵软无力的，似乎还带着些喘。
“是，主子。”叫怀风的中年男子应声退出去，恭敬而虔诚，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经过陆年的身边也并没有看他一眼，似乎眼中只有那主子一人。
陆年见青衣男子复又将手搭在了阿南细小的手腕上，认认真真的听着脉，浑然未觉察到身后的人，号完脉男子又看了看阿南的舌苔，似乎微微叹了口气。陆年估摸着大概也是素和殇请来的一位郎中，便也未多想。
过了一会儿，怀风端着一碗水进来了：“主子。”走过去将水递上。
“给我一颗‘融雪’。”淡淡的语气。
“主子，”怀风踟蹰了一下，脸上总算是有了些表情，不解中带着一丝不情愿：“‘融雪’是主子的救命药，怀风不会给的。”
“怎么，我的话你也开始不听了。”男子依旧波澜不惊的语气，幽幽叹道：“难道这孩子的命便不是命？拿来。”却是不容抗拒的。
“是。”怀风终究还是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青花瓷的小瓶，倒出一粒药丸递了过去。
男子将阿南扶起，把药丸送入他口中，又将水吹凉给他喂了下去。一系列动作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却让陆年和周围的人都吃了一惊：这一连串举动行云流水般让人觉得舒服而且安心，竟有这番如蛊惑般的魔力。
阿南服下药丸后不久便转醒了，男子微微舒了口气，起身离开。对于阿南祖母的连身道谢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转身却对上陆年那一双清明透彻的眸子，男子愣了愣，旋即微微笑道：“可是陆年公子？到此地便一直听说你的事，失礼了。”青衣墨发，越发衬得那一张脸病态的苍白，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身子骨却虚弱的仿佛随时会倒下一般。
“还未请教。阁下可是阿殇请来的郎中？”陆年略微怔了怔。
“素和公子？”男子却摇了摇头：“你叫我云痕吧。我不是什么郎中。”
陆年只是点了下头：不是阿殇请来的郎中。
似乎想解释陆年心中的疑惑，云痕又道：“只是因为自己也是久病之人，所以多少知道些急救之术，让陆公子见笑了。”
“不会。”陆年自然听得出来，云痕有气喘症：“还要多谢你救了阿南才是。”
云痕忽然有些咳起来，原本苍白的双颊飞染上两抹病态的红：“咳咳……不必言谢，举手之劳而已，咳咳……陆公子，我有些不适，咳咳，后会有期了。怀风。”
怀风立刻拿出一粒“融雪”给他服下，搀着他离开了。
陆年微微眯起了眼睛，云痕的病看起来很严重，那“融雪”又是什么药？想了想，又不觉苦笑了一下：自己不过是个没毕业的医科学生，也真就把那“医者父母心”的帽子给自己扣上了吗，怎么遇到人就开始管起闲事来。
“阿南，你好些了吗？”女孩扑上去关心道。
“恩，没事了。”阿南笑了笑，显然精神了许多，眸子里却还是有些聚不起光来，目光散散的：“小年哥哥，你也来啦。今天有空给阿南出脑筋急转弯吗？”
这些天和这群孩子呆在一起，陆年不时教他们一些现代的玩意，脑筋急转弯便是其中之一，这些孩子感兴趣的紧，时不时就拖陆年再给他们说几个。
“你要养好了身子，我给你说多少都行。现在嘛——你乖乖躺下休息吧。”陆年眼中满是宠溺，哄着阿南。
孩子乖乖地听话躺了下去，却看不到陆年眼底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色，像是滴到水中的墨一般，渐渐晕开来，变得飘忽而捉摸不住：阿南的病似乎有些不对劲。
从灾民暂居的城外回来，陆年心中总有挥之不去而又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
进了门，却看到洛师傅正捧着个木匣子等在堂前。
“洛师傅？”陆年唤了一声。
老者闻言回过头来，笑嘻嘻道：“陆公子回来了。”
“您等了很久吧。阿殇今天可能要晚些才能回来。”陆年应道。
“哦，无妨。”老者捋了捋长须，将木匣子递给陆年说道：“我今日来是送这盒东西的，陆公子看看，可还满意？”
陆年接过木匣打开一看，整整齐齐摆放着五六双手术刀和镊子，再下面一层还放着三把长短不一的针刀，平刃扁柄似针似刀。这些工具做的无一不精，与二十一世纪的医疗用具可以一拼。
老者看起来也是对自己的手艺有十足的信心，陆年并没说什么的时候，已然从老者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满满的自信与得色，不禁在心中感叹总算见识了古代的奇人异士。
“有劳洛师傅专程送来，东西都做得精巧，我怎么会说不满意，浪费了师傅这一番心思呢。”陆年抿抿唇角讨巧地夸着，却也是打心眼里真的佩服了眼前的老者。
“好说好说。以后若公子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老朽，”老者只在乎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是否能让雇主满意，现下他也算是心满意足了，便拱手道：“哈哈，如此，老朽先行告辞了。陆公子留步。”
“洛师傅慢走。”陆年将老者送出门去。
回来再细看那木匣中的刀具，金属刀身却也都是选了最好的最适合的材料，这老人果然担得起远扬的名声。陆年将这些手术用具和那两套针灸用具装在了可随身携带的小包中，像是有那么一丝感觉自己又和二十一世纪的事物扯上了联系，又有了一丝真实的感觉。
吃罢晚饭，陆年在书房里忙着什么，府上的仆人端茶进去的时候瞥了一眼，只知道这公子在纸上画画，至于画的是些什么，委实看不出来。
“三少爷，您回来了。”下人见素和殇风尘仆仆地进了门，唤道。
“恩。小年呢？”素和殇眉宇间有些倦意，想来这一天他是忙坏了。
“陆公子在书房呢。三少爷可要先用晚膳？”
“不用了，你下去吧。”素和殇摆摆手，兀自往书房走去，隐隐有些忧色，却因夜色渐浓，看不太确切。
“栗子！”推门进去，素和殇疾步走到书案边，看到陆年还没喝的茶端起来一口气便饮了个干净。
“你慢点喝。”陆年皱了皱眉头：果然要来了吗，传染病？
“是瘟疫。”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素和殇并无平日里那般嬉笑贫嘴。
早已料到的事情，陆年并没有多么惊讶，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请来了各地的郎中，药材准备的也算及时，应该控制住了吧？”
“聊城差不多被官府封锁了，不许进出，城里许多并未染病的百姓也出不来。这城外也不知道有没有患者。”
“封城？不过是官府无能而已。”陆年放下手中的狼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外面是清清冷冷的月亮，隐约透过斑驳的湘妃竹影将那如水般温柔却依稀带着锋芒的光亮投进书房。
片刻的沉默，两人各自有些思量。
“阿殇，除了聊城，城外也有人染了病。”开口确实比月光还要淡的语气。
“栗子你碰到了？”素和殇想到陆年这些天一直在照顾灾民，而且他多少懂些医术。
“恩。”轻到几乎听不清楚的一声应答，陆年转过身，目光落在素和眉间那抹忧色上：“还是个孩子，和他接触了的人也很有可能已经感染了。”脑中一闪而过的却是阿南涣散的目光和总是乏力晕倒的症状。
“栗子，这是什么？”素和殇眼角的余光却扫到案上放着的一张宣纸，纸上是陆年画的画。
“口罩。”陆年走过来，拿起那张宣纸，继续说到：“阿殇，你过会儿便吩咐下去，让人赶制这口罩。”
“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口鼻是最易传播感染细菌的通道，这口罩系与两耳之上，正好是遮住口鼻，用以防止疾病传染的。”陆年解释道。
“细菌？”素和殇细细地听着，大致也算听了个明白。
“细菌就是引发瘟疫的毒素，你就这么理解吧。”陆年不多做解释，继续道：“这口罩外形便如这纸上所画，用数层纱布与棉布缝制，当然这些布料都需要经过热水消毒，然后找间通风干净的屋子悬挂风干。做好之后，派发给百姓。”
“恩，好。”素和殇记下陆年所说的步骤，点头应道。又听陆年说：“对了，以后大家喝的水无论如何必须烧至沸腾，绝不能喝没煮沸的水，送给灾民的食物也都要烧透烧熟。还有就是粪便，必须掩埋，且不能与河道有任何沾染，切记。”
“这些也有关系？”
“恩。”陆年点了点头，脑中一遍一遍地搜索，是不是还有自己忘记了的地方。毕竟古代不同现代，传染病轻易便能涂炭生灵，若一个考虑不周到，就不只是一两条人命的事了。
素和殇将制作口罩的事吩咐下去，附近几个城的女工便都被召集起来，连夜缝制口罩，刻不容缓。
第二日，便见得满街市的男女老少都带着口罩，想来素和府的办事效率从来如此之高。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尘间狭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