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28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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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机器人原本是被堆放在十楼角落的，罗微离之前还动手翻看过。
但是他当时没有太在意，毕竟以他手头的工具拆不掉它们，也未发现它们有动弹的迹象。
它们只是静静地互相依偎在角落里。
建设区会回收一些报废的机器人进行重利用，罗微离仔细回忆，小时候似乎也见过这种憨胖的机器人。
很老的型号。
莫鹤没主动作解释，罗微离也没起话头。
他们的关系缺了庞妹就显得远会远很多，罗微离还欠莫鹤人情，到了这种时候只能选择闭嘴。
庞妹在场的话肯定会追问，但她毕竟还在宿舍里安睡，与这边暗暗的秘密隔绝开来。
天色微亮，莫鹤精神抖擞，不顾机器人的反对与罗微离分享早饭。
罗微离下意识看了一眼保质期。
“······”还差三天过期，勉勉强强吧。
“它们的能量很快就要耗光了，”莫鹤起身踱步，机器人们将他围住，“要利用一下吗？”
新版的白雪公主。
罗微离被挤出包围圈，沉默地看着无奈苦笑的莫鹤。
几天前。
“九楼开始，往下渗透，先干掉之前蹲点的那几个，其他的慢慢来。”老白扶着桌子，给今天的会议做总结，“不做得太夸张管理员不会说什么，大胆放手干吧。”
掌声。
老白压手示意：“散会。”
这里的人大多想着再次进入建设区工作，再努力干到中心区去，梦想着有朝一日能住在中心区，享受宣传册上那样的好生活。
老白是资历老，老得能给这些小愣头青提供需要的情报，能站在这里开会。
其实这些话他也是听人讲来的，照搬而已。
比这些小辈多的那点资历没能给他增加更多的认识。
或许这就是他久久不能成功的原因吧。
从西边追到南边，身边簇拥着一群白衣服的年轻人，老白上了年纪，看着他们来来往往，心里生出难以言喻的感慨之情。
孩子们流水般灌注到建设区里，过段时间又有新的活水到来。
惹人疼爱的和叫人生厌的都总有一天要离开，他们身上气质大抵相似，却不尽然相同。
偶尔他能从某个人身上看到以前的孩子的身影，再后来某天或许也能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这个人影子。
来来去去。
他已经不再参与活动了。
参与行动的动力已经失去，淹没在他的皱纹里，深深浅浅，等哪天站在风口，忽然也就没了踪影。
现在仅仅是作为一个演讲者就已经让现在的他感到满足了。
在走廊上遇见些年轻人，他们还会熟络地朝他打招呼。
老白笑着点点头，腰已然有些坨得直不起身了。
“白叔！”
“怎么这么慌张？”老白伸手扶稳他。
“潇潇发病了！”那后生抬起脸来跪下身，骨子沉沉，下唇颤抖，发寒似的打哆嗦，“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老白认出他，号码是28，有个得罕见病的女儿，想去中心区找救治的方法。
有这样理由的年轻人很常见，老白却都能一个个地记得清楚。
找个路过的年轻人喊医生12过来，他缓缓蹲下，试图用手支撑住这个崩溃大哭的父亲。
“会没事的，”他说，“会没事的。”
上个和上上个28号都是很顺利就进入了中心区，这是个好号码。
“会没事的。”
至亲的痛苦会化作瓢泼大雨淋湿浸透每一个跳动着的心脏。
砰砰，砰砰。
不知道哪天才会停止。
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梦。
是好久没见的一位故人，她虚弱地微笑着，和他聊了很多。
他絮絮叨叨，像在把缺失的那份唠叨补回来。
说了些什么老白一句都没记住，只是醒来时，手里似有若无的触感让他怅然若失。
28号还守在他女儿身边。
老白看了一会儿，眼前似有一幅生动的油画要他欣赏。
门外响起其他人起床的喧闹声，渐渐走近。
他松动僵硬的身体，打开门，正好对上几个打算出门的年轻人。
行动在晚上进行，他们的作息自然早作准备调成了下午睡晚上醒。
“带上他。”老白指向28号。
他答应28号照顾好他女儿，站在女孩床前，28号给他挪了挪椅子，方便他坐下来。
老白恍恍惚惚。
几天前，他也这样坐在田间。
人生走至眼下，记忆模模糊糊，辨不清真假，有些被修饰成美好，有些被丑化成厌恶。
但都已经走远了。
28号跟着领头的经验者来到他们的“口子”前。
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戴着一样的面具，心都指向墙内的世界。
28号首先踏出一步，其他人沉默地为他让出道路。
疼。
他半个身子探出去时，感觉自己要被撕碎了。
这伙儿做先锋的人大多是有急事向往着中心区的，在组织里碰面几次后，惺惺相惜走到一起。
都是朋友，见他这样难受，他们也不舒服。
32号没忍住上前一步，为他揪心。
28号趴在地上干呕，手臂颤抖着往前攀。
汗涔涔湿了地，像在融化。
他几乎昏厥，爬行的速度逐渐肉眼不可见。
意识模糊的28号突然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将他向上提了一把，没忍住哽了一口气，他都能隐约尝到血腥味。
32号硬是把他扒拉了一点进来。
其余的人傻了一瞬间，很快也反应过来，挤作一团凑过来。
28号趴在地上，眼瞅着几个汉子面容扭曲骂骂咧咧，推搡着穿过屏障。
他们散坐着，大汗淋漓互相对个眼神。
不知道谁先开的头，大家渐渐低声笑起来，疼的后劲没过，有时会有人笑着笑着就开始“呃啊”叫唤。
32号抱头，一下下敲着太阳穴，眯着眼看28号。
“好兄弟。”
32号勉强咧嘴笑了笑：“诶。”
28号坐不起来，他们歇了会儿，七手八脚给他架起来。
先得找个地方待会儿，预计的行动时间还没到，远远能瞧见员工食堂那里的鼎沸。
这个角落静得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我吊疼怎么回事？”突然有人说。
“谁？”
一时大家都在找说这话的人。
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犯人一直没再吱声。
28号挂在两边人的肩膀上，仰起头细细感受了一下，拧眉：“靠，是有点疼。”
“这么一说······”
“他妈的，我也疼。”
“我哪儿都疼。”
“老子的吊啊！”
“谁踩我脚？”
“我要摔了，小心点！”
从那坨人里竭力抽离出来，32号驾着28号，直乐呵。
进来了。
都进来了。
但这才只是个开始。
“九楼，先去907，那个家伙我之前盯了可久，”有个爷们儿呲着牙走过来，“脑子慢动作轻，没什么把式，一下子就能撂倒。”
“行。”32号也探头过去看，陆陆续续有些人往宿舍这走。
28号把怀里的图掏出来对：“907，罗下形。”
“罗下形？”旁边冒出个小脑袋，“哪里哪里？”
“认识？”
小脑袋点点头：“他欠我三十块钱呢。”
“一会儿去截他，让他还。”32号开玩笑逗他。
“那家伙欠可多人钱了，不是什么好东西，来这儿躲债的吧。”
“正好，丢出去让他好好工作还债去。”
小脑袋嘿嘿笑。
呲牙的爷们儿牙特白，掩在白面具后也显得可亮了，28号没忍住盯着看了一会儿。
“漂亮吧，这牙？”
“啊，嗯。”
32号也侧头看了一眼。
“······”
有菜叶。
28号和32号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做这个开口揭穿的勇士。
呲牙哥退开几步，离开了。
32号嘎嘎乐，蹲下来和他一块儿看图。
“今晚干两个，你先歇着吧，明天再上，”32号给他指，“这个917的，估计干不过三天，你可以去搞这个。”
28号其实也想早点换人下来，但是他身体不舒服，确实需要休息。
“你今晚去吗？”32号跟着他进来的，估计没比他好多少。
那时候28号还没完全进来，屏障给他们的作用几乎是一样的。
“去，”32号拍拍他的肩膀叫他放心，“不换人。”
那就是去帮忙。
“先把呲牙哥换下来吧，他身体行。”
他们习惯不交换名字，要么用代号相称，要么用外号。
“嗯。”28号点点头，他记得呲牙哥是面部神经有点问题，去中心区应该很快就能治好。
在边区反正是一辈子都别想好了。
小脑袋家里有个糊涂爹，喝酒好赌，一屁股债吓跑了老婆，儿子也不得安生。
偏偏这小子可劲儿念着小时候他爹那点好，盼着还完债他爹能回心转意金盆洗手。
他们知道后没怎么劝。
各人有各人的苦，爱怎么遭罪是他自己的事，他们一样有其他的烦恼，不是当事人也没资格指手画脚太过。
沉默吧。
32号没讲过自己的情况，但他身上有那股气息。
冥冥之中，这种气息引导着他们靠近，依偎在一起。
他们俩年纪相近，28号将他视作兄弟手足，感谢他为自己做的一切。
日子苦，但他现在过得还算挺开心的。
也许是因为28号发呆太久，显得有些忧郁，32号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潇潇那里有白叔，没事的。”
“嗯，还有医生在。”
32号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揽紧了他的肩膀。
员工宿舍，907。
“哥，真不是我事儿多，那底下呜呜响，”罗下形撅起屁股趴地上往床下瞧，“吵得我头疼。”
罗微离看着手机，没搭理他。
“表哥，微离哥，哥，”罗下形把拍的照片给罗微离看，“你看看。”
罗微离双手揣兜看着他。
“嘿嘿。”罗下形挠头。
罗微离转头就要走。
“哥，哥！”罗下形赶忙拉住他，手抻得老长，差点没拦住，“你屋没有这声儿，我前几天的伤还没好，明天还要干活，今晚我得睡好······”
他绕到罗微离跟前。
罗微离想起庞妹中午的邀约，还有眼前这个害得他拒绝的麻烦精，难得在面无表情的基础上多了点烦躁。
但他这个表弟主打不要脸和事儿多，没被吓退，前后左右围着他唠叨。
实在受不住，罗微离抽手将他的滴滴卡拿走，再送他一脚出门，自己那个房间的滴滴卡一块儿给丢了出去。
罗下形滚地哎呦叫唤，罗微离没多施舍眼神给他，径直关上了门。
躺在床上，眨眨眼。
拿出手机。
他不太会聊天，估计是脑子里这块的零件有点问题。
盯着屏幕上庞妹发来的【小熊摊手】看了半晌，臭气都憋不出来一个。
烦死。
房门被敲响了。
罗微离三两下就起了床，琢磨着开门看到罗下形要怎么搞他能让自己心里舒坦点。
这回又是因为什么？
是晚上挑了半小时的饭菜吃坏了肚子？还是感觉这儿的床躺着不习惯？抑或是单纯的没事找事？
罗微离拳头随时准备出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28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