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不太对劲》越王司剑

2、不太对劲（二）

　　小区很安静。
　　两个人都感觉到了，小区很安静。
　　没有人声，没有蝉鸣，没有风声。树影仍微微婆娑着。
　　时嘉驰先一步习惯了这种诡异，他打破沉默：“不知道你小时候有没有早起赶过飞机。我爸很喜欢订早上的飞机，我家离机场又不近，那时候就需要四点起床。凌晨四点的街就这么安静。”
　　戚萌笑了笑，接茬道：“时少，这要是凌晨四点就更吓人了。”时嘉驰也无奈地笑了。
　　二人的默契一部分就来自他们旗鼓相当的心态好。毕竟以前上学时，期末前也总是他们俩不慌不忙，仿佛自己是学得最多的那个。时嘉驰曾被人误以为是什么不需要看书就能斩获高分的天才学神，只因期末前表现得太过淡定从容，后来这谣言就在出成绩后不攻自破了。
　　虽然看上去周遭的一切都脱轨了，可是时嘉驰和戚萌在一起，就都有种“看看再说，大不了送了”的淡然。
　　保安亭离他们的单元门不过几步路，时嘉驰走在戚萌前一些，率先拉开门走了进去。
　　其实他们在走近前就发现不对了——保安厅里没有保安。对面的街道也空无一人。杂货店和小吃摊看起来都打烊了。店内没开灯，只能看见漆黑一片。
　　午后的日头暴晒着，保安亭里的空调倒是照常运转，打开门时一片凉气扑面。
　　仿佛为了故意吓他们似的，空调在时嘉驰开门的一瞬间，停转了。
　　时嘉驰和戚萌不约而同地看向空调。
　　发黄的立式空调自作主张地关了，显示温度的灰屏此刻一片空白。戚萌看向时嘉驰，俩人对视了一眼，仿佛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时嘉驰转过头查看保安室的桌子，戚萌则默契地背对着时嘉驰，打量着周遭。
　　时嘉驰翻箱倒柜，空气安静得好似凝固。
　　戚萌眯着眼打量着本来位于他们对面的那栋楼——他现在下了楼，终于看清了时嘉驰口中的“被调过来”是什么意思。居民楼是方方正正的长方体，而现在有着阳台和住户的那一面翻向了另一边。
　　而另一边就已经是小区的边缘了。那里有一圈矮矮的围墙，墙离楼体不过几米，从前低楼层的住户还抱怨过视野不好。此时阳台翻向了那一面，楼体和围墙之间的间隙更是被堵死了。
　　“戚萌……”
　　是时嘉驰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戚萌有种大事不好的感觉。
　　时嘉驰很少叫他全名，一般都叫他的绰号萌萌——起源于有一次戚萌在宿舍打电话蓝牙耳机没启动，脸又不小心戳到了免提键，全宿舍都听到了对面一声响彻楼道的“萌萌”。戚萌一开始十分抵触，后来这昵称也磨得他耳朵起了一层无所谓的厚茧——他也无所谓了。
　　戚萌转身，时嘉驰手上拿着一本登记簿，这东西戚萌熟啊。来来往往的人不是住户都要登记。
　　登记簿上只有两个名字，两种笔迹，交替布满了一整页。
　　看得出来那是一行一行手写的。
　　戚萌惧极反笑，看向时嘉驰——
　　全是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戚萌、时嘉驰、戚萌、时嘉驰、戚萌、时嘉驰、戚萌、时嘉驰……
　　密密麻麻，写了一整页。
　　而且是他们两个亲手的字迹。
　　时嘉驰的字很是潇洒，落笔很轻，有种几乎辨别不出是什么字的花哨。戚萌的字稳重一些，不过也只是一些，两人是大哥不笑二哥。
　　时嘉驰看戚萌笑了，一瞬间神色闪过一点慌张，戚萌意识到自己吓着了对面。马上开口道：“我是觉得有点见怪不怪了。”
　　时嘉驰责怪地拍了他肩一下，这一下力道不大，因为时嘉驰身上有点发软。
　　“你他妈要是把我吓死了，你就得一个人打怪了。”
　　戚萌回拍了拍时嘉驰的肩，这一下却是安慰的意思。戚萌真的笑了，大概是觉得还有个活人哥们在身边确实比一个人打怪的场景好上不少。
　　戚萌道：“两个人是挺好的，就是怪在哪这不好。外面街上都没人了，出去估计也没用。”
　　“这下咱们真的见鬼了，时少，你说是不是你鬼混太多的福报？”
　　“放你娘的狗屁！”时嘉驰骂道。
　　“不过我也觉得别出去了。我们现在没摸到头脑，你懂吗——就算是闹鬼，也没什么规律似的。”时嘉驰话一出口很快意识到不对劲——那能有规律吗，都见了鬼了，还想着和鬼谈万有引力定理不成。
　　“……好消息是咱俩还全须全尾地活着，”戚萌似乎没有见缝插针地打趣时嘉驰，而是继续分析道，“意思就是至少还没打算让咱俩马上完蛋。”
　　时嘉驰沉默着同意了。他顿了顿，开口道：“我们去哪？”
　　戚萌说：“既然一开始发现不对是在楼梯，回楼道里看看吧——你还行吗时少，不行在这歇会先。”
　　时嘉驰摆摆手：“别拖了，现在就去。”
　　时嘉驰没放下那份诡异的名单，而是拿在身上带走了。戚萌注意到了，也没有出言反对。他也觉得只能用魔法来打败魔法，尽管二人作为了误入魔法世界的麻瓜，至今还是一头雾水。

　　时嘉驰和戚萌并排走向了单元楼，一路上小心翼翼，好在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鬼没那么恶趣味，像刚才一样空调忽然停转的事没再发生。
　　只是什么也没恢复，一切仍旧诡异。
　　时嘉驰和戚萌从未像现在这样仔细观察着楼道中的一切。时嘉驰实在是不愿意放过任何东西。只是没有什么值得他注意的细节，二人很快爬了三层楼，正要拐弯，走在前面的戚萌停下了脚步。
　　他身后的时嘉驰不出意外地追尾了。时嘉驰扶着把手才没连滚带爬地摔下去。他上前两步，正要问怎么了，看见眼前的光景，却也愣住了。
　　“……我们只上了三层，对不对。”
　　戚萌转过来看着时嘉驰。这次时嘉驰没发呆，他只是点头往上走。
　　戚萌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他警惕着可能有什么闪现到他眼前，可惜没有。时嘉驰略过他身侧又上了一层，很快匆匆下楼，到了戚萌身边。
　　“和刚刚一样。”
　　戚萌没有关门，他和时嘉驰一起走进屋内。屋子里陈设一切如常，手机和电脑仍旧毫无反应。窗外的景色也一点没变。
　　“你觉得少了一层是巧合吗。”戚萌沉思着开口，还没等时嘉驰回答，戚萌自己又道：
　　“两种可能，这里的变化可能是完全没有规律的。那这样的话咱们就基本玩完了，现在就可以各上各床各自睡觉，等着一睁眼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突脸…”
　　“你还是直接说另一种吧。”时嘉驰听不下去了。
　　“另一种，就是我们刚刚在楼下的某个动作触发了什么东西。让楼层少了一层。好消息是既然是在楼下触发的，呆在这里应该就没关系，坏消息是，现在是3楼，如果降到负一楼，就不好说还有什么要发生了。”
　　时嘉驰沉吟片刻后开口道：“你觉得会是我们去了保安室吗？”
　　“……我觉得不好说，”戚萌道。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第一次上楼之前去了保安室吗？”
　　时嘉驰摇头。
　　“那就应该不是了，”戚萌摇摇头，“如果现在这个世界有规则的假设成立，肯定是你这两次上楼之前干了同一件事情。”
　　时嘉驰还在思考，戚萌抬头看向他：“……会不会就是下楼了这件事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