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犬》途一

8、第 8 章

　　梧华一中周五中午便放假，一直放到周日中午学生们再回去上自习。
　　难熬的一周过后，校门口站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马路上也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
　　林焦将车停在了离校门两个马路距离远的路口。
　　他是昨天接到林菡电话后，才匆忙请假赶回岭川的。
　　他唇紧抿着，想起林菡在电话里说不想上学了，又想到她额头上的伤，眉间也拧成一团。
　　学生们开始陆陆续续的出来了，他回过神，下车在路边张望着。
　　但没有找到林菡，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即使穿着校服，在人群中也是惹眼的存在，无法忽视。
　　林焦内心纠结了一番，喊住了她。
　　-

　　周五的的校门口超级难打车，白焰又不想让吴子闻来接，于是只好走远一点碰碰运气。
　　这一碰，好家伙，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她看到一身白衬衫黑西裤的林焦，站在一辆黑色凯迪拉克旁，招手和她打着招呼。
　　他身形修长挺拔，在穿着校服的学生人群里卓然而立，细长上挑的眼角下是妖冶红痣，嘴角是温和的笑意。
　　白焰觉得自己的眼神绝对在那一刻瞬间明亮起来，她应了一声，大步朝他走去。
　　“你不是在深城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她眼里盈着笑，脸上的雀跃丝毫不掩饰。
　　“昨天回来的。”
　　“昨天？”白焰顿了顿，“这样啊...你是来接林菡吗？”
　　一旁路过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好奇地打量着两人。
　　林焦点了点头，他表情有些犹豫，内心也在纠结。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轻笑。
　　“有什么事就直说嘛，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你知道我肯定很乐意的。”
　　她语气狡黠又俏皮，林焦在心底叹了口气，有些不知道找她帮忙是不是正确的。
　　他怕会让她误会，这是在给她释放某种信号。
　　而白焰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焦。
　　......
　　好吧。
　　“是关于我妹妹的事情，她...”
　　“哥哥！”不远处的林菡有些惊讶的喊出了声。
　　-

　　三人坐在车内，气氛莫名有些尴尬。白焰从副驾驶的后视镜往后看，看到林菡抱着书包，头低垂着。
　　林焦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将手机递给白焰，“我有些忘记你家地址了，你输下导航吧，我先送你回家。”
　　白焰敲打了几下，手机导航声随即响起。
　　但目的地并不是她家。
　　林焦看着手机愣住了，这是星星福利院的新地址，忽然又想起之前在老福利院碰见过她。
　　他张了张嘴，但还是什么都没问。
　　“我是被收养的，被收养前就待在这家福利院。”
　　白焰面不改色道。
　　她从不隐瞒这个，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但她没想到这番话掀起了骇浪，后排的林菡都惊诧地抬起了头，而林焦已经连表情都无法控制了。
　　“不是吧，这么夸张吗....”
　　“我现在其实过得蛮好的？”
　　白焰被他俩这反应吓到了，但很快，无法控制表情的人变成了她。
　　车子驶动了起来，林焦沉默了一会。
　　“那也是我以前一直待的地方。”
　　“！！”白焰猛然转头看向他，但却没有下文了。
　　她看了看林焦脸上的表情，便没继续追问了。
　　他并不想说。
　　车内感觉又快要陷入沉默，白焰忽地想到什么，从包里拿出了个袋子。
　　她转头冲林菡笑了笑：“呐，这是送你的。”
　　其实她原本打算下周去她班里找她时再给她的。
　　林菡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随即她听到她继续说道：“这是新买的，要保护好它哦！
　　她呆呆望着白焰，脑子有些凌乱。
　　“接着呀，发什么愣呢。”
　　杯子是马卡龙色的保温杯，精致又轻盈。
　　“谢谢你！”林菡无措的表情里多了些受宠若惊。
　　“不客气！”白焰笑着回道。
　　她挺喜欢林菡的，很可爱，像只丧丧的小兔子。
　　她转了回去，正好和林焦的视线对上，他用嘴型朝她说了句谢谢。
　　白焰坐直身子，嘴角慢慢勾起，缓缓地点着头。一脸得到了表扬似的满足样子。
　　林焦见状，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本以为在自己在处理这种事情方面，已经很得心应手了，但不知怎的，只要一遇到她，事情总会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他面对她总有种无奈感。

　　福利院在市中心，和学校离着也不远，很快就到了。
　　车子停在了大门口不远处的路边，白焰解开安全带，和后边的林菡打了声招呼。
　　然后看向林焦。
　　“我都知道，我会帮你的。”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林菡有些发懵，但是林焦却听懂了。
　　他瞳孔微缩，想说些什么，但白焰已经下车了。他看着她背着书包走向福利院大门的背影，内心有些复杂。
　　她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等到人已经走进福利院大门后，林焦重新发动了车。车内又陷入了沉默，他故意没说话，等了一会，林菡开口了。
　　“哥哥...”
　　“嗯？”
　　“对不起。”
　　林菡咬了咬下嘴唇。
　　“我错了，我会继续好好上学的，是我不懂事，害你还跑回来一趟，对不起哥哥。””
　　一声轻叹从驾驶座传来。
　　“小菡。”
　　“你没有任何错，不要什么都怪自己，是哥哥自己要回来的。”林焦顿了顿，“也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而否定自己。”
　　“哥哥知道你有很多事情都瞒着不想说，我也不会强迫你说，等你想说的时候，哥哥随时都在。”
　　“......嗯。”
　　没过多久，车子停在了一栋居民楼前。
　　“上去吧，有什么事就联系哥哥，我这几天都在岭川。”
　　林焦目送林菡上楼后，便摇下车窗，准备掉头。
　　正调转着方向盘，却听到了有人喊了声他的名字。
　　一个肤黑短发的中年女人，站在路边一脸惊诧看着他，手里还拎着塑料袋。
　　“陈阿姨好。”林焦应声道。
　　“你...你送小菡回来吗？”陈阿姨看了眼后座没发现人，又四处张望着。
　　“嗯，她刚上去。”
　　“啊，这样啊...真是麻烦你了！”陈阿姨看了眼手里的袋子，犹豫了会，“我这不知道你会来就买了鱼，我重新再去买点菜，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吧！”
　　林焦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陈阿姨，我就不一起了，您快上去吧，小菡还等着。”
　　语气礼貌又疏离。
　　陈阿姨叹了叹气，也没再劝，只是让林焦有空来坐坐。
　　离开小区后，林焦漫无目的地开着车，不知道开了多久，他在一个小路边停下了。
　　那是一家早已关门的破旧网吧，卷帘门上还贴着招租的广告。
　　林焦倚在车上，低头点了根烟。
　　他看着网吧招牌微微出神。
　　高中的时候他经常逃课来这个网吧，连高三都不例外。
　　那一年的他意气风发，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所有的可望而不可及在那一年都变得触手可及。
　　但上天总喜欢开玩笑，谁也料不到下一秒到底、究竟、可能会发生什么。
　　落日缓缓沉入地平线，影子缄默地拉长着。林焦抬头看向早已洒满黄昏余晖的天幕。
　　有人走到卷帘门前，对着店面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拨通了上边的招租电话。
　　林焦吐了口烟，轻轻笑了。
　　-

　　“不好意思啊白小姐，我们院长今天不在，您改天再来吧。”
　　“好吧...啊对了，这是我当初的被收养依据，能不能帮忙查询一下关于我的信息？”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面露犹豫。
　　“我是被白行先收养的。”她弯了弯眼睛，“就是那个十年前给福利院捐了30万，去年捐了100万的白行先。”
　　工作人员显然不是新来的，愣了一瞬便立马露出和煦的微笑。
　　“我现在去调档案，请稍等白小姐。”
　　“麻烦了。”白焰笑道。
　　福利院会客室里挂满了各种奖状和荣誉证书，以及按年份排布的合影。
　　白焰等得有些无聊，起身查看这些合影，有收养家庭和福利院工作人员的照片，也有孩子们集体活动时的合影。
　　这时她注意到一旁架子上放着一些册子和书。
　　她拿起一本相片集，随手翻看着。相片集前几页都是介绍福利院的内容，但是后边开始就是孩子们的大合影。
　　也是按年份排布的。
　　白焰计算了会，翻到了某一页。可能因为这个相片集年份太久远，照片都有些泛黄和模糊不清。
　　一颗巨大的木棉树在照片右侧安静伫立，年龄不一的孩子们排排站着，脸上都带着天真的笑。
　　她艰难地寻找着自己的身影，最终在第一排最边上找到了梳着麻花辫，皱巴着小脸的自己，样子和周围一堆带着笑容的小孩格格不入。
　　她用手指戳了戳照片里的自己。
　　“这么不开心干嘛。”
　　白焰继续看着，忽然发现格格不入的不止是她。照片最后一排，有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人影。
　　其实口罩倒还好，最吸引人注意的还是那头耀眼的金发。
　　我去，福利院还有这么野的小孩吗？跟许嘉阳那个蓝毛bking有得一拼了。
　　白焰腹诽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继续翻着。
　　这时，工作人员回来了，手里拿着档案袋。
　　白焰合上相片，走到桌前打开了档案袋。里边只有几张文件，一张是弃养信息，一张是个人记录，另外一张就是收养信息。
　　“为什么还有弃养人的信息啊？”白焰很疑惑地看向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耐心解释道：“不是所有的弃婴都是被其他人发现才送来福利院的，还有些是生父母因为特殊原因自己送来的。”
　　“这样啊。”白焰沉默地翻看着弃养人信息，弃养原因那一栏写的是无抚养能力，下边的表格里还有一堆贫困认定。
　　她看了眼自己手腕上泰格豪雅的表。
　　有点讽刺。
　　视线下移，她愣住了。上面的内容大概就是单亲母亲，二级残疾，无收入来源，无其余亲属关系。
　　“韩雅兰......”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说不清楚什么感觉。
　　其实底下还有些其他内容，白焰大致扫了一眼发现没有联系方式后，便快速挪开眼，翻到下一张纸。
　　“我以前是叫林雁啊，是福利院院长姓林吗？”
　　工作人员笑了笑，“是的，福利院的孩子们都跟我们院长姓林。”
　　白焰思索了会，问道：“那你们这儿之前是不是有一对兄妹啊，妹妹大概跟我一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