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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溪边浮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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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人信命,家家户户都有自己所供奉的神明。
路过的街坊泼妇吵架的时候,都会以三清真人做担保,但是又夹杂着几句粗话,在后院正睡的香甜的贺兰柚觉得聒噪又难以入耳。
她以往行走江湖那阵子,只觉得那些江湖混子说话难听,但是在这里的三年里,这些泼妇骂得那可叫一个惨绝人寰,江湖绝唱。
她无奈的起了身,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紧接着推开后门,急忙跑去两位泼妇面前拉扯开二人,“两位姐姐,这新年新气象,不宜吵架,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聊呢?”
一个胖大婶怒气冲冲地指着对面瘦炼精干的阿姨,对着贺兰柚告状,“这李子婆总将猪血泼出来,弄的血腥味多重,我天生不吃猪肉,闻不得猪的味道,说了多少次都不听。你说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李子婆反骂,“你还老实人,我一个开猪肉铺的店,不泼猪血难不成泼人血啊?你不吃猪肉跟我有关系吗?”
“停停停,妹妹我听明白了,两位姐姐先别吵。”
两个泼妇互相瞪着,不再出声,但是气势磅礴,谁都互不相让。
“胖婶天生不吃猪肉,确实闻不得猪肉味是真,而李子婆开猪肉谋生,也没错。所以二位都没错。只是胖婶的门店就在猪肉铺隔壁,也着实无法躲避。”
胖婶怒吼,“我这米糕店开了二十来年了就没换过位置,这李子婆上个月嫌弃街头的铺子租金太高了才搬来的,怎么说都需要让我们家吧?”
李子婆又要开骂,贺兰柚紧紧的抓住她的胳膊,阻止这翻来覆去的粗秽话语。
“别别别吵,这样,妹妹我出个主意,”她指着胖婶的铺子,与右边的铺子还隔了一条巷子,“这猪肉铺换个方向,对着这巷子朝向,这样避免了与米糕店有所冲撞,味道也吹不着到您这儿,我让我手底下的伙计一块儿帮您弄,这两日就能弄成如何?”
这下总算不吵了。
她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觉着两边耳朵嗡嗡响。
胖婶和李子婆觉着贺兰柚为了她俩还搭上自己伙计帮忙,有些觉得亏欠,一边送了几斤猪肉,一边又送了一袋米糕道谢。
这解决办法不错,猪肉铺在中间开着本就容易冲着味,方向错开,风向也错开,自然就迎刃而解。
这样的聪慧人物却只在这里开一家酒肆客栈,确实浪费了。
贺兰柚听到了及其细微的笑声,她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发现对面的茶楼二楼外看戏的万景禾。
万景禾轻轻倚靠在栏杆边,歪着身子笑着,阳光正好是背着他刺眼地向贺兰柚袭来,逆着光看不见正脸,一瞬间让她晃了神。
“万七公子看得一出戏,觉得好看吗?”
万景禾微微笑着,优雅地为贺兰柚斟茶,“五姑娘莫要笑话我了,我只是正巧看见了而已。”
贺兰柚挑眉,看着手中的茶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企图想要看出些什么来。
万景禾倒不害怕,自顾自地喝着茶,又将桌上的糕点推向她,“这太师糕来源自大梁,我试过了,也挺正宗的,你吃一些。”
“你这人,先是扔了炮仗在我家,又赠衣服又赠胭脂水粉,第二日又来西街偶遇我,如今又恰好就在我这店门旁的茶楼喝茶,你究竟作何原因要接近我?”她双眼微眯,充满了杀气,左手随时准备着拔向鞋中藏起的软刀。
“五姑娘,您误会我了。”他笑着解释,“炮仗之事确实是我手误无疑,这西街夜市我也是偶遇,只是这茶楼却是我故意前来,目的虽然说是接近,但是与你想象的接近不同。”
“哦?有何不同?”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贺兰柚将左手放松,姿势也轻松了一些,也不过嗤笑一声,“万公子,短短两三面就说出这话来,可真是潦草。”
万景禾倒不觉得意外,“五姑娘,来日方长。”
石头在底下瞧得真切,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我家柚姐姐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
贺兰柚也没当回事,下了茶楼就回自家后厨和陈老头一块儿准备伙食。
忙活了几日,即使两个大妈们再互相看不顺眼,也不再直接碰面,自然少了许多口角。
看着恢复清净的日子,贺兰柚觉着无比舒服。
蔺晨自从来了南楚皇宫,帝都鸽房的压力大了一些,开始收集起了不少他国消息,由总主贺兰柚进行整理,等蔺晨需要的时候随时奉上。
而江左盟来的书信不同,向来都是直达到蔺晨手上。
只是他如今在皇宫里呆着,里面连只鸟都得搜身,所以通常都会先飞到贺兰柚的酒肆,由贺兰柚整理好后再通过暗线送到蔺晨的手上。
贺兰柚也是从这些消息当中大概猜出来了蔺晨想要做些什么,基本不需要蔺晨主动问,就能送上一些他想要的线索。
蔺晨在宫里头与外头的贺兰柚里应外合,得心应手。
他所谓的“推衍之术”很快的出了名,让在朝的文官武将们都深信不疑,也都对“陈国师”愈发尊敬。
只是这二人谁也不见谁,总是通过书信有些间接交流,这可把石头给急坏了。
贺兰柚倒不急不躁,捧着一堆衣服跑去溪水边开始洗刷衣服,而一旁的石头则帮忙打下手,一块儿拿着木板在那里敲敲敲,把衣服敲软透了。
“柚姐姐,你就不想着见少阁主一面?”
贺兰柚顿了一下,又继续搓衣,“他有正事要办,见他做甚?”
“但是你如今可跟他也就一墙之隔,他也不是不能出宫,柚姐姐你就稍微服个软,说你想他了,他定会跑来见你的。”
贺兰柚无奈地瞟了他一眼,“那你告诉我,见他一面能解决什么事情?”
“我……”他想要反驳,却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是啊,见一面若是能解决所有事情,少阁主也不必藏着掖着来偷看她了。
诶,对了,这几个月真没见过少阁主身影了。怕是在宫里头折腾着没空。
石头正苦恼着,却听见贺兰柚停下手中的活,他好奇地抬头望过去,发现湖中浮起了一个小孩儿的头。
虽说这几年跟着柚姐姐杀了不少人,但这也是他头一次瞧见小孩儿的死尸,心中不免一惊。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京兆衙头带了不少人将溪边围了起来,贺兰柚与石头一旁告诉捕头方才是如何发现的孩童尸体。
仵作此时正在验尸,与都头谈论了几句。
贺兰柚和石头虽然离得远,但是用了内力也都能听个真切。
是轻云县主府上二等丫鬟的服饰。
轻云县主?
她记得宇文喧曾讲过,轻云县主性格刁蛮,去年看中了秣国公的嫡重孙万景明,非要嚷着嫁过去。
但万景明与宇文喧的一个表妹早就有了婚约,再过两个月就得嫁过去了。
最后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逼得二人解除婚约,最后如愿嫁了过去。
看来,这小娃娃怕是撞见什么不该见的,被人灭了口。
她猜了个七七八八,却不曾想国公府的马车也来了。
下来的正是万景明。
只瞧见他慌张的寻找起孩童,想要冲过来掀开查看。
但是立刻被捕头拉开,“万二郎不可,尸体已被泡发,您看不得!”
万景明难掩痛苦,却也知晓此时四周围全是人,若是被旁人发觉到什么可万分不妙。
都头急忙过来与万景明交谈,“万二郎,若是需要确认身份,可否随我们前去京兆衙门,那儿安静一些,方便。”
贺兰柚和石头只是报案人,如今也没他们俩的事儿了,便让他们回去。
石头好奇地问她,“这万二公子怎么对一个二等丫鬟那么重视啊?这不符合常理。”
“穿上那个衣服,就一定是二等丫鬟了吗?”贺兰柚反问。
石头恍然,“也就是说,这孩子与万二公子关系不一般!”
贺兰柚点头,“这万二郎束发之时曾被秣国公用家法处罚过一次,满身伤痕,后来去学堂时被同窗瞧见,以为是秣国公府上家法严苛,实则不然。”
石头皱了皱眉,思考了一下,“秣国公对这位嫡重孙甚是看中,看似严厉但也极少下狠手,定是犯了什么大错。”他捏了捏下巴,“我见那孩童的身高大概有个八九岁了,万二郎如今也二十有四,时间对的上的。”
“这孩童定是被隐瞒起来,外人不知道此时,但过的好好的却在这段时日死了,你说蹊跷不蹊跷?”贺兰柚在一步步引导着石头,教他自行推理。
“这轻云县主刚嫁过去不到一个月,就出了这事儿,还换上了丫鬟的衣服让大家瞧见,就是故意告诉大家她有个丫鬟溺水死了。但是直接处理了便是,为何要让人尽皆知?”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后院之事你不懂也是正常,这丫鬟做错何事受什么惩罚都需要有所记录,虽说是奴籍,若是随意弄死,京兆衙门势必要上前来问询,记录在案,若是别的县城离得远就算了,天子脚下如此行事,有心之人定会参奏上朝,到时候被贬了官降了职,对他们来说得不偿失。”
石头大概明白了,“在溪中溺水而亡,说明是真的意外,可直接摆脱后院宅斗。把事情摆到明面上,以后再翻出来,也是个不落把柄的证据。不过,我们都能推理出来,京兆衙门经办过那么多案子,能看不出来吗?”
贺兰柚悠悠然,一边走着一边道,“天子脚下的府尹可不是白干的,究竟什么能查什么不能查,他比我们可清楚多了。”她拍拍石头的肩膀,“将这事儿传信给少阁主,他应该有所用处。”
若是细究起来,这轻云县主算是彻底得罪了整个秣国公府,只是轻云县主父亲三皇子衍王宇文耀只手遮天,手握大权,无人胆敢得罪。
如今也没了竞争对手,东宫之位也是迟早的事。
只是过于猖狂,将身边对他夺得皇位有所威胁之人都被他一个个铲除,片甲不留。
如今的皇帝对他也甚是忌惮。
想要揭开这个口子,这个死去的女娃娃正好可以被好好利用。
根据这历代帝王的性子,无缘无故加封晟王之女宇文念为公主,怕是想要送人和亲。
晟王也被加封了一等亲王。
这皇帝想要制衡这个衍王,就必须得扶持一人。
别的皇子早就被这衍王废了,如今只剩下晟王了。
晟王德高望重,又是衍王叔父,他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