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老爷的螺号》zikoe

96、第九十八章 我

　　“你不要生气。”
　　罗浩去拉小孩的手，小孩的手硬硬的，能摸出来每个骨节清晰的位置，他觉得新奇，多摸了两把。旦增的手指不舒服似的在他手心里蜷缩了一下，他把手抽出来，看着罗浩，“我没有生气。”
　　罗浩挠了挠头。
　　“是我老师让我去的，我推辞不了呀。”
　　“为什么推辞不了呢，你就说你不想去就行了啊。”
　　“不是，没这么简单，”罗浩组织语言，“老师是很重要的一个身份，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说的话是很有……”
　　“就算是你父亲你也可以直接说你不想去啊。哈，我知道了，”旦增点点头，“这是你的借口，你就是想去，但是你不好意思跟我直说，于是你——”
　　“闭嘴！”罗浩挤出来个笑努力让自己把语气缓和下来，“听我说。”
　　“要听老师说的话，对待长者的时候要尊敬，要顺从，这是……”
　　“但那是他们说的有道理的时候啊，让你去跟个女的见面，这种明显就没有道理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要听他的？”
　　罗浩的青筋凸起，“你能不能听我说？”
　　旦增耸肩，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罗浩被他一而再再而三打断得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哈，”旦增从床上站起来，似笑非笑，“你就是想去。别再编瞎话了罗浩。”
　　“不是！”罗浩去拉小孩的手，然后被他一把甩开，“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旦增穿上鞋子就走，罗浩一咕噜翻起来在后面猛追。罗浩扯住了小孩的衣服，小孩的脖领子被他揪住，脚步明显地一顿。
　　“你能不能别瞎想，我俩就是朋友而已啊！你难道还没几个朋友吗？”罗浩扳着旦增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
　　“没有。”旦增抱着胳膊，“我只有你。”
　　这一句就给罗浩堵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
　　吭哧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别瞎想……”
　　旦增嗤笑一声。
　　“罗浩，答应给我一个承诺的是你，不愿意给我承诺的也是你，说会一直陪着我的是你，可去找别人的也是你。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怎么那么可笑啊罗浩。”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那是哪样的呢？”
　　旦增靠着门，脑袋后仰，“有我还不够吗？罗浩，你怎么那么混蛋啊。”
　　罗浩站在他对面，看着仰面朝天的小孩，心里跟被人捅了几刀似的难受。

　　“我，”罗浩眨了眨眼睛，使劲儿掐了两把自己的鼻梁骨让自己清醒一点，“都是我的问题。”
　　“他们不知道有你的存在，才会给我张罗着介绍对象的。是我的错。”
　　第一句出口，剩下的就好说了。
　　罗浩贴过去，跟小孩肩并肩站着，也把脑袋昂着顶在门板。他说：“他们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不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要去巴安，也不知道我在、在恋爱。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旦增，小孩儿，宝贝，我今年已经二十七岁啦，即使是在提倡晚婚晚育的我们那边，这个岁数也早就已经满足‘晚’的标准了。谁家要是有个这么大年纪的小伙子不恋爱不结婚，那都得急死。二十七岁哎，你能想象吗？我已经二十七岁了。要是走马路上，有你这么大的小孩看见我，都得叫一声叔叔来着的。”
　　旦增默默转过头看他。
　　“我没有办法跟他们说你的事情。我要怎么说呢？‘其实我已经在谈恋爱了’，还是‘我有对象，只不过年纪比较小’，又或者干脆一点，直接‘我喜欢男的’‘他其实不存在在我们这个世界上’？要我怎么去说呢？我只能接受他们因为爱我，而为我所做的安排。
　　“前二十八年，我从没想过我会喜欢男的这件事，这个概念连出现都没有出现过。男的和女的在一起，男的‘就应该’和女的在一起，这是我从小到大的认知，是我觉得天经地义连想都不用去想的事儿。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意识到，哦，原来我是在喜欢你。又花了更久的时间去说服自己接受这个好像成为的‘定局’。
　　“我和你不一样，宝贝，我和你不一样。你还那么小，你能够有时间和经历去修正你犯下的错，你有大把的机会可以去尝试，你可以喜欢男的，喜欢女的，你可以见一个爱一个，但是我不行啊。我只不过是一个最平凡不过的普通人，我得上班，我得工作，我得伪装成一个正常人，我得靠着这些活下去你明白吗。我哪里来的犯错的资本呢？我又还能浪荡多久的时间呢？”
　　“但是你回来了。”旦增的声音闷闷的。
　　“对啊，我回来了。”罗浩笑着看着他，晃了晃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拉起的手，“回到一个比我小十岁、但已经不存在了的小男朋友身旁。”
　　“我都不害怕了，你还在害怕什么呢，旦增？”

　　“自信一点。”
　　“我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