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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八十九章 睡觉 ...

  •   罗浩在火堆边上坐着,缓了半天才算是恢复了点正常的感知。肌肉变得僵硬,继而变得软绵绵的,他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生机似的,植物般矗在地上。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累过了。不,不是“很久”,是自他出生以来,就没这么累过。他走了太久的路,走到几度崩溃,看着遥不可及的远方和消失在天边的来向,左右踌躇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沉没成本。从那一刻,他深刻理解了这个词汇背后的含义。

      今天的雪下得格外的大。说是“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一场也毫不过分。有几个恍惚了的瞬间,他以为自己真的到了那些只能出现在纪录片里的极北之地。
      他裹着毯子坐着,燃烧着玉米棒子的火堆散发出黑烟,刺鼻子辣眼睛,熏得他一直在流眼泪。眼泪流的很慢,可能是他并不想哭的缘故,那些缓慢的眼泪刀片一样割开他红肿的脸,然后要掉不掉的悬在他的鼻尖。水珠随着他呼吸的动作一起一伏,弄得他的痒痒的。想抹一把脸,把那些碍事的东西统统打扫下去,但是他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这回真是累狠了。
      也不知道那堆东西跟着自己这一路颠簸,被折腾坏了没有。
      可别。可得给他争点气。不然不就白费劲了。怪不值当的。

      罗浩看着为了通风而敞开一条缝隙的窗户,看着那些还没等挤进来就融化成水的雪花,感受着小腿的肌肉像是跳霹雳舞一样的抽动,还有那从骨头缝儿里泛出来的酸,心里有种诡异的安宁。直想就着这个姿势就这么睡过去。
      但是不行。
      要是就这么窝着睡了,明天一定就起不来了,浑身的骨头都得睡散架了。
      你当你还是十七八的小孩儿吗罗浩?
      说到小孩。小孩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打了他一巴掌,然后他们抱在了一起,或许小孩还跟咬人似的亲了自己一口。好像是。
      雪太大,他记不清了。
      照理说他应该推开的。没道理要跟马上结婚了的人还干这种事,更没道理跟个男的,还是个小孩,这就更更更没道理。他本想……唉,还想个屁。

      风打着哨地刮,狂妄到像是能吃人,他看着不断跃动的火焰心有余悸,不敢细想自己之前是怎么过来的。
      想抽烟。火熏着我,我熏着它,这才算是公平。罗浩抻着脖子看了看,没看见自己的背包在哪儿。
      烟在背包里,没有背包就没有烟。可是没有背包。
      小孩去哪儿了?

      嘎吱。
      罗浩听见开门的动静,抬头看了看,旦增端着个满满当当的盘子进来,他向后伸脚,跟个尥蹶子的驴子似的把门带上。
      哦,原来是拾掇吃的去了。罗浩对吃的没什么兴趣。
      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变,看着小孩儿把桌子拖过来,然后把盘子摆上去……一切弄完,旦增看着他,他看着旦增,俩人跟玩儿谁先眨眼谁就输了的比赛一样大眼瞪小眼。
      旦增先受不了了,他垂下眼睛,把茶碗向罗浩那边推了推,“你喝”他说。
      罗浩摇了摇头,他好累,一点也不想破坏现在好不容易保持住的这个舒服的姿势。
      旦增看着他,像是在他的脸上判断真假,于是罗浩就又摇了摇头。不知道得出了什么结论的旦增把自己的茶碗端起来,端着,手肘搁在桌子上,杯子悬在空中,离嘴边有八丈远,看着不像是个要喝的样子,但是也没说要把它放下来。
      俩人就那么坐着挨了会儿,谁也没说话。这氛围太适合睡觉了,罗浩一点心事儿都没有,耳朵里都是细微的噼噼啪啪的柴火声音,罗浩看火看得眼睛都快闭上了,他脑袋一点一点的就差迷糊着了。

      咚的一声,挺突然的一声,给他吓了一跳。睁眼一看,原来是旦增把杯子撂到了桌子上,可能动作挺大,他看见桌面上有水的反光。那就是没喝。没喝还举了半天,这是干嘛呢。
      他困得实在是够呛,没心思根据动作猜小孩儿的心思了,他扶着地板艰难地爬起来,连声音都含糊了,“你给我找个地方吧,我困得要命。”
      旦增听见这话,想去扶他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然后拐了个弯落在自己腰上。叉腰,叉着腰走路没什么奇怪的。看见罗浩往前走了,旦增连忙跟上去,也没说话,自顾自抢在前面。看见小孩在前面带路了,罗浩很放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走。也不知道高高低低的走了多久,他已经困得没概念了,前面的人停了下来,他没注意,一头就撞了上去,他一点防备都没有,实打实撞了个结实,顺着惯性迷迷糊糊的就想往后倒,旦增眼疾手快把他拉住了。
      虚惊一场。他回了点神。然后定睛一看,眼熟,这太眼熟了。
      他皱眉看着小孩,“这不你卧室吗?”
      旦增点头。
      罗浩转身想走,这人都要结婚了,自己怎么还能住他的房间,被人知道了这算怎么回事啊,“你就随便给我找个屋子就行,有张床就行,我不挑。”
      旦增拉住他的手腕,“你就住这儿。”
      罗浩想甩开,没甩动,反倒是被小孩推着进了屋。
      他不由分说地把罗浩按在床上,然后转身就走,走得飞快,罗浩拧着眉头跟被扎了屁股一样从床上弹起来,他不想在这儿呆着。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就被拎着大包小包的旦增堵住了,往左走,小孩挡在左边,往右走,小孩挡在右边,总之是一点也不肯让步。
      “你就住这儿。”旦增把东西往地下一放,罗浩看了一眼,是他的行李,“别处没你住的地儿。你就住这儿。”
      像是怕他跑了,旦增使劲儿在罗浩胸膛上推了一把,然后眼疾手快把门给关上了。
      藏式木门,门栓在里外都能打开,但是得需要技巧,而罗浩就是知道原理但是怎么也弄不明白的那一种。
      罗浩试探性的推了两把,没推动,他抱着胳膊看着那扇闭紧了的大门,感觉有点好笑。
      行吧。那就先这么着吧。
      他实在是累了。
      把行李打开,从里面摸出来一条用牛皮纸裹严实了的烟,他拆开点上一根,叼着烟,从里面翻出来件备用的大衣,艰难地套在自己鼓鼓囊囊的羽绒服外面,从椅子上扯下来个毛织的坐垫,卷成了个筒然后拍了拍,三下两下把最后一口抽完,然后下意识想扔在地上用脚碾灭,手伸出去一半,想起来这地板上铺的都是地毯,于是连忙把手收回来,推开点窗子,插在了窗沿上积的雪里。小小的一个烟头笔直地朝天竖着,像是个墓碑。
      罗浩多看了两眼,把窗户落下来。
      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把身上的衣服紧了紧,他就地睡了。

      旦增在外面等了很久。他转来转去,把自己都转晕了。脑海中的小人左右互搏,直到自己觉得那人无论如何都睡着了的时候,他才终于轻手轻脚地把门打开了。
      开门……开,差点没能打开。一米八几的罗浩躺在地上长长一条,脚把门滑动的曲线挡了个结结实实。
      旦增走进去,走的慢极了,为了不发出那该死的声音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脚砍了。
      怎么睡这儿了。旦增看看地上的他,再看看自己刚铺好的床。他蹲下,看着那无一不熟悉的脸,委屈翻上来快要把他淹没了。
      他们见面,但是没有说话,他回来了,但是好像没有回来一样,他再也没有同他笑过,他们好生疏。
      或许是他做错了,男人或许根本不想知道他结婚与否的事情,他只是来看看自己。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他不爱我了吗?我不是他的小朋友了吗?他怎么能连问都不问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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