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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特别的不对劲 ...

  •   婚礼在一个很大的空地上举办,据旦增说,这是经过他特准之后,今年没有种上庄稼的一片田地,专为了结婚而用的。
      他说,举行婚宴的空间要大,才能表达主人家好客、已经做好准备款待大量宾客准备的意思。要是婚礼场地小了,客人来了也没安置的地方,显得这个主人家小气、不会来事。大家会觉得,这家怎么连块地都舍不得空出来给儿子女儿办婚礼。
      当然,这是仅对着贵族阶级而言的。占据了人口的绝大多数的奴隶们,则没有这样的好运了,他们哪里还敢期盼着把田地专门空出来举行婚礼呢,毕竟连填饱肚子都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罗浩没仔细问他关于奴隶的事情,旦增不爱听这个,即使是他问了那人也不会搭理他的。
      就罗浩来之前的调研,这里的很多地方是有着人头税这一说的。小孩子生下来,还是个婴儿,没有任何的劳动能力,就要先抱着去找头人。头人针对男女的不同,会收上一笔不等的税钱。收了钱,在本子上记上“某某奴隶的孩子”和小孩子的性别,这才算是过了明路,真真正正成了土司家的财产。

      在寒冷而无事可做的冬季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是只有贵族阶级才能做得到的事情。
      还得是和土司关系好的贵族。不然怎么能够被准许空出来本应该种粮食的一大片地、还能够请土司来观礼呢。旦增虽然很不喜欢人,但是对着为数不多的贵族,他还是愿意卖他们几个面子的。

      还离得远远的,罗浩就看见了乌泱泱的一大片人,人们穿梭着叫嚷着,喜气洋洋。
      “哇……”土包子发出了惊叹。
      坐在前面的旦增听见了,握着缰绳的手一紧,哼了一声,“哇什么,闹闹哄哄,土里土气的。”土气这个词还是他跟罗浩学的。
      “土什么啊土,这好漂亮啊,你看他们,有一种……原始的、独具生命力的美感。”罗浩的两眼放光,抱着旦增的手也松开了,向前努力探着头,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
      过了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小孩没接话,估计是又不开心了,于是赶紧找补一句,“当然啦,我们土司老爷以后的婚礼肯定比这个好得多!气派!盛大!”

      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没说对,小孩把他圈着自己腰的手给扒拉下来,信马由缰,走得比爬着还慢。
      旦增不走,谁也不能走,土司的仪仗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要不是贵族看到了旦增的队伍,连忙跑过来接,罗浩毫不怀疑他们能在这儿停到太阳落山。
      什么狗脾气。他按着想要躲开的小孩,狠狠地捏了一把脸蛋。
      看着像是今天的主角、笑得一脸褶子的小伙,跑着上来迎接,他往身上铺了层氆氇,弯着腰立在旦增的马前。旦增踩着他下了马。
      下了马,旦增抱着胳膊看着他。
      他能做,罗浩做不了啊。先不说他内心里能不能接受这种践踏人的尊严的事情,就单说空气突然有了质量沉甸甸地压在人身上,这就显得特别的不对劲。
      毕竟今天是人家的大喜日子呢,还是不要搞出来什么灵异事件比较好。他冲着旦增打眼色,旦增像是没看见一样,也不说叫那小伙子站起来,也不说叫他离开,就那么在旁边站着。

      这人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罗浩的眼睛瞪得都快要喷火了,没忍住,当着众人的面喊了一声,“旦增!”喊完他紧张地捂住了嘴。虽然知道他们听不到,但还是害怕在场的哪位要是个得道高僧,再把他当成个妖孽收走了。

      见他真着急了,那人才慢吞吞地叫他们退下。旦增张着手瘫着张脸,想上来接,罗浩没好气地叫他离远点。
      “我怕把你压趴下”,他说。
      说完,他打了三个堪称巨大的喷嚏。

      观礼是很没劲的,旦增一直都这么觉得。无非就是一些人吃吃喝喝,两个人相视傻乐。典礼基本上都在冬天,也就意味着吃的是半冷不热的东西,笑得灌了一肚子的风。这有什么意思?
      幸好能找他来观礼的人也不算多。
      但是这次,他看着那个兴致勃勃冲在前面,但又不敢离自己太远的人,这次是不一样的。
      他真的是不一样的。正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和谁都不一样。
      可这种不同,却不是能保证一个人属于自己的证据。美丽的珍宝就是要妥善的收藏好,不是吗?不然被谁都能触碰到的,还叫什么珍宝?
      罗浩,我的小螺号。
      他穿着自己的衣服,真美,天生就该如此,太合适了,好像就是为了他制出来的一样。真白啊。风不温柔,他的鼻尖红彤彤的,显得脸更加白净了。黑鬼。
      在脏不忍视的蛮夷之间,只有他在书写唯一的文明。
      家?家是归属。我在他身上有了归属,他是我的家。但是我的家却把我赶跑了。这不对。这很不对。
      旦增在高处落座,罗浩有些不安地站在旁边。旦增不喜欢这样的位置,男人离自己太远了,他拉着那人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他好像更加不安了。

      吉时已至。
      半瞌着双眼的高僧诵起了“干净经”,表示新娘从未到过此家。诵经后,新娘来到这家前带来的一切病痛、厄运都将得以消除。诵经结束,高僧颤巍巍地在她头上洒上清水,献上哈达,用松柏枝燃烧的烟围着她熏一圈,这代表她此后是个干净的新人了。
      这时间,天空飘起了雪花,原本还晴朗的天空瞬间被云层覆盖,大雪纷扬而下。人们发出惊呼,甚至有的还唱起歌来。
      藏地崇白,如同礼物中不可缺少的哈达,祭祀时必备的“三白”(牛奶、酥油、酸奶)一样,用系有白羊毛的松树枝,蘸着掺有牛奶的水向上中下以弹三次祭祀诸神,象征着幸福好运,婚礼中也是如此。
      结亲之日若大雪纷飞,更是幸福美满的吉兆。
      雪转瞬就下得大起来了,虽是小小的东西,但连成一片也能有阻隔视线的力量。

      他是精灵。旦增看得有些痴了。
      “傻乐什么呢!”男人敲了下他的脑袋。
      我在笑吗?
      我笑什么?

      原本旦增对这一对新人是没什么意见的,但是在他们不愿意把仪式放到室内举行,而罗浩还偏要顶着雪去看的时候,他的意见就相当的大了。
      新人面前放着一个火炉,里面燃烧着柏树枝。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男女围着火炉绕圈,祈祷二人今后的生活红红火火、顺顺利利。
      像是拉磨的驴,旦增评价道。有什么可看的。旦增恨不得把那人粘在他们身上的眼珠子给他抠下来塞回去。
      在兑有牛奶和水的大桶前,新人右手无名指蘸水并且向天上弹三下,祈愿上苍保佑、牲畜平安。
      那是手吗?是鸡爪子吧。手怎么能够那么难看的。
      最后来到盛有青稞的木箱前,手抓一把青稞往天上洒三下。
      “这是什么意思呀?”罗浩问。
      旦增的耳朵被那人弄得痒痒的,他偏了偏头,“祈求五谷丰登。”
      “哦——”
      即使在跟自己说话,那人的心思也不在自己身上。这让旦增很不爽。
      “祈求上天没什么用,还不如来求我。”
      罗浩瞥了他一眼。

  • 作者有话要说:  [1]才项多杰.藏族婚礼中箭的交换及其文化内涵[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10,(第5期).
    [2]宾秀英1,青麦康珠2.藏传佛教思想对藏族婚俗的影响:以四川省甘孜县农区婚俗为例[J].民族学刊,2011,(第6期):89-92,105.
    [3]李锦,熊建慧.嘉绒藏族婚礼过程中的共餐行为研究※ ——以丹巴县莫洛村为例[J].四川旅游学院学报,2021,(第2期):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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