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老爷的螺号》zikoe

45、第四十五章 他是僵尸吗

　　他怎么了？
　　罗浩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

　　看上去像是磕嗨了，或者是中了蛊。他不合时宜地想到柏拉图说的“神灵附体”，罗浩被自己的联想弄得突兀的笑了一下。倘若这真的是神灵附体，那小孩会产出什么样的文艺作品呢？《我的萨满土司生活》吗？

　　罗浩的眼睛无意识地扫过散落一地不知用途的“刑具”。小孩真的是有问题。

　　或许这一切的发生也不能怪他。一个孩子而已，他懂什么？十八七的小男孩儿比马戏团的大猩猩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是老生常谈的话，但孩子确实就好像一块白纸，上面是什么颜色都看家长和环境怎么来涂画。
　　而现在，罗浩缩成一团，看着面前那个扯着嗓子喊叫的旦增，下定了结论，而现在这种情况，只不过一个从未接受到正确教育的小孩，终于疯了而已。

　　终于疯了。
　　听上去不知道是该敬佩还是该感叹的一句。
　　要是有机会的话，真应该带他去医院里看看。这可绝不是什么简单的问题，可能是狂躁症或者是自己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别的什么。罗浩摸着自己的脖子，通过努力咽口水，来测试自己的被掐住的脖子上的疼痛程度。
　　没有骂人的意思，但小孩的精神绝对不太正常，绝对。
　　没人会这么——他绞尽脑汁想一个看上去不带侮辱性质的中性词——这么喜怒无常。他的行为已经没有了逻辑，或者说，只有自己才明白的逻辑内陷得太深了，叫旁人根本无法理解。

　　可我招谁惹谁了啊？

　　旦增分辨不出那些总是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东西，是真实存在还是彻底的幻觉。蓝光冲天，叫喊声不绝于耳，小小的房间里挤进来了千千万万人，所有人都在嚎叫，所有人都在逃跑，兵荒马乱。
　　他心里烦得要命，挂念着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做完，他不想把不好的一面展露在那人眼前。那是个脆弱的汉人，他知道的。但是好像全天下都在跟他作对，他呵斥着那些嘈杂的声音，但是他愈斥责，那些声音就愈加张狂。他怒不可遏。

　　“滚！”单薄而苍白无力。没有人害怕这样短促的一个音节。
　　罗浩眼睁睁地看着旦增把胳膊挥舞到了火焰的上空，他倒抽一口冷气，三步并作两步把小孩扯了回来。

　　看，就说不能起身起的太着急吧。罗浩耳朵嗡嗡响，眼前全是没信号时电视屏幕上的雪花片，他低着头立在原地，顿了片刻，才感到自己逐渐被虚无之地投放回了人间。他没好气地想，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还烧着火，这破孩子真是不怕一把火把他家给点了。
　　他感到手里的挣扎力度越来越大，连忙用上了另一只手。

　　小孩像上了岸的鱼般拼命扑腾，就好像自己是要把他绑走的坏人似的，罗浩深呼吸几口。虽说大猩猩是很可爱好玩，但是闹腾起来也是真让人生气。

　　“哎，哎！”他扥了一把小孩，想让他坐下，就这么点地方，那可真是不够他这么大开大合撒癔症的。
　　小孩闭着眼，眉头皱得死紧，就像是听不见他说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噼啪裂开了一个灯花的缘故，房间里明显的亮了一瞬，也正是凭着这一瞬间的功夫，罗浩突然发现一直用头发藏着自己的小孩有着僵尸一般的脸。
　　心脏就跟被人拿大锤狠狠擂了一下似的空跳一拍，血液没供上来，他有点发蒙。小孩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他脸色白得不正常，罗珺刚学化妆那会儿往脸上拍完了一整盒粉饼，都没他现在来的惨。本来就不厚的嘴唇这下更是跟两张烂纸片粘上去的一样。眉毛显得更黑了，随着他痛苦表情的变化，活像是两条虫子在雪堆上面爬。
　　不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的是自己才对吧？

　　罗浩有点发麻，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看过的那些电影和故事。小孩和林正英的僵尸相比，就差举着的两条胳膊了，但是现在瞧他这个癫狂劲儿，许是变异了也说不好；还有自己最深的童年阴影，被人活活抽血抽干了的福贵的儿子有庆。这里难道是个时空穿梭机吗？外面的世界是已经过去了一万年吗？

　　罗浩把小孩拽过来，强制性的，不容置疑地拽过来。发疯的某人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还舞动着双手想要逃跑，罗浩攥住了他的手腕子。
　　“睁眼，旦增，睁眼！”他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他恍惚中记得梦游的人是不可以叫醒的。但是现在这种状况，他看了小孩一眼，现在这种状况还是让他清醒一点来得更好吧？
　　“旦增，看看我，是我，罗浩！旦增！”
　　罗浩扳着他的肩膀摇晃他，就放松了对于他双手的辖制。一个不备，就又被这人胡乱扇了一巴掌。
　　罗浩被打懵了。

　　看向小孩，小孩闭着眼睛咬着破破烂烂的嘴唇无声流泪。
　　哭了？他更懵了。
　　这不行。他狠了狠心，手上使了大劲，朝着小孩的脸啪啪来了两下，“旦增！”
　　这下，被梦魇困住的人才像是清醒过来。他看了看环着自己的罗浩，又看了看周围，目光最后停在了面前人的身上。

　　他抽了抽鼻子，甚至清了清嗓子，在意识恢复的一瞬间里拉开了和罗浩之间的距离，眼泪被努力地眨回去，当事人装作无事发生。
　　罗浩好像说了什么句话，旦增没看男人，垂着脑袋低低的应了一声。

　　旦增的大脑一片混沌，只在身体上还隐约留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乱糟糟的，一切都乱糟糟的，所有人都是来抢罗浩的。
　　杀死他，还是和他一起跑掉？这里不安全。
　　该死的，所有人都在跟他抢人，为什么，为什么！自己都已经躲到这里来了，为什么还是会被找到，该死的！

　　不安全。旦增瞪着眼睛扫过房间里的每一寸空气，这个人是自己的，是只属于自己的！
　　“啊！”他惊叫了一声，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碉楼，把男人带到碉楼上面去，那里有绝对的安全。
　　是了，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男人呢，旦增猛地站起来，男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