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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独一无二的 ...

  •   那人的声音好像惊雷一般在他的耳边炸开,他听见了每一个字,但那些字像是变成了大和尚念的咒语一般,叫他弄不明白它们背后的意思。

      那人在看他。这个认知叫旦增连忙哆嗦着手低下头去,万万不敢与他对视。
      不可以看到他。不可以看到他的眼睛。他是从汉地来的有魔力的人,他的眼睛里盛满了蜜酒与毒药,它们蛊惑人心,它们会让看到的一切人都发狂。

      呼吸声,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传了过来,喷薄出的气流细不可查,旦增挠了挠自己的脖子,他觉得那细小的声音里面藏着火焰,火焰直直朝自己喷了过来,烧得他整个人都不清醒了。他不敢抬头,地面的木纹磁铁般黏住了他的目光。

      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旦增,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他咀嚼着自己的嘴唇,手向着自己的怀里摸去。带着自己体温的匕首安静地躺在原地。
      他得死,必须得死。

      罗浩靠在墙上,旦增悄悄抬着眼从发丝后面看他,只能看到那人一条支起一条弯曲的两条长腿,旦增深呼吸着,用眼睛抚摸着面前那个遥不可及的男人。他在干什么?他为什么没有动作?他睡着了吗?旦增的目光路过了那条有伤风化的、把他的腿包裹的紧紧的裤子,在膝盖处能看到明显的磨破痕迹的地方短暂停留,心里盘算着该要以一个怎样的方式,去……去接近他。

      他必须得死。

      只有他死掉了,他才不会跑,一个死人是不会跑的,是这样的。这样才足够安全。他想起来之前自己想过的、用一条链子把他拴起来的事情。现在再想一切关于“困住他”的画面,只感到十分可笑。链子?链子都拴不来一条狗的忠心,更何况是人呢。只要活着,他一定还会想要跑,跑,绝不可以。需要一劳永逸。

      窸窸窣窣。
      他动了。
      罗浩动了。旦增从余光中看到男人换了个姿势,好像是在用手拄着头?他的目光没能把胸口以上的画面为他传送回来。他为什么要动?是难受了吗?为什么不说话?他在干什么?他也在看着自己吗?他的呼吸声好微弱,他在难受吗?他在哭吗?

      从当前被定格了的画面中延伸出万万个可能性,所有的可能性在都在向前奔跑,随之带来的无数画面炸满了旦增的大脑,所有的故事都在发生,所有的故事都在涌向不同的结局。他想要定睛观瞧,但是过多的画面叫他头痛欲裂。

      男人在干什么,他还好吗?他下意识地把头扬了起来,他落入了男人的眼里。蜘蛛收紧了他的网,旦增在别人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他的心脏急促鼓动。世界线收束,亿万个可能性在这瞬间坍缩成了一个确定的现实。那人眼里带笑。

      ……可是,为什么?

      回忆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旦增突然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那人可不是现在这幅……这幅样子。
      那时候的他光鲜亮丽,神采飞扬,他背着一个包,胸前挂着那个叫做照相机的东西,用指尖扶着破破烂烂的楼梯,踮着脚顺着墙根往里走。突然出现的自己好像吓了他一跳,那种神情自己是很熟悉的,但是很快,自己从没见过的表情就出现了。
      他看着自己,弯弯的眼睛眯起来,眼角的皱纹往太阳穴的位置飞着,平白把他的眼睛拉的更长,他翘着嘴角,像是楼下自己见过的那只睡饱了觉的老猫。很温柔,很没有攻击性。虽然看上去比自己高一些,但是自己绝对能在一瞬间捏住他的脖子。他是没有威胁,也不恨自己的一个人。

      一个白到令人生厌的男人。

      弯弯的眼睛。那时候他就是这样看着自己。过了好久,他才知道,那样奇怪的眼睛代表着什么,那表示它们的主人在笑。
      男人在笑。在看着自己笑。

      旦增感到自己怀里的刀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跳了起来,一下两下三下,他像是多出来了一颗废弃的心脏。说不好是什么心思,安抚似的,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他避开自己的眼睛。不可以看,男人又在施法了。

      他从来都是不同的,旦增从没怀疑过这一点。从一开始他就是不同的。一只白毛兔子闯入了黑秃鹫的领地,兔子不但不逃跑,还想着帮捕食回来的秃鹫舔毛。只有那个男人才能干得出这样的事情。

      什么样的环境下,才能培养出来这样干净的人呢?哦,是了,他忘了,那人来自一个他永远不可能到达的世界。讨厌!讨厌至极!旦增对于那个自己毫不了解的“文明”的社会有着莫大的抵触心理,不愿与他谈论那个地方,更不愿意接触他拿出来的那一件件他从未见过的东西。那是罪恶的牢笼,它只想着把它的子民,它无知的子民诱惑回去。

      该死的,绝不可以!

      他不可以逃跑,不可以去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他最好只呆在自己的身边。他那么笨,有人可怜巴巴的露出一个表情他就恨不得把自己全部都捧来给他……甚至还对女人那么好!这样没有脑子的人,怎么可以把他放到外面呢,只有在自己这里才最保险。
      杀掉他!让他永远都留在自己这里。在自己这里他永远都不用害怕伤害,自己是绝不舍得伤害他的……

      旦增猛然抬头,凭着一股子劲,他窜到了罗浩身边。那人的眼睛弯弯,像是在聊家常似的问,“冷不冷?”

      旦增没听到那人跟他说的话,他蹲在罗浩身边,把自己上半身挤进了男人的怀里,他的脑袋在那人的肩膀处磨蹭着,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罗浩有些惊讶,他睁着双眼呆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僵着胳膊,把手慢慢搭在了小孩的后背上。顺气似的,他轻轻拍了拍。
      旦增在这一刻突然不想用自己那把匕首了。血液,破损的躯体,他不再完整了,这怎么行呢?他身上每一寸地方都应该是自己的。想到这里,旦增因为巨大的兴奋而颤抖起来。对,就是这样,他是自己的!

      他开始勃发,他想到那天早上,他们在床上耳鬓厮磨时,男人给他带来的感觉,他咬住了罗浩的脖子。

      罗浩没忍住“嘶”了一声,朝着小孩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柔软而硬朗的手臂,灵巧的手指,温热的躯体,还有自己得以依靠的怀抱。旦增的手臂开始收紧。黑发被汗水濡湿,粘在白皙的脸上,眉毛轻轻皱着,脖颈处的青筋鼓动。旦增的眼睛紧闭着,彷如陷入幻境一般。

      罗浩感到不对劲,他用手推推小孩,想告诉他玩笑过分了,但是他喘不上气来,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他开始拼命抵着那两只不断锢紧的手。

      罗浩,是自己的罗浩。不知看到了什么,旦增的胳膊一瞬间泄了劲,罗浩大口呼吸着空气,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旦增弹起来,像是在驱赶什么一般,攥紧了拳头冲着空气挥舞。

      罗浩面带惊恐,尽可能地缩到了一个角落里。他看着那人的动作,看着他的大哭大笑,心不断地沉了下去。

      他不正常,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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