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老爷的螺号》zikoe

27、第二十七章 早安吻

　　罗浩感觉胸闷得不行，勉强着睁开眼，发现自己胸前横了只胳膊。
　　这谁？他猛地往后缩了一下，彻底清醒过来。
　　扭头，小孩安安静静跟他旁边躺着，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罗浩长出一口气。

　　他可是还记得之前自己正眯瞪的时候，恍惚见到了好多脱衣服的女人来着，这给他吓的。
　　他可是根红苗正的大好青年，怎么能接触这种不该他知道的东西啊，吓得他赶紧把那些女人赶走了。
　　但是后来，那些女人没经过他的允许就进入了他的梦境，她们绕着他追啊追，他只能在前面跑啊跑。越跑越高，越跑空气越少，就跟跑到了月球似的，弄得他一夜都没睡安生。
　　醒了才看见把他送到月球的罪魁祸首。

　　这小孩儿。他支着胳膊点了点旦增的鼻子。
　　他睡觉的时候都不把小辫散开的吗，罗浩大逆不道的手绕上了那人的头发。许是睡得热了，旦增额前的发丝粘在了脸上，罗浩把它们一根一根摘下来，他一边摘一边笑，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自己这个行为跟猩猩摘虱子似的。
　　嘿嘿，他把头发捋顺，小孩儿就是小孩儿。
　　这个小朋友睡着了不会还吃自己头发吧？他可是还记得之前罗珺还小的时候，大概学前班还是小学的时候，他半夜过去给她盖被子，就见她睡得又香又沉，手攥着枕巾，头发还在嘴里叼着一截。看得他是又好气又好笑。
　　那段时间他没少带着罗珺去看医生，他总觉得小孩儿吃头发是因为身体里缺什么钙铁锌硒的。
　　这小孩儿不会也这个毛病吧？

　　摘完了，他也杵累了，下巴颏被手摁出来块网球大小的红印子，他往后一仰，倒在了自己那边的床上，被子掉在他身上，扬起风来。
　　对了，自己怎么还没问他年纪多大呢，他和罗珺应该差不多大吧？
　　哦不对，看着小，但这人可是比他还大。
　　早知道有今天，来之前说什么都要把县志影印一本带上了，弄得他现在即使是知道了这人的名字，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大了他多少年的老祖宗。
　　罗浩咧着嘴无声的笑了。

　　老祖宗老祖宗，说是老祖宗，写作小孩儿。真就是个小孩儿呢，还是个没人管没人教的小孩儿。不过也对，没人敢管，又怎么敢教？
　　就昨天那事儿，真不是个好孩子应该干的，就算是他们这儿结婚早，那也没有、那也没有这样的呀。罗浩被脑海中闪过的片段弄了个面红耳赤。真是有伤风化，这都成什么了！
　　真是太乱了。

　　土司嘛，他知道，封建社会这边的土皇帝，天老大他老二，但是这也太随心所欲了，说把自己关起来就关起来，说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点规矩章法也没有，这怎么能得民心啊。
　　作为现代人的罗浩可以理解但是完全不能感同身受，他尽量想要让自己的思维和这个时代的人贴合一点，但还是不能明白“皇权”的意义。
　　不会有人受不了了，然后揭竿起义，然后过来把他这个“皇帝”推翻吧？
　　他为小孩儿的前途感到了深深的担忧，继那人怎么都学不会游泳池接放水问题之后。

　　天哪，他还这么小。罗浩看着旦增，一腔的父爱冲破了顶点。
　　脑袋嘛也不算很聪明，还不懂勤俭持家，假如要是被推翻了他可怎么过呢？罗浩叹着气揉了揉那人的头发。
　　然后在古井无波的一双眼睛里讪讪地把手收回来。

　　“早啊。”他摆着爪子和小孩儿打了个招呼。
　　睡饱了，昨天也满足了他一切要求了，罗浩以为小孩多少得露出来个笑模样，但是没想到那人竟理都没理他，直接掀被子下床。动作匆忙慌乱极了，看上去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落荒而逃？谁能让我们土司大人落荒而逃啊。罗浩终止了自己离谱的想象。
　　这位爷又怎么了嘛。
　　罗浩连忙拽着他胳膊：“哎，你别起这么快，刚醒得再躺着缓一会儿，起猛了头疼一整天！”

　　旦增醒了之后就一副逃活命般的架势。他的劲儿可是不小，罗浩被他扯了个趔趄，没松手，天知道现在这时候要是松了手这小孩儿就会跑到哪里去！
　　旦增的衣服都被罗浩扯歪了，他瞥了一眼露出来肩膀的里衣，原地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顿了会儿。说不清是怎么想的，顺着那人的拉力又倒下了。
　　罗浩偷偷看他，旦增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罗浩心里打鼓，不明白自己这是哪儿又招惹到这位爷了。被子在某人的动作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旦增背过身去拿后脑勺朝着那人。

　　想不明白就直接问，反正这人总是在生气，“哎，弟弟，你怎么啦，不高兴？”
　　“……说说嘛，憋着多难受呀，”罗浩扒拉着旦增的肩膀想让他转过来，“谁呀？是昨天的事儿？昨天中午？昨天晚上？总不能是今天的吧，今天咱这才刚醒呢。”
　　咱。旦增的眼球在紧闭着的眼皮下轻轻动了动。他喜欢这个词。
　　“谁惹你不高兴啦？是那个老爷爷？还是谁？”罗浩的脑袋抵着那人的后背，“不会是我吧？”
　　“哼。”隔着棉布丝绸和血肉骨骼，罗浩听到了来自于小孩儿胸腔里的声音。

　　我？我怎么了？
　　“啊？我这不是没走嘛，我让你生气了？我多听话啊我，” 他指着自己鼻子，一头雾水，他猜测道，“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儿？”
　　他感到小孩儿的身体明显一哆嗦。
　　得，猜对了。
　　罗浩叹气，“不是我非要你赶她们走，你想想，你还是个小孩儿呢，你弄这么一出这对吗？要是想看跳舞就光是跳舞，人家小姑娘那衣服恨不得都快脱光了，这多、这多不好啊。你从哪儿学的我不管，你想跟别人看我也管不着，但是就咱俩的话你何必弄这些有的没的呢。”说完，又小小声补了一句：“……都是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多有伤风化。”

　　“不是。”旦增蹦出来俩字。
　　“啊？”
　　“不是这个。”旦增转过来，罗浩这才看见他一脸愤愤，眼睛都红了。

　　罗浩被小孩儿这幅模样吓了一跳，连忙把小孩儿脑袋抱过来哄，“哎呦哎呦，不是就不是嘛，何必生这么大气，别生气了别生气了啊。看看我们小宝贝，这是怎么了，我给你道歉好不好，别哭啊弟弟。”
　　“……我没哭。”旦增的声音从衣服里传出来，显得闷闷的。
　　“不哭不哭，”罗浩捋着他的后背，“那你跟我讲，为什么生气呀。我哪儿让你生气了，你说出来我改好不好？”
　　问到这儿，小孩儿反倒不说话了。
　　他闷在罗浩怀里，像是一条装死的鱼。

　　“嗯？”见他没动静，罗浩摇了摇胳膊。
　　旦增张嘴小声说了句什么，罗浩没听清。
　　“用汉话说啊弟弟，你说藏语我听不懂。”
　　“……”
　　旦增深呼吸——罗浩听到了他响亮的呼吸声——然后如蚊蝇般“……晚安吻。”
　　“啊？什么？啊，啊！他妈的。我的老天爷，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罗浩被他点醒，想起来自己昨晚干的好事，一哆嗦，手忙脚乱地滚到了一边。

　　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说话的旦增见他是这个反应，沸腾着汹涌着的心给凉了个彻底，他翻身坐起来，趿拉上鞋就要往外跑。
　　他脸僵着，想不明白自己刚才怎么一个抽风就给说了。说这些个干什么！难道自己还想要再来上一个吗！
　　看看，看看！跟那人在一起时间久了，自己脑袋也真是不灵光了。

　　“哎弟弟——”罗浩见他跑了，连滚带爬地追上来，“别跑啊你！慢点，我没穿鞋！”
　　罗浩捏着漏风的脖领子往外冲，一个没注意就撞在了莫名矗在门口的旦增。他捂着被撞疼了的鼻子，生怕小孩跑掉死死扯住了那人的手。

　　“跑什么啊你，被哥哥亲一口你至不至于的啊？”
　　旦增斜了他一眼。
　　罗浩在电光石火间明白了他这个眼神的内涵：“我刚刚那是一时间有点激动，你当是什么，我嫌弃你？都是大老爷们儿的，怎么可能！”
　　“罗珺。”
　　“啊？”
　　“你在说罗珺。”旦增看着他，“昨天。”
　　“哦，嗨，”昨天我是在说罗珺然后亲的晚安吻，我把他认成罗珺了于是他不高兴了。罗浩帮他把这句话重新排列组合了一下，“那是我妹妹，我亲下我妹妹怎么了，晚安吻嘛。”
　　“哦我知道了，给罗珺了没给你，你不开心了是吧？”
　　罗浩失笑，“你这个破孩子，不大点一个人还懂吃醋的。”

　　“来，过来，”他扯了扯抱着胳膊侧对着他，浑身写着生气的某人的头发，“过来！”
　　旦增不情不愿地扭了下身子。
　　“今天哥哥教你个新的。”罗浩捧着那人的脑袋，微微弯下腰来。
　　一个亲吻蝴蝶般落在了他的额头，旦增瞪大了眼。

　　“……这叫早安吻。”
　　“别生气了。”

　　旦增把耳朵竖的再高，也没再听清他唯一喜欢的声音又说了些什么东西。
　　轻飘飘的蝴蝶变成了烙铁，它降落的地方被灼烧成火海，全世界的被心跳声笼罩，光亮褪去，只有那人占据了他视线的全部位置，他在发光。
　　“……早安啊，小朋友。”

　　旦增感到呼吸不畅，他的喉结上下起伏却说不出话来。思绪空白一片后，刚刚看到的事情才浮出水面。
　　那人没有穿鞋。
　　这是他唯一记得的事。
　　他顶着一张红炸了的脸，梦游般拉着罗浩走回了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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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旦增：那人没穿鞋。我就不往前跑了，给他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