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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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月还提供了什么别的信息？”第二天一大早，离烛躺在渊尘阁员工办公室的座舱里，懒洋洋地问辰雾，“作者多大年纪？住在哪？身份识别号码是多少？”
“她说只记得是个男的。”
“不错，这下可以排除那只鹦鹉和两条狗了。你我分别查一千个人的子时间线吧，总有一年可以找到的。”离烛中肯地点点头，准备启动时间轴机器。
“合同上写着超时完成会扣工资。”辰雾一边自行系上安全带，一边无奈地提醒，“要不，我去拜托天帝进行高强度并行计算，用人工智能快速筛选出那条正确的时间线？”
山神望着她表现出一副无语的表情，心想，你当天帝是个工具吗，说用就用。也就你这个特殊部门的副局长能时不时觐见天帝了，我要不是神，根本没资格进第九重天。她随即了然，人工智能在辰雾那个年代还是作为基础辅助工具使用的，难怪她如此自然地提出这个观点。而在仙界，她这样就好比一个清洁机械人叫公司老板帮它扫厕所。
“如果能造一个纹月的灵魂模型，观测它在哪条子时间线上不产生共振，应该就能知道她来自哪条时间线了。”瑚鸢坐在不远处的转椅上，提出了一个比山神和仙子的主意稍微智慧一点的方法。
“你居然妄想让凡算委的那群老顽固批准扫描一个偷渡客的灵魂！一旦让他们知道纹月有主动食用禁仙丹药的历史，辰雾就得被安上知法犯法，玩忽职守的罪名。”离烛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的确，仙子想到在一重天时的纹月经常服用舒丹，到了六重天调养了许多月才勉强摆脱了药物依赖。她的灵魂万万不可以被送去实验室深度剖析！辰雾后知后觉地点头同意老搭档的严谨。
之后的三天里，她们率先排查了那些在主时间轴里热爱文学作品的秦谦伟们，却没一个在2177年的子时间轴发表过书籍。
接着她们优先调取那些在2177年处于中年至老年时期的人，理由是因为《为自然而存》的文笔流畅老辣，不像是一位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在第五天的傍晚，离烛歪着脑袋干巴巴地念着搜索结果：“第八百七十九号……那个作者……叫什么来着，哦对，秦谦伟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对写作感兴趣过。出生于理工世家，从小到大都是数理化为主。语文成绩一直处于中下水平。
成年后进入一家科技公司工作，平时的兴趣是打游戏和看球赛。退休后收集非同质化电子邮票和钓鱼。最后在107岁的时候寿终正寝。他写过最长的文章只有述职报告。你觉得他有可能吗？”
“说实话，我觉得我们这么火急火燎地找书，完全是在蹭第五界者的热度。怎么可以把严肃的事娱乐化？”辰雾皱着眉头说出自己憋了许久的心里话。虚拟世界只有她们两个人，她可不敢在瑚鸢面前表现出不满。老板肯定会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故作无奈地说：“怎么办呢，合同上有明文规定，更何况顾客至上嘛。”
“没这么严重吧，这也不是什么神圣的职责，说到底只是在强制执行图书管理义工罢了。而且书本身又没有错，我看完之后，曾对昆仑山上独特的自然现象产生过浓厚兴趣，一度想成为植物学家。”离烛觉得辰雾未免太过于小题大作，仙界不像人间有未成年人，需要严格地看护和教导。
神仙不会因为某本书的读者犯下了十恶不赦的重罪，就直接否定一整本书的价值。如果这本书里用扭曲的观点歪曲事实，倒是会被口诛笔伐。
辰雾随手翻了翻早已读过好几遍的《自然为我而存》，里面的文字她甚至可以倒背如流。神仙大致有三种读书方式，第一种是传统的线性阅读，按照作者规划的顺序一步一步读下去；第二种是通过脑机接口传输，先在脑中录入整本书的内容，再从结尾开始逐步倒叙着分析细节；第三种是凭借着神仙过目不忘的特性，快速翻动书籍进行高强度记忆，大概一分钟就能翻完一本长篇小说。
然而速度比记忆要慢一些的大脑，并不是线性地处理每一页的内容，理解文字是一个异步的过程。大脑中往往前一页还处于人物介绍阶段，下一页这个角色就已经与世长辞，再下一页又是此角色中途历险的故事。整本书的叙事就乱了套。所以为了深入了解作者的理念，辰雾按照传统的方式，在闲暇之余仔细地阅读了一遍。
这是一本围绕主观唯心主义论述的书，具体来说，它是其中的一个分支：始基世界交集论。
世界中的一切都围绕“我”的主观意识运作。这个“我”并不片面地指作者一人，它代指任何一位读者，任何一只有思维的生物。
每一个“我”的意识都是一个完整的世界，称之为始基世界。部分学者习惯用更直接的称呼，也就是“我”世界。
能被众“我”一同观测到的物质的总和——现实世界，是多个始基世界间相互叠加、交集构成的像。
用更容易理解的二维图像举例，将一个人的始基世界画成二维的圆圈，多个圆重叠在一起的阴影部分就是广义的现实世界，而其他没有交集的称之为本我世界。
在此先简述一番唯心主义的观点。在薛定谔的猫这一理论中，打开盒子前，里面的猫处于生死之间的混沌状态，只有打开盒子才知道它到底是活着还是死去。始基世界交集论也是如此。比方说五人、五十人、乃至五亿人看到地面上有一个黑色垃圾桶，这个桶就存在于这五亿人交集的现实世界中。
而另有一位交集外的人，这个桶对他而言，处于存在或不存在之间。唯有他亲眼所见或是有人告知黑色垃圾桶真实存在，他才会与那五亿人的世界相交集，成为第五亿零一人。
至于那些远离黑色垃圾桶，不再与此现实相交集的人，这个垃圾桶对他们而言，将再次处于存在或不存在间。
若将人的最大感知范围画成一个不大的圆点，就会发现这个点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现实世界的区域，偶尔会跳出重叠部分的分界线，到达本我世界，再瞬间返回。这一部分会在后续详细讲述。
本我世界可以被意识、感官捕捉到，但大部分的窥探都是短暂且被动的。偶尔有人可以主动观测，但往往会被他人认为是“分不清现实与幻想”。由于每个本我世界的物质，仅能被一人所观测到，无法向他人证伪，所以它也被称之为独立的精神世界，排除在现实之外。
作者在书中反对这个观点。根据人类均认可的定义，现实是所有实际事物或是存在事物的总和，和虚构相反。既然代表现实的物质世界是始基世界的集，那始基世界必定也是现实存在的，而不是虚无的精神世界。
这一点是始基世界交集论与广义主观唯心主义不同的地方。它将感知与意识分开，感知只是一个接收信号的工具，而意识（“我”）自成一个始基世界，再由多个始基世界重复的部分派生出现实世界。
辰雾认为它能成为影响仙界的优秀著作，大概是因为神仙过分看重意识，也就是自我的灵魂。但仙界却又遵守唯物主义中的物理科学，与唯心主义几乎完全冲突。《自然为我而存》这本书提出的始基世界交集论，将部分唯物和唯心交织在一起，引起了许多神仙的共鸣。
说实话，辰雾觉得这些理由都很牵强，她仍旧不理解这本书爆火的根本原因，这个问题只能留给下次见心理医生时候问问了——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说回这本书的理论。举个实在的例子，“我”与他人同样看到了一片火红的花海，但在别人未曾注意的角落，有一朵娇艳的橙花只为“我”一人盛开，它是本我世界中独一无二的自然景观。而当“我”试图将那朵花指给众人看时，却因为多个始基世界有所交集，导致橙色的花排除在可重叠的花海之外，无处可寻。没有人真的相信你的那句：“可是我真的看见了那朵花啊！”
那些别人不肯相信的，被归结于看错了的自然事物，全都真实存在，而且是只属于“我”的自然界。譬如吃蘑菇偶然出现的唱歌小人，虽不排除中毒致幻，但很有可能是本我世界的生物，只是因为感知到的条件苛刻，很难再次相遇。
至于睡梦，则是人类意识穿梭在整个始基世界，自由感知本我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段。作者直言有小部分的确是脑内神经创造出的幻像，但不可否认世界上的确存在，梦中出现过的某些荒诞场景或是怪诞林地。只是一旦醒来，就被形成惯性的认知束缚，被他人的世界交集，感知系统回到了现实世界范围。
这本书鼓励大家远离干扰，不要因为他人不认可，就排斥那些仅属于自己的本我世界产物。它说，人一出生下来就是被动的，被迫与其它大千世界同步；接受大家普遍能观测到的事物；学习人们从这个狭窄的现实世界分析出的理论；赞同他人或是希望别人能赞同自己。渐渐失去了观测本我世界的能力。
作者认为，所谓的科学也好，物理理论也罢，只适用于千万世界中有所交集的那一小块世界。它被定义为“现实”或是“存在”，是因为人们无法接受始基世界中，还有从未踏足过的，广袤无垠的未知世界。他们宁愿把无法证伪的事物统称为精神和幻想，把坚信本我世界存在的人关进精神病院，也不愿更进一步探索并得出结论，承认本我世界是存在的，是只属于每个人的现实。
辰雾大致概括了这本书的一大观点，它里面还有许许多多深刻的论证，只能意会无法言传。对于她而言，她支持把大部分坚定的主观唯心主义人士列为有精神疾病的病人。相比较而言，客观唯心主义就没那么极端，一句话简单概括就是“我看不见鬼神，所以鬼神不存在”。而她在人间贯彻的唯物主义则是“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鬼神，所以鬼神不存在”。
这本书奇就奇在，它的作者把疯狂的观点说得那么自信，那么有条理，却又那么玄乎。
他认为人的意识游走于现实世界和本我世界（交集与非交集区域）之间，往往是一个眨眼的闭合、一个呼吸的起伏或是一个发呆的瞬间，世界就切换了。过程之快，使人无法作出反应，只会在事后回味自己居然看到了神奇的现象。
在非睡梦状态的时候，只有部分感官能感知到本我世界的物质，看见特别的事物或是嗅到一抹特殊的气味，抑或听到虚无缥缈的旋律……而睡梦中则是所有的感官一起运作，所以才能觉得梦境中的世界如此真实。
关于电子摄影设备，作者表示没有人能用现实世界造的电子产品，捕获到本我世界的物质。因为设备不属于自我感官的一部分。所以就算24小时都佩戴录像设备，也无法观测到仅有自己才能感知到的自然景观。
“喂，你在听吗？说是要去子时间轴亲眼看看，结果你只是在单纯地发呆啊！”耳边传来离烛不满的声音。辰雾面带歉意地从座舱立起上半身，心想大概是人间步入暮年时染上了爱发呆的毛病，到了仙界反而越演愈烈，一遇到难解事情就开始不停地回忆每一处细节。
“你打听到捐赠者是谁了吗？允许我们拜访吗？”辰雾问道。
“好消息，捐赠者居然是我们老熟人司命……的妻子，言心！”离烛开心地回答，“瑚鸢真不厚道，早告诉我们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晨雾仙子的脸色忽地阴沉下来，她略微低下头，将目光移向地面，试图用长长的睫毛掩盖眼眸中晦涩不明的情绪：“言心……是那个飞升的人工智能？”
离烛弯下腰，歪着头望着老搭档的表情，眉头一挑若有所悟：“是啊，就是那个言心。你不会……难以接受司命有老婆这个事实吧？难道你喜欢司命？！”离烛这家伙总把丰富的联想用在无用的地方，难怪她混了这么久还是个支队长。而且明明自诩为“纯爱战神”，却总喜欢给人拉郎配。辰雾怀疑出生在45世纪的她根本不知道“纯爱”这个古董词汇是什么意思。
“我跟他是酒友关系，早就知道他结婚了。只是没想到居然是那个言心。要不就你去一趟吧，我不想见她。”
“哎，你才来仙界多久啊，就跟人工智能结下梁子了？她人挺好的啊，一点也不粗鲁，跟神仙没有任何区别。你能接受天帝，肯定也能接受她。”
“这事要追溯到人间了……”辰雾支支吾吾地不肯道出实情，“归根结底还是得怪司命那家伙。”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