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仙境》城市边缘的灯塔

10、第十章

　　本来举报信都是半仙们偷偷从门缝塞进来的。但随着辰雾的壮举声名远播，雪花一样的纸片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门前地毯上的已经没过了脚踝；电视柜上叠满了归纳好的信件；因为担心卡在窗缝的纸条被风卷走，晨雾干脆把窗户敞开，让他们放心大胆地投进卧室。而她本人抱膝坐在浴缸中，一点处理它们的动力都没有，更没有心思去人海中找离烛了。若是当初喊的不是房间号而是个邮箱地址，这个房间如今应该会很体面吧。

　　仙警把钢巨腿尸体下的挑衅喷漆清洗得干干净净，由他们五重天的天规执行部门以及媒体给出的官方版本是：【仙丹药管控局副局长晨雾仙子只身涉险直捣贼窝，禁仙丹药加工厂负责人钢巨腿深夜暗杀未果反被正当防卫就地正法】。

　　有的电子媒体为了点击率直接写出【震惊！一重天莨葩区黑工厂老大被EEA颇受争议的副局长杀鸡儆猴】这样的标题。辰雾所在的12楼视野开阔，正前方就是一重天莨葩区的三栋地标摩天大楼。它们组成了一个边长为500米的等边三角形，有三架宣雷高科有限公司生产的700mm胶片粒子投影仪，从顶层水平地向中心点投射影像。在它们中心汇聚成了高清的裸眼3D，晨雾仙子的大头照和钢巨腿的三维建模在新闻中来回切换。如果有人走到投影的正下方，可以通过折扇的毫米波接收器听到新闻的具体内容。这个巨大投影，是辰雾想睡在浴缸里的直接原因之一。

　　民间，关于酒吧之战分出了些许超前的版本。

　　在那次酒吧的较量中，本来毫不起眼的晨雾仙子突然仙气爆棚，威压之下旁人都动弹不得。她发动血祭仙术将血吐到钢巨腿身上下咒，发动条件是靠近义体医院附属客栈1205号房。之后的事就不必多言，贼心不死的钢巨腿想夜袭暗杀，没料想在半空中就被咒绞而亡。

　　另一个说法是晨雾仙子在房间内见义勇为，保护了一位应召仙娘。而那女子正巧是钢巨腿的姘头。但没料到那女子早已恨透了钢巨腿，所以跟仙子里应外合，把前来抢人的钢巨腿给就地正法。

　　社交软件仙茗上的新闻词条【辰雾仙子钢巨腿事件】已经有三十万阅读量。评论里的不管是吹捧还是阴谋论均让辰雾越来越焦虑。她干脆合上了折扇，眼不见为净。洗手间的灯是声控灯，她百无聊赖地重复着喊“开；关；开；关……”，望着那橘黄色的灯光一明一暗。

　　“砰砰砰”有人猛烈地拍门。

　　“举报信从门缝塞进来吧，我会看的。”辰雾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请问是辰雾吗？当年的晨雾仙子，如今的势头正猛的嗜血副局长？”外面传来了中年男子的尖锐声音。

　　辰雾缓缓趴在门上往外看，猫眼里站着一个圆头圆脑，戴小圆眼镜的胖男子。那小眼镜纤细的镜腿几乎被他太阳穴的肉给夹没了。0人在人脸识别系统中标注他是什么人。他左手捧着纸质记事本，右手执着钢笔，青钢色的机械臂从背后伸到头顶上方，上面固定着一个光场拍立得：“我是鹊桥媒体的记者，想采访您，请不要不识抬举！不然我就在门外朗读新闻底下关于你的评论了。【这题我会答，嗜血副局长惩恶扬善时用的血咒术是源自凡间公元前134年的藏传秘术……】”没有给辰雾哪怕一秒钟的反应时间，他就自顾自的用平淡的声音念了起来。

　　辰雾烦躁地打开了门，拎着他的领子警告他快滚。没了坂田魔方的身高优势，她再也不能像拎小鸡一样拎起别人了。而对方则像条泥鳅一样溜进房间，踩在举报信件上，一屁股坐在床边。

　　“关上门。”他冲辰雾随意地挥挥左手，顺便把豹纹女子走之前给她倒的水一仰头喝光了。男人后背架着的义肢随着他的动作十分廉价地轻轻颤动，上面悬着的光场拍立得倒是值点钱。它是湛镜公司出的基础款，主打价格实惠功能实在。由于光场相机可以记录光线的角度和深度，由它打印出的照片，具有近趋无限大的景深，似三维建模，随着左右旋转可以看到物体侧面的状态。但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就只能是明确的阴影。

　　低档的镜头是由透镜打造；中等产品是用萤石玻璃；最高档的则是用蒸馏水，它随着注入的仙气改变光线的折射率，是手动挡摄影师的必备镜头。值得一提的是，因为仙界的矿产资源不足，低、中档的镜头会比高档更贵一些。

　　“你可真行啊，听说你跟应召仙娘过了一晚上？”对方阴阳怪气地问道。

　　“读书人的事，能别说得这么粗俗吗？是我出于见义勇为，收留了一名受伤的女子，并且为伤者提供了温馨的床铺。”辰雾打量着他那像奶牛舔过一样顺滑的发型，还有嘴唇上精致的一字胡，“你从哪知道这些私事的？”

　　“你拥有记忆的这一世，是男的女的啊？怕不是一个男人的魂魄配仙子的身体？这个世界倒是无所谓，但是作为记者的我真的非常好奇。”记者的胖脸看向辰雾继续问，右手在他的小本子上鬼画符。完全没有要回答对方问题的意思。

　　“女的！请您在报纸中帮我澄清一下，我提前谢谢您嘞。”辰雾似乎能理解仙界社会对她的看法。下凡的体验好比玩角色扮演游戏。游戏虽好，但其中的大环境都是围绕角色设置好的，角色的世界观也局限于游戏设定。一旦角色脱离了游戏融入了高维社会，就会显得非常突兀。因此新的灵魂飞升到仙界都要抹去原本三维世界的记忆。

　　“唔......下个问题，你是怎么把钢巨腿办了的？听说你不会运用仙气，也不会仙法，更没有改装机械臂辅助。”

　　辰雾倒是想到了个不错的借口。她靠在电视柜上，无意识地颠了颠一份叠整齐的匿名信包裹：“你忘了我这是巡视组过来巡查吗？当然是我的强力搭档——离烛手起刀落把过来偷袭的钢巨腿解决了……”

　　“扯淡！”记者突然勃然大怒打断晨雾仙子的胡编乱造。他一把把本子砸到地上，由于动作过大，背后那条机械臂居然整个掉到了床上，他油亮的双颊因为生气变得绯红，“你在说什么鬼话？就这水平你还敢在酒吧闹事？！你没看到我给你的纸条吗？不会是被你连着人参一块吃了吧？”

　　啊？辰雾目瞪口呆地听完了这劈里啪啦地一顿输出。接下来是她这两天听到的最离谱也最真实的版本。离烛的经历补全了钢巨腿事件的整个拼图。

　　离烛之所以失联，是因为这几个月他卧底进了钢巨腿的组织，打探关于售卖禁丹药的消息。而这些大额买家们都是匿名的，核心机密只有作为生产商话事人的钢巨腿知道。没有买卖就没有屡禁不止的禁丹制造业，钢巨腿其实是个有些明显的目标。他行事乖张不计后果，离烛通过一个多月的调查，就抓住他经营禁丹工厂的确凿证据。离烛留着他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目的是抓到背后的买家。万一运气好，还能钓到钢巨腿背后的掌权者。

　　前天离烛得知两天后有一场大型禁丹交易定在了一重天的边缘地带。他孤身一人根本无法去遥远的天边打击犯罪。并且知晓的时间太晚，来不及调动其他同事。

　　离烛一不做二不休准备铤而走险，打个时间差。最坏的打算就是钢巨腿被黑吃黑干掉，他也就损失了个鱼饵罢了，再努力一年半载仍可以找到别的突破口。

　　按照之前的情报，在此期间，钢巨腿本尊正带着一帮小弟在一重天的边界处理业务，业务机密到几乎只有他们那群参与的人才知道。因此给了离烛可趁之机。

　　他计划先是用仙术幻化成钢巨腿手下二把手的样子，趁钢巨腿没注意，短暂地获取了联系买家的私人折扇，偷偷约买家在酒吧后厨碰头，最后一次确认交易当天的流程；再幻化成钢巨腿的模样，到时候尽量套取出更多的信息。运气好的话，他能藏一个追踪装置在约谈的小跟班上，一路追踪到对方老巢。

　　他只能赌那天不要节外生枝，买家不会因为会面这件小事去调查钢巨腿的行程。只要用心查就一定能发现，不会仙术的钢巨腿居然出现在相隔甚远的两个地方。

　　而离烛根本不用担心，买家跟钢巨腿交流的时候透露这次会面。钢巨腿不是傻子，但凡他露出哪怕一丝疑惑的神色，都会因为没有保管好买家的个人信息，而被买家处决。

　　所以在离烛易容成钢巨腿出现在买家面前的那一瞬间，他跟钢巨腿就奇妙地成了一根弦上的蚂蚱。

　　“咋能啊，仙术幻化这么好用的吗？说变就变，这谁防得住？”辰雾打断他的话，疑惑道。

　　“按照你们人类所谓的玄学解释，就是将仙气附在周身，改变自己的形态。硬要用科学说明的话，就是仙气这种物质，在一定浓度下，能扭曲生物的视神经。在精准的调配后，可以将精神力投影出来。只要我集中注意力、想象着想要幻化的模样、持续释放定量的仙气，就可以短时间达到易容的效果。”他想了想，又摆出了一副同情的模样，仿佛不愿欺骗辰雾，“据说人类幼年的时候学习的物理学是力学三大定律，天底下所有的事物都是遵从这三条规则。而成年之后的高等物理告诉学生们，相对论会打破常规物理的观念。以此类推，目前先告诉你小学初中的知识，等你再接触一段时间的仙界，自然会有人告诉你这里的‘高等物理’。”

　　辰雾表面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实际上并不赞同。这些天有几次都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如果自己不了解世界运作的基本规律，怎么能承担这些任务呢？她全然已经忘记，是她自己在给自己找麻烦，她唯一的任务只是在一重天把离烛找回来罢了。

　　离烛见对方没有问题，便继续叙述自己的经历。

　　距离与买家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分之一个时辰，离烛气定神闲地走进了约定好的大机哥暴走酒吧，在卡座点了一杯鲜酿啤酒和一杯烈焰红唇——钢巨腿喜欢自己动手将它们搅拌在一起。

　　其他的那些特征都可以用仙术易容，但那条钢巨腿私人订制的纤维混编复合材料的改装腿却很难办。离烛上个月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复刻了外形，只要酒吧灯光稍微昏暗一些，便可以保证无人察觉。他很是得意自己有提前制作义肢的先见之明。为了能再逼真一点，他甚至花了大量的金币赶制了跟钢巨腿类似的金色大扳指，以至于有几天穷到露宿街头。

　　在风餐露宿的日子里，离烛抱着那条用厚布包裹的金属假腿，扒拉着从垃圾桶捡来的过期盒饭。他时不时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跟自己加油打气：“计划就差临门一脚，一切的辛劳都不会白费！”

　　直到他看见吧台边上默默无闻的路人甲变成了一个熟悉老搭档的身影；他看见辰雾穿着一重天旅游纪念T恤，嘴角流着血，不知所措地被钢巨腿的手下包围。他要是再不做些什么，老搭档和买家都得丢。离烛只好开了个阴阳怪气的玩笑羞辱晨雾仙子，希望她赶紧灰溜溜地离开。他甚至孤注一掷，见缝插针地向对方传递了个纸条。

　　纸条上写得很明白，那是阿拉伯数字“3”，与“闪”谐音，意思是让辰雾快点闪开的意思。

　　只见辰雾对他露出一个看似明白实则会错意的笑容。抓起人参就是一通乱啃。离烛此前不久收到了辰要来找自己的消息，也知道她失忆了。但没想到对方居然傻得这么彻底。

　　目送着疑似买家接头人的小喽啰匆匆离开，离烛还得硬着头皮跟辰雾把戏演完。

　　好不容易把辰雾这个祖宗送走了，所有计划都泡汤的离烛也疲惫地匆匆离去。

　　大约在凌晨12:30，离烛估摸着骚动小了些，便偷偷跑到客栈门前来找自己的老搭档兴师问罪。他在树丛中潜伏时，看见一个钢巨腿的小跟班在监视晨雾仙子的窗口——尽管目的很明显，但离烛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通过对方望远镜的角度分析出他在监视着1205号房。而有意思的是，不远处的巨型电子屏广告牌下，也有个家伙在用夜视仪监视辰雾的窗口。这场景如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离烛不清楚他们之间是否意识到了对方的存在，至少离烛自己还藏在暗处。

　　反观辰雾的窗口闪动着橘色的光，一个看不清具体样貌的曼妙身姿在窗帘后吸着香烟。“什么！？在我因为卧底事业穷得响叮当的时候，这个计划破坏者居然跟陌生女子独处一室？！”离烛气得咬牙切齿。

　　过了一会儿，离烛潜入客栈简陋的安保室，用研发部制造的仙警专用的“拆你机3000”把安保机器人搞宕机，并把旅店的监控都掐断了。万无一失之后，他假扮举报人敲响了1205房间。一个豹纹紧身衣的金发女子开的门。她手夹的女士香烟快要烧到滤嘴。她告诉离烛，坂田魔方仙生出门买宵夜了。

　　再后来，大约在凌晨三点，广告牌下的人接了一通电话，急匆匆地往酒吧的方向赶……

　　离烛的故事至此就结束了，他坐在床上用质问的语气问道：“我的老搭档，听完有什么感想？”

　　“所以......我总结一下几个关键点，第一，钢巨腿不是我之前的线人？”辰雾在震惊之余，心中如释重负。

　　“还线人？他就是个伤天害理的混蛋，死有余辜。我只是想找出背后的买家才一直留着他的命。”记者——离烛一边回答，一边把光场相机从床上的义肢模型上取下来。

　　“第二点，酒吧里的钢巨腿是你扮的，死掉的是钢巨腿本人。第三方以为他是我的线人才杀的？”

　　“前半部分是对的，后面不完全对。我认为对方并不在意钢巨腿是否是你的线人。从买家发现钢巨腿没有保管好他们的联系方式开始，他们就想解决掉钢巨腿了。”离烛帮辰雾分析道，“以这些人的谨慎程度，稍微一个风吹草动他们就草木皆兵。酒吧事后他们肯定开始调查钢巨腿的行踪，没多久就会发现酒吧的钢巨腿是我假扮的，真人那时正在在边境活动。之后他们就将钢巨腿处决在你楼下，才是真正的杀一鸡儆二猴啊。一方面向我们展现他们的手段，一方面警告钢巨腿的老大须时刻保密好交易信息。”

　　“最后一点，买家就是监视我的第三方，也是凶手。一开始他们以为房间里的女人是我，直到三点整才终于发觉，我其实并不在房间内，于是监视的人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在三点半的时候，第三方的人在小吃街的酒吧门口找到我。”

　　“的确，我是这么分析的。”离烛点头。

　　“那我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到底做了些什么？”

　　“介于大部分的事都是有没有你都一样，我总结出你在此事件中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你朝我吐了一口血，导致后续人人传唱你是禁丹管控急先锋。”离烛精准地指出了辰雾在这次事件中所做的唯一贡献。

　　离烛躺倒在床上唏嘘不已，他说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干不成这事儿。辰雾心态变好得挺快，她说：“那我这事做得不错啊！即找到了你，又借刀杀人把反派干掉了。虽然不是大反派，但好歹首战告捷，咱哥俩高低得升官发财了叭？”

　　“想得美啊你，咱们能不扣工资就不错了。”

　　“离烛老哥，把那个扳指给我瞅瞅呗？让我看看它到底能有多真。”辰雾满脸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离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东西，丢给辰雾。小心点儿，金的容易磕坏，他一脸不放心地叮嘱她。后者摸索着上面凸凹不平的花纹，不禁感叹道，“真的跟我在尸体上看到的一样啊！你花了多久做成的？”

　　“一个星期，怎么样，老大哥我手巧吧……”离烛突然起身坐起，冲辰雾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他弯着腰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偷偷望向楼下，“仙动车的声音。”
　　离烛突然起身坐起，冲辰雾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他弯着腰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偷偷望向楼下，“仙动车的声音。”

　　由于一重天几乎没有生物坐骑，这里有钱的半仙都很喜欢找工厂代工仙动车当日常出行的座驾。仙动车自然是用仙气当作燃料，有高达97%的能源转换效率，噪声低，无需散热。在刹车和下坡的时候会有回收仙气。但是会产生仙气场波动，稍稍扰乱周遭的仙气平衡。优秀的神仙可以感受到这个波动，离烛也不例外。

　　“我认识他们……两个都是钢巨腿的二把手，都拿着YU830冲锋枪。呃，还有那个女人。”离烛转身推着辰雾向门口赶，“快走，到楼顶。虎子会过来接我们。”

　　YU830冲锋枪算是一重天□□的首选武器。它采用轻便的陶瓷材质为主体，配有消音器。枪管有200mm，顶部有自由浮置式战术导轨，对方手中的没有加装瞄准镜。弹夹是半透明设计，配的9.07mm子弹。全自动循环射速达到900发每分钟。

　　在安全出口的旋转电扶梯上，他们三步并作两步地向顶楼飞奔。楼下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梭子枪声。“你知道我们神仙是不会轻易被枪打死的吧？就是会很疼很疼。所以到痛不欲生的时候，你也要保持清醒。”离烛压低声音在辰雾耳旁提醒。

　　“仙术不能挡子弹吗？难道不能生成一个引力场，把子弹都弹开？”辰雾欲哭无泪。

　　“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受过战备仙术培训的吗？那是五重天的特种天兵天将才会的招式。要不然你干脆把装置打开，让克隆体承受子弹吧。”

　　“好主意啊！还是你脑袋灵光！”辰雾说着，赶紧拧开了幻型装置的开关。

　　“不过克隆体失去了行动力后，你只能坐以待毙，直到子空间失去能量坍缩后，显出本体。”

　　“再说吧，好歹多一条命呢。”

　　尽管客栈内部很破旧，但它有个非常气派的顶楼游泳池，现在还没到开放时间，连水都没有注入。在等待离烛坐骑虎子的过程中，坂田魔方紧张地盯着安全出口的大门，离烛在门口用一根半生锈的钢管卡住了门锁，看上去并不牢靠。平日里嘈杂的街道都安静了不少，从顶层往下看只能看见稀薄的云彩和模糊的平房街道。不远处的昆仑山显得更宏大了，密密麻麻的山洞像痛苦哀嚎的嘴巴。

　　而此时，离烛面朝昆仑山直挺挺地跪下，虔诚地磕了三个头。他那梳得平滑的发型都给磕乱了。不光如此，他嘴上还念叨着什么抱歉之类的话，偶尔还夹杂着听不懂的方言。辰雾在自己那个时代的某部畅销小说里看到过类似的情节，她忍不住发问道：“昆仑山那边，难道也有什么终极的存在？”

　　“你在说什么？我对你那个时间段的文学、影视没什么研究……”离烛从地上爬起来，拍落膝盖上的灰尘。他话是这么说，在得知老搭档记忆停留在21世纪时，还是在网上搜索过那段时间的资料。不过，他搜索最多的还是“下凡系统故障导致脑部受损赔偿多少”、“工伤保险”等等类似的问题。

　　“喔！你该不会不知道我是昆仑山山神吧？这次是我向非染申请来一重天的。可惜还是没能救它。”离烛跟辰雾解释，透过那厚厚的圆眼镜仍能看出来他的落寞。

　　“那就是自己给自己磕头咯？”

　　“傻的吗……”离烛在几个吐息间平复下自己不耐烦的情绪，耐心地回答，“山神由好几代传下来，而山却只有一座。我只是个不称职的管理者，山却在这里默默承受了成千上万年。山神这个神的称号还得托这座山的福，不然我只是一介散仙罢了……”

　　“昆仑山上雾气多，所以晨雾仙子和山神才是搭档啊！”坂田魔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可别肉麻恶心我了！我觉得比起仙子，疯狗才是最符合你的称呼。之前都是一本正经隐晦地发疯，搞不好还提前打个报告什么的。现在是不通知一声直接发疯......”

　　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应急通道的门被整掀飞，扬起的烟尘中现出了三个身影。一个面露凶色的男人掐着那位白金发应召仙娘的脖子，空闲的手上拿着一把墨色的冲锋枪。还有一个肌肉男装备着一条镁碳纤维材质的刀腿——所谓的刀腿顾名思义就是，小腿部分由一个从宽到尖的刀片构成，飞踢一脚就是一个劈砍。挟持人质的男人的义肢毫不逊色，有四根长短不一的三段式液压机械臂在身后张牙舞爪。每个液压臂的尖端都是锋利的刺刀，仿佛看一眼就能被它划伤。为了分辨谁是谁，辰雾心中将他们代称为“刀腿男”和“舞爪男”。

　　如果说钢巨腿是因为身体强壮才撑得住多次的义肢改造，在腿部永久嵌入他那条炫酷的义肢；那么面前这些半仙身上的可装卸义肢，对身体素质的要求就要低得多。在平常，他们并不会穿戴这些武器，只会在相应的部位留□□机接口，便于随时与义肢的连接。只有到备战的时候，他们才会咽下短时间增强肌肉的仙药，将这些武器接入身体。

　　“晨雾仙子，组织已经下达了悬赏令。你是想老老实实跟我们回去，还是想被打瘫痪拖走，顺便看着心爱的女人死掉？”对方用枪指着坂田魔方喊道。他们之间相隔约有50米，躲是躲不掉的。

　　“你们抓晨雾仙子，跟我坂田魔方什么关系？”

　　“少废话！”对方掐住豹纹女子脖子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说到底她只是个凡人，让她好好轮回转世吧。”离烛劝说道。他的坐骑虎子——一只威风凛凛的吊睛白额苏门答腊虎已经降落在了他身边。坂田魔方却轻轻地摇了摇头。离烛挑眉，“难道你真产生了真挚的感情？”

　　“不是的，她对我而言跟其他一重天的居民无异。正如你所说，我在整个计划中没有起到一点作用。”坂田魔方坚决地继续说道，“那么在事件的最后，就由我来为它做个了结吧。”

　　对方警觉地观察着坂田魔方的一言一行，没有做多余的动作。毕竟真跟神仙打起来，必定是两败俱伤。谁都希望能毫发无损地把悬赏领了。

　　“让我恢复本体，真心实意地跟你们谈判。”说罢，他关掉了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