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忘了我》拾左

16、第 16 章

　　沉沉的云层压下来，轻风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吹进了教室，白炽灯也尽职尽责的亮着。
　　正在上晚自习的学生都等待着一天中的最后一个铃声，教室里嗡嗡的说话声响成一片。

　　陶白盯着面前的习题，他已经一动不动地坐了十分钟了。
　　哒，哒，哒
　　陶白侧身把脑袋支在手上，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笔轻轻地敲着一本书发出闷闷的响声。
　　“林琛，这个题怎么做呀。”一个女生转头问林琛。
　　陶白听着林琛讲题的声音发着呆，每个晚自习都有跑来问林琛题的人。
　　按理说他作为林琛的同桌，应该近水楼台先得月，但陶白就是不想开口。
　　我自己不会做吗？
　　我那是不想做。
　　哼。
　　“陶白，你这节课叹了8口气，敲了18下书了，”江磊侧了侧头懒洋洋地说。
　　“你是计数器吗？”陶白停了手，有气无力，“我先练习一下敲木鱼，万一哪天不想努力，想遁入空门了呢。”
　　旁边幽幽飘来一句：“现在出家要研究生。”
　　草……
　　这人欠抽吧……
　　“你这么了解，是有这打算吗？”陶白瞟向林琛阴阳怪气道。

　　林琛往后靠了靠，微微侧头视线避过桌面上的一厚摞书，就看见他那阴阳怪气同桌的数学卷子，卷子最后一题是空白的。
　　“你……”林琛犹豫了一下，拿起他的卷子朝着陶白那边递过去，“要看我的吗？”
　　陶白心里那个不想努力的小人考虑了一下，漫不经心道：“我就勉为其难看一眼吧，给你查查错。”
　　江磊瞪大眼睛，给陶白竖了个拇指：“牛逼。”
　　林琛：“……”
　　陶白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把卷子从林琛手里抽出来。
　　陶白，你要不要脸。
　　万一我真给他查出错，他还要感谢我。
　　好了，真的是不要脸的。

　　林琛只写了关键步骤，但陶白也只扫了一眼就知道自己哪里想偏了，他马上理清思路，不一会儿就写完了。

　　陶白放下笔，一脸得意地冲着林琛说：“诶，你这个题绝对得扣分。”
　　林琛挑挑眉看着他。
　　陶白没说话，还是看着他。
　　林琛：“……”
　　这是被江磊传染了吗？
　　必须有人接茬？
　　林琛无奈问道：“为什么。”
　　陶白一脸得意：“没写解啊。”
　　林琛：“……”
　　什么毛病，本来就是习题而已，林琛没有答完整的习惯，都是写写关键步骤就算完成。

　　陶白看着一脸冷漠的林琛，得意道：“来，你陶老师给你补上”
　　陶白拿起笔，低头在林琛的卷子上写了个大大的“解”字。
　　林琛：“……”
　　林琛看了一眼那个龙飞凤舞的解字，怀疑地看向陶白，心累道：“这……难道不应该写‘证明’吗？”
　　“咳…咳…”，陶白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地咳了两声，笑容就被冻在了脸上，讪讪道，“那个……习惯了……”
　　他说完，就马不停蹄地把自己的脸移到了书后。
　　陶白你个傻比。
　　你是想秀字吗？
　　你是来秀智商的吧？
　　装逼遭雷劈啊。
　　脸都丢完了。
　　陶白觉得他的脸今晚跑的出奇地快，八匹马都追不回来，他听见林琛低低的笑声。
　　笑个屁！
　　“林琛，看一下你卷子。”江磊又侧了侧身。

　　陶白看着江磊就不爽，如果不是你问我为什么敲桌子，林琛怎么能知道我做不出题，林琛如果不知道我做不出题，怎么会给我看他的卷子，如果我没看他的卷子，我怎么会心血来潮要装逼，如果我没装逼，怎么会翻车。
　　陶白看着江磊，怎么才能让他永远闭嘴，正想到第99种方法。
　　就听江磊对林琛说：“这个解字帅啊，不像你的字啊？”
　　陶白得意的抬了抬头。
　　哼，算你有眼光。
　　暂且留你小命。
　　“不过这个应该写‘证明’吧？”江磊补充道。
　　陶白：“……”
　　算了，灭口吧……
　　陶白在埋下头的瞬间，只看到林琛已经控制不住颤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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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琛笑着说：“好看就行。”
　　哼。
　　还算有良心。
　　陶白觉得自己自从遇见林琛后，丢脸的频率就特别高。
　　丢了脸的陶白，安分了一会儿。

　　他懒散地翻着自己的笔记。
　　这么逻辑清晰、重点清晰、难点清晰、笔迹潇洒、排版完美的笔记去哪找。
　　陶白正沉醉于自己完美的笔记中，就听身旁“嘶拉”一声，他侧头看过去。

　　就看见林琛拿着一个刚刚撕开包装袋的小面包，然后咬了一口，面包的香甜直直地飘进陶白的鼻子里。
　　他努力让自己忽略这股味道，也没什么心思再欣赏眼前的完美笔记，他现在正努力控制着不让口水流在上面。
　　林琛，你是猫吗？
　　吃这么慢！

　　陶白余光看见林琛吃完最后一口，默默按了下自己的肚子，不一会儿陶白又觉得空气中隐隐飘来了坚果的味道，陶白又偏了偏头，见林琛剥了两个开心果扔进嘴里。
　　陶白心累地抬头看了一眼挂在黑板上方的表，还有30分钟才能下课，前一分钟他还不饿，这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快饿死了。
　　是他鼻子太好了吗？吃个开心果都能闻到味道。

　　陶白默默喝了口水，想让这淡淡的香味从自己脑子里滚出去。
　　然后……
　　什么鬼！
　　操！
　　一种强烈的酸酸甜甜地味道飘了过来……
　　陶白实在是忍无可忍，他转头瞪着林琛，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话梅糖，压低声音，愤愤地说：“你是来野餐的吗？！”

　　林琛转过头看了他一会儿，反问：“你是狗鼻子吗？这都能闻到。”
　　陶白不服气：“是个人就能闻到。”
　　林琛懒懒地靠向后墙，把手里的东西放回桌肚里：“你问江磊。”
　　陶白不服气地拍了江磊一下：“江磊，林琛吃东西，你吃吗？”
　　江磊一脸困意，看了林琛一眼：“你吃什么了？”
　　陶白：“……”
　　林琛靠在墙上笑了一下，冲江磊说：“没事儿，睡你的吧。”

　　陶白无语：“他那是味觉迟钝。”
　　林琛看着陶白笑着说：“吃吗？”
　　“不吃——”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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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怎么就没有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呢，我说不吃就真不让一下了？
　　不再主动让一下吗？

　　陶白看着林琛的侧脸，那人认真看着书，没有一点儿要再说话的想法，陶白泄了气似的瘫到桌子上，熬着下课。
　　“啊……下课了。”
　　“累死了——”
　　“困啊——”
　　“我倒头就能睡。”
　　“走吧，走吧”

　　突然桌面上“哒”一声掉落了一颗话梅糖，陶白看了林琛一眼，林琛依然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什么。陶白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拿起来剥下糖纸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充满口腔，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陶白收拾好东西，站起身正准备走，就听见啪一声林琛一掌拍在他桌角的那摞书上然后出了教室。
　　陶白看着林琛的背影，小声嘀咕：“神经病吧！”

　　陶白转头看到了那摞书上多了两颗话梅糖和一个便利贴。便利贴上写着一个“解”字，这个“解”字几乎占满了整张纸。
　　陶白从来没仔细看过林琛写的字，每次都只是草草扫过两眼，他只觉得林琛的字很好看，这次他看着便利贴上这单独的一个字，才发现这字清瘦锐利，和林琛一个样子。

　　陶白又扫了一眼才发现“解”字右下角还有几个小字：1分还你。
　　操！
　　陶白捞起书包，看了一眼那两颗孤零零的话梅糖，他喉结动了动，犹豫了一下还是被自己的条件反射打败，伸手抓起那两颗糖放进校服兜里。

　　他按了电梯，电梯显示是从16楼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点儿不安，他看着缓缓打开的电梯，电梯里空无一人，陶白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了，陶白刚出电梯，就听见从家里传来一阵争吵，隔着门都觉得战况激烈。
　　“你看看你，一个月能在家几天！”
　　“哪个女人像你这样！”
　　“我是为了谁啊！”
　　“你挣钱了不起啊！”
　　“我外面有人又怎么了，你看看你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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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都被闷在了门里，但陶白却感觉这声音就像一把鼓槌，一下一下重重地砸在自己耳膜上，他皱着眉闭上了眼，感觉心脏快要撞出自己的身体，陶白感觉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吵架他不知听过多少，陶白靠在门口，清瘦的手被校服掩去一半，四指紧紧地握着家里的钥匙，拇指用力地按在钥匙尖上一下一下划着。

　　陶白定定地靠了一会儿，然后直起身来走向楼梯间，他感觉那些声音离他越来越远。
　　他往下走了几个台阶，走到16楼和15楼之间的通道里，找了个顺眼的台阶挨着墙坐下来，陶白手肘搭在膝盖上，手里无意识地玩儿着钥匙串，直直地看着对面惨白的墙。

　　他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坐多久，他不想回去面对那个熟悉的场面，他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听着手中钥匙碰撞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他低头看了一眼钥串上的两个家门钥匙，他想：有两个家可以回呢，但现在却只能坐在楼梯间里，陶白轻笑出声。

　　一个家……不，应该是一个钥匙的主人告诉他，想来的时候随时来，提前打个电话就行，陶白想：对啊，那个他住了17年的家已经不算他的家了，怎么能随便进出呢。另一个钥匙在手里，可是他现在却不想打开那扇门。

　　陶白把手里的钥匙放进兜里，手指突然摸到了那两颗糖，他拿出来剥了一颗放进嘴里，慢慢等着酸酸甜甜的味道一丝丝化在口腔里。
　　就在糖快化完的时候，他听见巨大地“嘭——”的一声，陶白感觉他身边的墙跟着颤了一下，过了好几秒他还觉得那声音回荡在楼道里。
　　他等到这颗糖都化了的时候，起身拿着钥匙开门。他看见白晓舒坐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几张纸和一支签字笔。
　　“回来啦。”白晓舒起身拿起茶几上的东西，边说边往卧室里走，再出来时手里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陶白弯腰换着鞋，白晓舒站在旁边催促道：“给你热了牛奶，洗了手去喝，待会儿凉了。”
　　白晓舒伸手拍了拍陶白侧身衣服：“你这是去刷墙了吗？一身白灰。”
　　陶白侧头看了一眼衣服，随口道：“那是，现在我每天偷偷打工刷墙。”
　　白晓舒笑着说：“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