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公子不射雕》靥色

26、二一 莫愁

　　箫声隐。浸润得夜空分外宁静。
　　碧潮碧落，碧海湮。
　　那白衣少女一只手贴在窗棂上，犹豫良久，到底还是没有推窗而出的勇气，只怔怔立在窗边。等那宛转乐声丝缕交缠，细到若有似无的一缕，终究隐没了痕迹。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匆匆拿手去拭眼角，却触到一片干燥，那少女盯着指尖发怔，心道这事真是怪异——她当自己这么些年之后再听到这箫声，定然是要落泪的。
　　世人未谙碧海意，尽道此潮最泱泱。不知潮起潮落间，碧海一曲为君飨。
　　东邪黄药师一管玉箫，向来可谓，天下无双。

　　只是这个时候，他不该是在襄阳的啊。
　　怔了会儿，她有些心慌地起身，推门而出差点撞到站在门外数步的尹志平。尹志平也被她吓了一跳，几步推开稳住身子才道：“李……你没事么，这么匆匆忙忙的。”
　　那少女抬头道：“记得前头谈到，你听你家师父吩咐，要往中都大兴府去，是也不是？”她说完又自觉不妥，忙补充道：“我是说，若你行程不改，我便一起去了。”
　　尹志平虽诧异，还是点点头，道：“师父自己去寻师兄，让我在城里等他……你不是要回终南么？”
　　那少女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道：“回去也不急，我突然想起来曾与故人有约，中都相见。”说完又匆匆道了声明见，又回房了。
　　这少女姓李，闺名莫愁，尹志平虽说和她可算相识旧邻，对她的师门却不甚了解，只知在终南后山的活死人墓中——两家虽然相隔极近，只因上辈的这些纠葛，当真是鸡犬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但是李莫愁其实并不算得她师父的入室弟子，又因着那是全真教不多俗家弟子，重阳宫只有满宫的道士，对她的约束并不甚严，一来二去，就和尹志平熟了起来：他那时候为了贪清静，总跑后山藏经阁楼边练武。
　　她不过下山数月，之后就在官道上偶遇了尹志平，此前一直住在师门与世隔绝之处，哪里来的可称“故人”？她一向心思细密，若非遇到了大变故，绝不至如此失了方寸。尹志平越发莫名其妙，也不大好追问什么，便也回房收拾行囊准备明早赶路。
　　只是又忘记问那二十四字到底说的是什么了。

　　张家口是南北通道，塞外皮毛集散之地，人烟稠密，市肆繁盛。
　　马车缓缓停到一家大酒店之前，门前两名店伙忙的分不开手，错眼看去，并没有人从车里出来，仅仅看见一只纤手挑开了厢侧的帘子，又有微弱的说话声音，随后帘子放下，有女子声音从车厢里传出：“便是此处了。”
　　驾车的汉子依言停住，不发一言，人影一闪，适才说话的女子身姿窈窕，衣衫虽然不显华贵，抬眼一瞟便是傲气，轻慢不得。
　　这个时候天色未黑，客人来往正是格外多的时候，还是有一名店伙迎上前去，招呼殷勤。
　　“只要清淡饭菜，再拣些好的草料。”那女子说完又在原地立了会，店伙立时转身忙活起来，可她眼神盯住那车却始终没什么动静，她只得对车内无奈道，“少主人，先前你还答应进店吃的——”
　　“突然又有些疏懒了罢了。”
　　那声音似是调得极好的弦，笑了几声。女子抿起唇，神色从刚才开始第一次有了点松动，微恼着瞪了依然垂覆的帘子一眼，转身入店。
　　倒是街边的墙角，“噗”的一声笑，随即又好好掩饰了，音色清脆。
　　女子进店的步子顿也不顿，只当没听见这声笑。

　　郭靖拿手中玉管挑起一侧帘子，略看了几眼街上人来人往，便又收了回来。驾车的汉子不见踪影，他们要在张家口待上几日用不上车，驾车的便就近到三十六洞在此的一处据点歇息。
　　玉管里的纸片已取出读过了，满纸难辨的暗文，他微微握紧，在掌心运起内息的功夫，粉末飘落。一时不查还余下纸片一角，他捻起来看，写的正是“白驼”两字。
　　素问此时与他相距不出三里，回信的雪鹞该到了她那儿了……只希望薛家秘法驯养的这雪鹞真是那么聪明，不会当着白驼山少主的面就把密信给递了出去。

　　阿越取了饭菜想出店时店门口吵嚷起来，她实在不想去管，却怕惊了驾车的马，还是走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店外有两名店伙，现下那另一个没来招呼客人的却在大声呵斥一个褴褛衣衫的瘦削少年。少年远远看去不过十五、六，头上歪戴着一顶黑黝黝的破皮帽，满脸满手抹得黑煤，再好的眼力也瞧不出本来面目。少年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嘻嘻而笑，翘起的嘴角露出几粒细细的白牙，极是秀气，却与他全身极不相称。阿越见他眼珠漆黑，眸光灵动的模样，有点起疑，便立在一边不动。
　　这时那店伙见有主顾出来，更是急着赶人，便叫道：“干么呀？还不给我走？”
　　那少年笑眯起眼，连连道：“这就走，这就走。”转过身去，还没迈出步子又给店伙叫住，怒道：“手里的馒头没有付钱呢，放下了再走！”
　　少年漫不经心转身，眼角瞟到刚才的女子立在一边看戏一般，淡淡一番神色，直让被看的人觉得自己像是耍猴儿的来给她解闷，心里便是一阵的不顺，将馒头一抛，道：“喏，给你啦。”
　　馒头白皮上几道黑黑指印，眼看是不能卖了，店伙大怒，便要招人来打，阿越见闹得越发厉害便站在一边闲闲的看，想着怎的不惊了那马，这样的话再怎么窝在车里不想挪窝的人都得出来。
　　那少年身法灵动，几个伙计出拳也打不中，反而被他引着往停在那里的车子去了——显然是故意的，适才他抢馒头多半是为着一时之气，不是真饿的狠了。
　　一时间店门前混乱不堪，鸡飞狗跳。
　　辕前的马不安的动了几下，眼看就当真要惊了，才听车里的人开了口。
　　“阿越。”
　　立在一边看戏的女子轻哼一声还是走上前去，那少年一个转身躲开店伙，恰恰听见唤作“阿越”的女子道：“那馒头算在我账上，别平白扰了人。”
　　锦绣玉人提着饭食，侍立在一边只等着那人掀帘来取，恰成了一个仰视的姿态，那殷切无需言说。打发他时语气没有鄙夷，只是因着没放在心上，淡淡便过了。
　　那少年站定，怒道：“谁要你帮！”
　　阿越没有分出注目给他，口中回道：“我也不是帮你……少主人？”
　　“她现下这般样子，你又为难什么。”郭靖并没有看见那少年模样，但那一口江南口音里的少女声气，掩饰不了。

作者有话说

　　莫愁姑娘，本文穿越者……
靖蓉初见，却连面都没真正对上过。阿越的行动通过黄蓉角度来看，就是这样有偏差- -她对郭靖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