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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〇九 容眷 ...

  •   看着马车帘子“刷”地放下,郭靖瞧了那马车半晌,转头探寻的看着叶先生。
      叶先生微微笑道:“他父辈与本派有莫大渊源,却并未被正式列入我逍遥门墙,乃是挂名弟子。往后你若见了他,便称一声师兄吧。”
      马车内微闻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响,突然传出接连不断的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是一声低低的呼痛。这几天叶先生不用驾车,就几乎绝足不出车厢。窝在铺了厚软裘皮小榻上,身边不知何时堆出了高高一叠书,甚是惬意,可就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车里的某人郁闷道:“师伯,我迟早是被你的书堆塌下来砸死的。”
      叶先生不答,郭靖心下微动,这次的语音明显和刚才阿越的女子声气不同,虽然柔转,但到底还是男子的语声。
      还未回神,车帘一掀,那人已跳下车来,站到他面前。
      郭靖抬眼看去,只见那人套了叶先生前几天穿的书生长衫,因为清瘦,显得衣物只是松松垮垮裹着。他稍稍抬手似乎想捏捏郭靖脸颊,但顾忌到郭靖是被抱在叶先生怀里的,还是收回了手。
      叶先生道:“在外边晃得可还顺心?”那人挑挑眉,道:“今年南边的茶花开的极好,尤其是剑湖那里,师伯没见到真可惜了。我才出去半年不到,哪像师伯,直待了七年多才想到回来。”他现在说话随意了许多,并不像扮作阿越时那样察言观色的拘谨,略挑的眸子仿佛天生就是含着笑一般。他似乎是在抱怨,又凑过来打量了郭靖几眼,道:“师伯,这小娃娃是你的新弟子么?”
      叶先生举步慢慢向上峰的路走去,一边漫不经心道:“这是我在路上收的弟子,叫郭靖。”
      他又对郭靖道:“这是你段师兄。”
      那人终于伸手捏了捏郭靖脸颊,又立刻缩回了手,笑吟吟地道:“好说好说。和师兄我不必客气的,我姓段,段容眷。”
      这峰路山风凛冽,又是积雪常年不化的寒冷刺骨,一处处天险走过去,又可见山路嶙峋,端的难走。可叶先生和段容眷两人步子安闲,不过半个时辰已过断魂崖、失足岩、百丈涧,来到接天桥前。
      段容眷道:“这个接天桥是连通百丈涧和仙愁门两处天险之间的必经要道,师弟瞧见了么,平日里宫中人上下缥缈峰,都是直接塔索而过的。”他顿一顿,又笑道:“我当年练轻功的时候,可是被逼着一天山上山下跑上几个来回呢,多了这十八天险也就没什么了。”
      他原本生的格外秀美,此时虽笑的不怀好意,可仍旧仿佛日月相照一般熠熠生辉。郭靖挪开眼,自管打量这接天桥,虽说是桥,其实只一根铁链,横跨两边峭壁,下临乱石嶙峋的深谷。
      得要每天跑上几个来回?
      叶先生如何看不出郭靖一闪而过的犹疑神色,便道:“眷儿说的不错,只是日后在宫里,别总想着欺负师弟。”
      段容眷已慢慢踏上索桥,回头应付似的道:“谨遵师伯指教。”

      此时已是暮春,缥缈峰绝顶的云雾格外浓厚,放眼都是松树,偶有流泉轻缓,竟像是初春积雪微融景象。一条整齐青石板铺成的大道上的残雪被扫得干干净净,两里来长的道旁满植松柏,苍翠青郁。
      若是从云雾里回视缥缈东南诸峰,就见一片晶莹剔透的水晶琼楼,隔了雾气,雪光并不夺目,仰头时像是身处黎明时熹微的空际。石道尽处,一座巨大的石堡巍然耸立,直入云端。
      山后一条石弄堂似窄道上有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提身而上,起落之间,已经看出俱是轻功身法极佳。
      前面的那个一身红色,在冰雪苍松里煞是刺眼,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个少年,浅灰色长衫并不如前者招摇,再往前几步,竟像是要融化在愈浓的雾气里。
      忽然那红衣人身子一侧,让过那少年突然足下发力越过他前去的身影,可是同时一式精妙的擒拿手向少年的腕子抓去,招式狠辣。那少年躲过这一手后脚下步伐忽转,几绕之间便抢到了堡前石雕的猛鹫边,这才松了口气,转头道:“师兄,怎么又耍赖?”
      红衣人若无其事收回手,道:“阿靖这么厉害,师兄哪里欺负的到?只能耍赖罢了。”
      少年摇头道:“不算开始练气的三年,这门步法我只学了七年不到,师兄让着罢了。”
      红衣人熟极而流地揉了揉少年的头,推开半掩的堡门,少年跟着步入其中,正是段容眷和郭靖二人。
      刚走过一道庭院,郭靖就略微皱眉道:“今日有什么事么?”
      段容眷自然也听到了厅内细细的喧嚣,答道:“前日说过的,今日是三十六洞、七十二岛惯例上山的日子。”
      郭靖脚下一顿,立刻改了行走路线,推开庭院侧边假山后的月洞门,转由小径回自己的居处。
      段容眷见郭靖这般反应,无奈道:“嗳嗳,师弟你准备让我一个人去应付?”
      郭靖道:“不过聒噪了点,忍忍就过了。”说着头也不回就消失了身影。
      每年这两天缥缈峰绝顶上守卫就变得极森严,这会儿正碰到叶先生接口闭关未出逃了接见众位洞主、岛主的活,郭靖见九天九部众人轮换站岗得勤快,便也减了外出。
      灵鹫宫人事错综复杂,千头万绪,因为叶先生疏懒去理,更加难以弄清,有时候竟比一个小朝廷还要难调解些。
      只是小朝廷,党派倾轧,也不会有这么多有异心的臣子。

      宣纸上,淡淡一笔还未描尽,窗外就是一曲隐隐的《碧霄吟》,连连断断,听得郭靖笔锋一滞,一点墨迹缓缓洇开,一幅画却是不得了。
      琴音不绝,声声入耳,郭靖摇摇头,将那宣纸揉了掷入屋角,推开木窗。
      对面檐上,那抹红衫分外扎眼。
      郭靖屈指在窗框上叩了三下,都打在节拍相衔之处,顿时原本就是曲调不成的琴音一乱,难以为继。
      “既然心乱,就不要强求《碧霄》天高云淡,内蕴源深之致,听得难受。”他道,坐到段容眷对首。
      段容眷挑挑眉笑:“不痛快才会出来弹琴,哪来那么多说法。”
      相处得久了就会发现段容眷在某些方面和叶先生出奇的神似,比如在漫不经心应付调侃的时候,便喜欢挑着眉。
      郭靖见那琴形式端稳,古雅绝非凡品,便从段容眷膝上拿起细看,“咦”了一声,道:“用的是雷击木?”
      段容眷道:“哪次阿靖猜错过。”不以为意的将琴往郭靖怀里一塞,“古琴响泉,大约是……云岛主献上来的罢。”
      郭靖一下一下挑着琴弦,指尖触到琴上隐约断纹,只作不知,段容眷在一边道:“忙了两天,总算那些人弄来些好东西,阿靖可要去看看?”
      郭靖继续拨着单音,道:“师兄忙了这么些天,阿靖就不夺人所好了。”
      逍遥授徒,先不算武功,其余琴棋书画,诗书韵算,天文地理,医卜星象,都是无一不精的,眼界自然不同。这些江湖人送上来的孝敬,看得上的左不过就那么些,同时看上一样那才叫尴尬。
      段容眷不答,灵鹫宫里随着人去安静了下来,云絮若缕未能触及石堡内分毫,四下寂静里两人一前一后,随意走着。屋顶上铺的瓦片残留了雪水痕迹,湿滑无比,郭靖顾着怀里的琴,脚下一时分神,差点滑倒。
      前面的段容眷立时转身扶住小师弟的手,道:“还是这么不注意,下地走吧。”
      没等郭靖回答就纵身而下,生生把手里拉的人一起带了下去,一边道:“真怕那天阿靖为一座琴做出什么事来,嗯,明天就再多加一次来回吧。”
      郭靖道:“哪会。”还是应了那罚,不温不火得段容眷“啧”了一声。
      已经近了书库所在,郭靖便说要去找两本书,段容眷点点头,转身离去。几曲回廊后便消失了那正红错金的显眼衣裳,指尖错落划过丝弦,少年微微叹口气走进唯一雪光相映无需烛火的屋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〇九 容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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