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在帮男朋友找坏人》素鸯

29、地球仪

　　虽然已经表明心迹，但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最多也就是，从那晚之后，唐鸣楠来工作室接他或者陪他加班的次数更多了，又或者，林初秋偶尔也会主动去局里，找一下忙碌的唐警官。

　　十天后，林初秋再次接到小钊的电话。

　　习以为常准备变声装爸爸之前，他听到小钊率先叫了他一声，“林叔叔，我是小钊。”

　　嗯？

　　林初秋沉默了一会儿，电话那头就换了人，“林先生，我是沉欣染，这几个月来，谢谢您。”

　　“你们已经跟小钊说了？”

　　如今的沉欣染，已经不像几个月前那样沉郁，“是的，还得谢谢林先生，让小钊懂事了很多。”

　　“所以，前几天我跟雪瑶他们商量了一下，还是跟小钊说了他爸爸的事情。”

　　顿了顿，沉欣染搂紧了瘦弱的儿子，“总不能麻烦您一直装作他爸爸。”

　　妹妹说的对，装的太久的话，总有一天，儿子会想要见爸爸的。

　　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还不如趁着儿子已经能听进去她的话的时候，好好跟他解释，告诉他，他的爸爸虽然离开了，但是是爱着他的。

　　“还要告诉林先生一个好消息，”沉欣染亲了一口儿子光秃秃的脑袋，“配型成功了。”

　　这可是一个大惊喜，林初秋也替他们高兴，“峰回路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小钊会平平安安长大，从此一切顺遂。”

　　“谢谢您，今天除了告诉您这个好消息，还想邀请您来家里做客，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闻言，林初秋笑了笑，“我手上还有一部剧的配音，大概五天后完成，第六天好像是周日，可以吗？”

　　“好，谢谢。”

　　“您已经谢了很多次了，再谢谢的话，我压力很大的。”

　　沉欣染笑出声，看着自家儿子眼巴巴的模样，将手机递了过去。

　　“林叔叔，”即使已经知道林叔叔不是爸爸，但在小朋友的心目中，林初秋还是有了特殊的地位，“林叔叔，我喜欢都市英雄里面的小超人。”

　　林初秋一愣，想起很久以前配音的动画片，笑眯眯地改变音色，原地化身小超人，“谢谢你的喜欢，小超人也喜欢小钊。”

　　“林叔叔要来看小钊吗？”
　　“要的。”
　　“那小钊等你。”
　　“好的。”
　　“林叔叔再见。”
　　“再见。”

　　周日，带上了一整部都市超人漫画的林初秋，顺着导航的指引，到了沉欣染母子俩的家中。

　　房子的空间不大，邦曜和小金等人确定安全后，没跟着进去凑热闹，索性在附近10米内找了个能吃饭的地方暂时休息。

　　早一步到达的沉雪瑶打开门，眼睛一亮，“来啦，快进来快进来，那臭小子早就在等着了。”

　　还没等林初秋看清房子里的陈设，两条腿就被人抱住。

　　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瘦弱小男孩儿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抱着林初秋的腿，抬起头望着他，“小超人？”

　　“小超人来看小钊啦。”将带来的水果还有给小朋友的礼物递给许知言，林初秋弯下腰抱起没几两重的小孩儿。

　　小孩儿从见到他，就叨叨叨个没完没了，完全没给其他人插嘴的余地。

　　从熊孩子到小话痨，中间只缺了一个装成爸爸的林初秋。

　　这个家并不大，虽然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却并不让人觉得难受。

　　看得出来，沉欣染在尽力给儿子一个舒服的环境。

　　小孩儿的身体情况看着还算稳定，说话也不像电视里时常演的一样，那么没有生气。

　　林初秋笑眯眯地听着小孩儿叨叨叨，莫名真的有一种，自己当了爸爸的感觉。

　　这样温馨的气氛，直到小孩儿拉着他去自己的卧室里，神秘兮兮给他看亲爹的的照片，才戛然而止。

　　照片上的男人，身材颀长，帅气舒朗，如果不是那张脸实在太过清楚，林初秋大概也会在心里夸上几句。

　　然而……

　　见小孩儿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林初秋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将男人的照片拍了下来，发给了唐鸣楠。

　　忙着带林初秋参观自家小窝的小朋友一刻不停，介绍了自己卧室里的玩具朋友后，又拉着林初秋进了小书房。

　　“这是爸爸的地盘。”小朋友看起来很自豪，指着办公桌上硕大的地球仪，“妈妈说爸爸买这个，是想以后带我们环游世界。”

　　跟林燎铎书房里一模一样的地球仪，刺得林初秋眼睛发酸。

　　顺着小钊的力度，站到了地球仪的面前。

　　牢牢固定在桌上的地球仪，顺着小孩儿的力道旋转，过于沉重的触感，让林初秋喜忧参半。

　　小钊爸爸的照片，分明跟守在林宅书房外面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

　　光从表象上看，一个眉目舒朗，看起来就是再温和不过的丈夫和爸爸，一个阴郁孤冷，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然而，只看照片上那男人身上黑红不详的光雾，就跟守在书房之外的男人，如出一辙。

　　一模一样到，林初秋想要找补，都无法说服自己。

　　生了重病的小孩儿还在兴致勃勃跟他述说对亲爹的孺慕和想念，盼望着过早去到天上的爸爸能看见他现在多听话。

　　林初秋却只觉得浑身发冷，捏紧了拳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反应才能不破坏小孩儿心目中的英雄。

　　“吃饭喽。”

　　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两人，林初秋下意识抱起瘦弱的小孩儿，“走吧，先去吃饭，吃了饭，再跟我说你爸爸好不好？”

　　“哦，好哒。”

　　将有些低落的情绪压在心底，大家有说有笑用了一顿很舒服的晚餐，又听着小孩儿继续介绍了自己的家一个多小时后，小孩儿才被哄着跟一群长辈道了晚安，上床睡觉。

　　小孩儿都睡下了，也到了林初秋说再见的时候。

　　跟沉欣染道别之前，想来想去，林初秋终究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请求，“书房里的那个地球仪……”

　　“？”

　　“书房里那个地球仪很特别，能借我带回去看看吗？”知道这个借口非常蹩脚，林初秋避开了沉欣染姐妹俩疑惑的视线，还是强撑着把话说完。

　　“可，可是地球仪的底座，被小钊他爸爸用强力胶定死在桌子上的，而且小钊每次身上痛的时候，都会进去转着玩一下。”

　　见状，许知言若有所思，想了想，还是开口帮了林初秋一把，“我家有个差不多大的地球仪，这会儿小钊睡觉了，我可以回去一趟把家里的地球仪带过来。”

　　地球仪不是稀奇的事物，林初秋却专门跟沉欣染借，明明许知言也有一个差不多的地球仪，为什么非要小钊爸爸书房里的那一个呢？

　　女人天生的第六感，让沉欣染的心，顿时跌落谷底。

　　望着林初秋的眼神中，带了满满的祈求。

　　她很想拒绝，开口的时候，她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在说，“好”

　　“对不起。”

　　许知言开车回去拿地球仪，林初秋站在别人的家里也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沉欣染。

　　索性站在门外，跟邦曜等人默默等待。

　　半个小时不到，许知言回来了，从车上把地球仪带下来，还顺手带上了一罐强力胶水，和两把不大的锯子。

　　“堂姐，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和雪瑶都在的。”

　　终于忍不住拦在书房外面的沉欣染，被自己的堂妹和未来的堂妹夫拉开，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看着几个男人将地球仪连着底座硬生生从办公桌上锯下来。

　　接到地球仪，许知言心里一咯噔，掂了掂后，递给沉雪瑶，情侣俩同时心底一沉。

　　他们自己的地球仪，比办公桌上拆下来的地球仪，轻的不是一分半点。

　　默默将拆下来的地球仪郑重地给了林初秋，几人又把普通的地球仪，用强力胶在同一个位置粘了回去。

　　就连办公桌上边边角角有些受损的位置，都被几人细心修补好。

　　完事儿后，林初秋才对着沉欣染道了声谢，又道了声歉。

　　谢谢她，即使发现不对，还是愿意将地球仪交给他。

　　道歉，只为很可能破坏了这个女人平静的生活。

　　几年前的好丈夫好爸爸，很可能只是一个无心之人，蓄意制造的梦境。

　　仿佛连老天都看不下去，索性给了林初秋一双特殊的眼睛，也借着林初秋的手，一次又一次，让这些恶徒组成的集团，逐渐走上崩盘之路。

　　一路沉默着回到公寓，林初秋毫不意外在楼下看到了唐鸣楠和老关。

　　撬开地球仪，几人看见里面的文件袋，沉默了一瞬，才将文件袋取出来。

　　难怪地球仪的分量不小，文件袋里的文件也不少，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移动硬盘。

　　三人沉默着传阅完纸质文件，又将移动硬盘插入电脑，看完后，气氛愈发沉寂。

　　里面涉及到的十几个人名，无一不是社会上的成功人士。

　　移动硬盘里的视频或者照片和文件，不多不少，刚好能将这十几个成功人士送入橘子，要么枪毙，要么牢底坐穿，这辈子都出不来。

　　小到欺诈涉黄涉赌，大到人口、器官买卖，杀人灭口、涉毒等等，这些人简直集万恶于一身，已然毫无人性。

　　“少了一个林燎铎和耿石。”

　　“也少了专门藏着这些罪证的人。”

　　那么多罪证，唯独少了林燎铎、耿石和一直守着书房的那个男人的。

　　“有没有可能，他们是互相牵制？”唐鸣楠安抚性地拍了拍林初秋的背，担心硬盘里面那些惨绝人寰的画面，会给男朋友带去太多的负面影响。

　　“我没事。”林初秋揉了揉眉心，他只是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有些人就能灭绝人性到如此地步。

　　别说林初秋，就连见多了人类物种多样性的两位刑警，都恨不得现在就去把人抓回来枪毙一万次。

　　“先把这些带回去。”林燎铎的人手里有这些人的罪证，抓回去一个一个审，总能抓到林燎铎那几个人的小辫子。

　　临出门前，唐鸣楠脚步一顿终究还是不放心，好说歹说把林初秋一并打包，连同邦曜等人一起，送到了自己的家里。

　　这个小区的安全性虽然比林初秋以前的房子高，但也没比家里这边高。

　　家里爹妈住的小区，那才是正儿八经卧虎藏龙的地方。

　　里面住着的，全都是军警退下来的老一辈，随便逮个人出来，都老当益壮的能把十个罪犯打得哭爹喊娘。

　　一不小心就见了家长的林初秋正襟危坐，面对慈祥的长辈们笑得脸都僵硬了，心里想象着自己把唐鸣楠胖揍一顿，才感觉自在了一些。

　　“伯父伯母，打扰了。”

　　唐母笑眯眯地看着他，“不打扰不打扰，家里的客房也就两间，邦曜那几个小子去睡客房，你将就将就，跟我们家臭小子睡一个房间吧。”

　　“额，好。”林初秋吞吞口水，手脚都不知道怎么安放比较舒服，心里又将把他送回来就跑的混蛋臭骂了一顿。

　　看出林初秋的不自在，唐父拍了拍老婆的手背站起身，“时间不早，累了吧，跟我来。”

　　把人送进儿子的卧室里，唐父就走了。

　　留下林初秋凌乱了一会儿，被充满唐鸣楠的气息包围后，才彻底放松下来。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很快，透明的玻璃柜就吸引了林初秋的视线。

　　里面放着很多相框，还有一本厚度相当可观的相册。

　　勾的林初秋心痒痒，忍不住走过去打开了柜子，小心翼翼将相册取了出来。

　　翻开第一页，陈旧的照片上，留着口水的小胖子瞬间就吸引了林初秋的视线。

　　“这是楠楠满月的时候，看着我们吃东西，口水哗啦啦往下流，衣服都是口水味儿。”

　　不知何时又打开了卧室门的唐母带着新的洗漱用品进来，把东西放在桌上，饶有兴致坐在林初秋的旁边给他介绍。

　　“这是他第一天上幼儿园的照片，别的小孩儿都在哭，就他乐呵呵的没心没肺。”

　　想起这件事，唐母依旧忍不住翻个白眼，“而且这小子上幼儿园第一天，就把另一个小朋友打哭了，让老师请了家长。”

　　“为什么会打架？”照片上的小胖子站在幼儿园门口，笑得见牙不见眼，跟周围哭得惨兮兮的小朋友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小子从小就正义感十足，小孩儿抢了别人的玩具，当事人还没什么呢，他冲上去就打。”

　　“那会儿，他爸和我都忙着工作，三不五时就被请家长，恨不得把他塞进肚子里回炉重造，实在太烦了。”

　　林初秋忍不住笑出声，又往后翻了一页，鼻青脸肿的小孩儿缩在墙角蹲马步，两条腿上各放着一块砖头，手里还端着一碗水，光看着就惨兮兮的。

　　“这是他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被高年级的欺负，又打一架。”

　　林初秋摸了摸这张照片，有点心疼，“回来还是被伯父罚了？”

　　唐母笑了，“他一个人跟三个高年级的打，高年级的几个也被打的挺惨，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打输了，回来就让他爸教他打架，第一步就让他蹲马步。”

　　照片一张一张往后翻阅，林初秋听唐母述说着唐鸣楠的成长史，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唐鸣楠工作之前的人生，总的来说，能用一句话概括：人生的每一步，都在跟各种各样的人打架。

　　就连工作了，也时不时就要跟人打一架，只不过，打的人都是犯了事儿的罪犯，合法打架。

　　厚厚的相册，伴随着唐母的解说翻完后，时间已过了两个小时。

　　见家长的不自在，也因此彻底消失。

　　“伯母，时间不早了，您快去睡吧。”

　　“嗯，做个好梦。”

　　“伯母晚安。”

　　唐母一走，林初秋洗漱完毕，就爬上了床。

　　明明感觉自己还不困，但窝进了充满唐鸣楠气息的被窝里不到十分钟，林初秋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凌晨两点，开视频会议讨论抓捕方案的唐鸣楠慢吞吞地回了家。

　　轻手轻脚打开自己的卧室，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床上多出来的小山包。

　　用平生最轻最慢的动作找到自己的睡衣，在公共的浴室里洗了个澡，又放轻了脚步回到自己的卧室，轻巧爬上床。

　　男人一点一点往中间挪了一会儿，伸手搂住已经沉睡过去的青年，舒坦地呼了一口气，很快也睡了过去。

　　接下来三天，整个社会动荡不安，每一天都有一些名人落马。

　　新闻媒体嗅到了异样，倾巢出动，最终还是给人挖出了一些似真似假的消息。

　　“听说上面为了保证打工人的生活，才放缓抓人的速度的。”

　　“怎么说？”

　　“小道消息，”说话的西装小伙神秘兮兮地跟朋友凑的近了一些，“听说那些被抓的，犯的事儿够吃枪子儿，而且才抓了不到三分之一。”

　　西装小伙的朋友半信半疑，“就现在曝出来的，被抓的人都是那种大企业的高管或者决策者，如果抓的都是这类人的话，留下来的公司怎么办？”

　　最关键的，还是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打工人。

　　最高领导都进了橘子，公司还存不存在？工作还保不保得住？这都是一个问题。

　　“所以啊，现在才抓了几个，你看网上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了，上头要是不把这些安排好，说不定就要出事。”

　　坐在这几人中间一直没有说话的白T小伙喝了一口酒，“但是，如果按照你说的，这些人犯的事儿足够吃枪子儿的话，不抓不行。”

　　参与讨论的几人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尴尬地分开，“喝酒喝酒，不讨论这个了。”

　　“没事儿，已经过去了。”白T小伙笑了，“当年蓄意撞死我父母的凶手已经抓进去了，我还不至于因为这个，从此以后变成极端的正义人士。”

　　想了想，白T小伙耸耸肩，“但确实啊，该抓的人还是得抓。”

　　“倒也是，毕竟能吃枪子儿的罪，也就那么几个，真要是不在最短的时间内抓到，让人跑了，咱还得担心自己的小命呢。”

　　“……”

　　“那天的地球仪？”

　　林初秋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对。”

　　许知言和沉雪瑶面面相觑，随即叹了一口气，“那，姐夫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才被人……”

　　不，有没有可能，这人还活着呢？

　　林初秋什么都没说，只摇摇头，“具体的还不清楚，抱歉。”

　　“没关系，如果真的犯了那么多事儿，这地球仪也不算是白换。”沉雪瑶苦笑，“就是，希望姐姐能想通。”

　　许知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小钊的手术。”

　　“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