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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夜深,蝉鸣又起。
      花园里野菊密匝匝生了,前一年落下的种子成了新的娇蕊,半合着眼享着暖暖夏夜。
      春一过,满园花落。从少爷说这落花萧条,便挥手让下人把开花的树都除了,只留长青树灌木丛,还有低低矮矮的小野菊。这可把岑管家气出了心脏病,当晚让少爷亲自下地栽花。
      从少爷能不知花总会落?他只不过想独宠小菊罢了。不过这想法还是过于扯蛋,单缇也盯着移走的花愁了一天。
      于是少爷真的下地种了一夜花。
      宅子里谁不知道少爷喜欢单缇啊?少爷自己不知。人们常常因少爷离谱的行为而唏嘘不已,他上午扬言这栋房里所有东西都给小男孩一人,下午又窜出去花天酒地抱着美女乐,属实有病,就勉强当是……青春年少不懂事又被酒精麻痹了大脑吧。
      宅子里还有谁不知道少爷喜欢单缇啊?单缇不知。他只知道少爷对自己不错,该报恩,报完恩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人。
      人们对这俩人的脑子表示不理解。到底该撮合?还是顺其自然?不知道。家庭、地位、思想,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单缇把从冶送进了屋,便跑去花坛,蹲在野菊边,轻轻戳了戳一朵未合眼的花,抱着膝靠着,让淡淡的清香抚平杂乱的心。
      他说不出为什么自己要心烦要不高兴,甚至有点小小的委屈,他可从来没觉得从冶是什么特殊的人、说的是什么特殊的话,但酒精属实会扰乱人,连吸入一点都是要不得的。从冶长得是好看,但是那种要成年的男人潇洒不羁的帅气,怎么会让同是男孩子的单缇突然心跳加速呢?
      从冶应邀进了管家的房间,房间里干净整洁,白墙木地,一张书桌一张床,衣橱卧在墙里,都缩在不大的地方。岑瑜正坐在椅子上,慢慢翻动着一本书。
      从冶身上的酒味还在空气中飘着,眼睛倒是清明了不少。父亲很少管他的事,岑瑜相当于他的监护人,虽然也很少在明面上说什么严肃的话,但一旦是处于岑瑜的房间,必然不一样。
      “你叫我。”从冶头有点发疼,攥了一下裤角。岑瑜没有搭话,而是起身开了窗户。
      蝉鸣声一下子涌进来,空气却仍没有什么流动的意思。从冶觉得燥得很,这感觉可比在班上睡觉被老师拽起来全班都看着还要心烦上一倍,他压下一口唾沫,又拽了拽领子,还是觉得不妥,拉扯着衣摆。
      岑瑜坐下了,喝了口咖啡,看面前这位多动症患者眼角一抽一抽,沉声道:“从冶,你快成年了。”
      “嗯。”我自己能不知道?从冶倒也想吐槽一句,话到嘴边却憋了回去。这气氛不是该嘴欠的时候。
      “你对单缇怎么看?”
      从冶对这忽然而来的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挺,挺可爱的。”
      “那你就别把外面的一滩滩脏水洒人家身上,”岑瑜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还有粉膏油脂。”
      从冶张张嘴,突然哑巴了,不知该反驳些什么:“……我没有。”
      “那最好。”岑瑜拿起桌上的咖啡杯,把剩下的咖啡倒进了垃圾桶,起身,走到门口,拍拍从冶的背,叫他一块儿出去。
      “就这些?”从冶问。
      岑瑜带他走到一旁的房间,这间屋管家不让进,从冶也从未迈进去过,仿佛里面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岑瑜打开门,里面是一整个房间的书。
      “这是你爸留下来的书,他不想要了,但我发现还有很多有用的,多是经济学。”
      “从冶,想想你未来要做什么。还有一年高考。”岑瑜看了一眼从冶的脸,似乎也没有刚回来时那么醉了。
      “收拾收拾,早点睡。”
      走廊灯灭了,宅子里再无声息,蝉鸣寥寥挡在窗外。月光落在书架上,从冶走进去,随便拿下一本,借着微光看――明哲财经学。他大体翻了翻,也就是他很烦气的要死记硬背的东西,合起抱在胸前,向窗外望了望。月光洁白散漫在夜空,半月如半张着眼的窈窕淑女,笑颜温尔,像他的母亲,银白的长发缕缕下垂,搭在窗边。
      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妈妈在他小时就问过他。
      从冶嘴角微微扬起:自己创业,干过老爹。
      他也不是强求自己正值年壮而三十丧偶的父亲不再娶,但父亲那把孩子丢在郊区就不管不顾的行为和虚伪对外的面孔,实在恶心人。从冶早就看不惯了。
      “拿实力,甩他脸上。”这是曾经在他受到班上同学“靠爹”的嘲讽时,岑瑜丢给他的话。现在用在这里,一样有用。
      从冶果断拿起手机,刷刷删掉了通讯录里的狐朋狗友,一直到了一个名字,他停了手。白恬。
      他打开聊天框,输入“我们分了吧”几个字,又删了。他仰头看了看月亮,又输进去,又删,最后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快高考了,注意点。”
      怕自己反悔似的,迅速退出了界面。那是个活泼开朗天真无邪的女孩子,一下子提分手,别弄得小姑娘难过了。
      他对着手机黑屏发呆,想到回来时不小心对着单缇说出的名字,心生不知缘由的歉意。他不经意向窗外的野菊花坛一瞟,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旁边一动不动。
      单缇?他一跨步趴到窗户上,仔细看那个小人影,似乎是睡过去了。
      小傻瓜。
      从冶无奈笑笑,揣着书下楼,走到花坛边。小男孩睡得正香。从冶轻手轻脚挽过单缇的腿弯和后背,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慢慢抱回去。淡淡野菊香,柔柔白月光,衬得小男孩静谧馨香,如同带着翅膀的小天使,只不过大了几号。
      从冶好像从来没有这样抱过小男孩,好像一直都是小男孩在扶、撑着自己……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老无赖,残害未成年儿童。现在看看小男孩,已经长这么高了,抱起来却仍轻飘飘的。
      叫你一天天不好好吃饭。从冶惩罚性的往小男孩眼皮上吹气。小男孩皱了皱眉,向从冶的怀里缩了缩头,又似乎闻到了什么不好闻的气味,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从,冶哥……”单缇愣了,脸微微发红,挣扎着要下去。从冶把他放了下来,刮了他的小鼻子,开玩笑道:“你终于醒了啊,可沉死人了。”
      单缇刚醒还没缓过来,腿还有点发软,急忙把脸扭过去,小声辩解:“我,我又没让你抱我。”
      回过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站的地方熟悉又陌生。从冶怎么把自己抱到二楼来了?
      从冶才发觉走错了地方,顺水推舟说个笑:“你不嫌你那床硬啊,来我屋睡呗。”
      “睡硬床,对脊椎好。”单缇支支吾吾往楼梯走,“哥哥快睡吧,很晚了。”
      小男孩转身便失去了踪影,楼梯口传来梆梆下楼声。从冶觉得自己似乎丢失了什么。
      回房间,他躺在床上。
      哦,我的书好像落在花坛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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