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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分局同事 ...


  •   刘利群回去了。
      王志山一个人无所事事,在分局里踱步。一楼有一间办公室门开着。头一抬,门头挂着“征收室”的牌子,一探头,里头安安静静。
      王志山好奇地走了进去。
      光线昏暗。一位名叫女同志见到王志山,起了身,问道:
      “请问,你要办什么事情?”
      王志山连说自己是新分来的。
      女同志“哦”了一声,当即招呼另外几人:
      “我们单位来新人了!”
      办公室角落里,响起了两个男人沉闷的一声“哦”。
      有人站起身来,打量王志山:
      “你新来的?”
      原来办公室有人!然而它在王志山到来前悄无声息。似乎王志山到来的几个小时,半天响动,办公室与世隔绝,毫不知情。
      光线不好,暗暗的。面积还算大,一厅堂一柜台加四张办公桌组成的里间办公室。厅堂还算开阔,一排木质柜台,将整个空间一分为二;柜台后办公桌两两相对,坐了四人。一位年青男同志与女同志相对,侧身柜台而坐,男年青长脸,低头捧着一本书,自我介绍马文龙;另一位年纪稍大点的男同志,自我介绍李德仁,分局会计兼票证员。李德仁面朝厅堂,理着票据,不时往账本上写写画画;剩下的一位女同志,年纪稍大,自报姓名刘存丽,是管发货票的。而那名与王志山打招呼的女同志,名叫钱来存,年青些,得知王志山刚毕业,“扑哧”一声笑道:
      “嘻嘻,原来还是个小娃娃呢!你把人家赵琼芬叫成‘嬢嬢’?弄得人家不好意思。你刚来,认不得情况。赵琼芬今年才三十,大女儿还没有上小学呢!她家小儿子刚出生几个月。她要带孩子,这才跟着老公张八一,来我们食堂做饭当炊事员呢!”
      一听自己闹了误会,王志山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子。他责怪自己鲁莽,急忙去找赵琼芬赔不是。赵琼芬抱着儿子,笑得直不身来。
      时间到了下午四点。
      分局院坝里有了动静。
      几辆单车裹着北风,疾弛而来。
      风夹杂着红土的味道。单车上下来三人风尘仆仆,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将整个院坝震得“嗡嗡”直响。一位长得精瘦点的,是张家善的;另外两人络腮胡子,一人腰板挺直,一看就是当过兵的,是王兴正;还有另一位含胸弓身,闷声不响、径直去了食堂看望赵琼芬和小孩的,是张八一。
      张家善快步去了食堂,问赵琼芬今晚吃什么?听说分局来了人,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赶到王志山面前,大声道:
      “原来是我们地区财税的高材生来了!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说着这话,他冲征收室喊道:
      “小龙,小龙哎!”
      听到张家善学着娘娘腔叫自己,马文龙揉着眼睛,走了出来。见到张家善,他故作愠恼:
      “叫些哪样,小毛弟!”
      张家善“呵呵”笑得一脸灿烂:
      “呵呵,我们来了位高材生,你不来见个面,打个招呼?哦,小弟,你拿得也太板扎了么——是不是比我们老板还要板扎(笔者注:板扎,本地方言,是板是外表有面、大气漂亮,内里硬朗、有质量。扎是结实、硬实的意思)?”
      马文龙伸个懒腰,双手伸长了,在空中一纪响拳,活脱脱一只猴子:
      “嘿嘿,这招‘少林龙爪手’,你小毛弟可认得?”
      两人的亲密,将分局院坝令人气短、死寂般的气息,荡然无存。原来是同龄人!这下有伴了!王志山心头多了找到组织般的温暖。只是见不到董留成,他不由地问:
      “董留成呢,怎么不见他?”
      张家善正要细说,一阵摩托车的“突突”声,由远而近,将他打断。一辆白底蓝条纹的偏三轮车,驶入分局院坝,稳稳地停到众人面前。车上下来两人,一人笑盈盈的,正是董留成;另一位尖下巴精瘦、驾驶摩托车的,名叫于存富。于存富下车后,不断数落摩托车毛病多,难开,不作停留,走了。
      董留成一脸倦容,脸色越发黑了。王志山问:
      “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不在分局了呢!”
      董留成分外亲切。他一把搂上王志山,轻声道:
      “哎呀,四海之大,除了江北分局,哪有我董留成容身之处!”
      一声叹息过后,董留成满面春风:
      “阿山,你终于来了!”
      他学着《智取威虎山》里的李勇奇,手脚并用,唱道:
      “亲人哪!早也盼、晚也盼,望穿双眼;怎知道,今日里打土匪、进深山、救穷人、脱苦难、自己的队伍来到面前——亲人哪!我不该青红不分、皂白不辨;我不该将亲人当仇人……”
      人人看着董留成,不像税务分局的黑脸税官,更像是一名人民表演艺术家!只是董留成明显没有表演艺术家的功底,唱到此停了下来,笑岔了气:
      “哎呀,我记不得词了。不唱了,不唱了……”
      说到此,董留成拉上王志山的手,一脸关切:
      “阿山,你亲自来了?我们下乡去了,认不得你来。要是认得你来,我肯定要留下来,帮你搬东西。怎么样,东西搬了吗,有宿舍了吗?”
      听董留成叫着自己“阿山”,王志山心头暖洋洋的。他想到了同样亲切的蒋晓光。是蒋晓光,让他在地区中专学校读了三年,叫着他“阿山”近三年,让他分外感受到了那座城市的温暖;而如今,陌生的小镇,有了董留成一声“阿山”,让他多了一种归属感。
      几人站在税务分局院坝,算是一伙年青人碰了头。董留成将几人相互介绍,这不介绍还好,一介绍,原来几乎全是同一地区学校的毕业生!曾经相同的经历,拉近了几人的距离。几人谈及了学校、教师以及同学的奇闻趣事,别提有多亲切。
      此时的王志山,成了塞翁失马。他不住地想:早知道有这么多哥们在这里,我早就该分这儿来!哪里是被发配,明明是我老鼠掉进了米仓,因祸得福了!
      再谈及工作后的事情,王志山听着几人频频出现的几个词,很是奇怪。他问董留成,“下乡”是什么意思?
      董留成道:
      “‘下乡’是去企业找纳税人。”
      王志山更奇怪了。不是到乡下才是“下乡”吗,怎么我们人在基层,还说“下乡”呢?
      “下乡是县里干部到基层的口头禅。”
      董留成抬头看天,一脸意味深长。看得出,他这位曾经的学生会主席,与王志山分开的几年,经历了不少事情,变得苍桑。
      董留成不想一见面便说不高兴的事,换了口气,道:
      “你刚来,不太适应这些叫法。过几天,你就适应了。每个人不是有种心理,喜欢用某些词,抬高自己、增加优越感,高人一等吗?社会是个大染缸。等过段时间,你阿山还是跟我们一样,用上这些约定俗成的叫法,比如‘下乡’、‘进农村’!”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董留成一番话,让王志山庆幸。有董留成这样的兄长在身边,他能学到不少东西!
      晚饭时分。四名年青人进了食堂。人人抄起大碗,将饭碗堆得像小山头似的。
      一墙之隔的厨房里,张八一一家人安安静静。没有桌子,张八一在地上支了一个笼筛(笔者注:笼筛,一种当地人用竹篾织成的眼比较大的筛子),让一家人围坐,夹上咸菜,就着饭,吃得不声不响。赵琼芬背着几个月大的孩子,坐不下身子,到处站着、走着,边吃边叫大女儿张彩霞多吃菜。基层干部的真实生活写照,毫不掩饰地在新人王成山面前亮了相。王志山感叹,县局机关同事住着单元房,一日三餐稳坐饭厅和餐桌——相同的职业,只是换了个地点,怎么会有如此差距呢?
      晚上张家善来王志山宿舍,帮王志山打理床铺。董留成没来。王志山隐约感觉,他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铺好床,张家善不再嘻哈,收了笑脸:
      “你坐。既然你来到分局,就是我们中的一员了。有些需要交结你的话,我交结交结。这次县局将你分到我们这儿来,领导张兴福开会去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走之前,他安排过了,让你暂时跟我在税收管理组收税。你刚从学校来,课本上的税收教程是几年前的,跟现在的不搭边。比如课本上还有的‘牲畜交易税’,我们基层开玩笑叫它‘牲交税’,近一、两年已经停征了;现在要推行的增值税实耗扣税,你们课本上没有。总之一句话,学校学的,跟现实有差距。比如税务局与纳税人之间的征、纳关系,上面有了最新动向,要求下面基层搞好与纳税人的关系,缓和紧张的征纳关系,遇到双方矛盾时,要求我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听到这话,王志山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什么什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意思是不管对错,我们像是酒店的服务员一样,‘顾客永远是上帝’?永远不要说纳税人是错的,错的只会是我们自己?”
      张家善笑了:
      “呵呵,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王志山点点头,听张家善接着道:
      “特别是现在的税收体制。税务局吸取其他先进地州的经验做法,搞‘三权分离’。所谓‘三权分离’,是征收、管理和稽查按不同事职责分工,不同岗位干不同的事,相互监督制约。分局的征收业务,由马文龙负责,完成开票收税和供应□□,一共四人,你见过面了;另外,稽查由董留成带了个张丽娟,两人专门负责偷、漏税和抗税案件查处;剩下的,就是我们管理组了。作为税收管理组的一员,你先跟老同志王兴正。等时间差不多了,我再给你分管片。”
      张家善口中的一些新名词,王志山第一次听说。他点点头,算是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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