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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十字路口 ...


  •   一行人经过典当寄售行前,与王志山交好的黄河江,看到王志山被两个女人拖拉着,衣衫褴褛,惊呆了。
      年过半百的黄河江,看过此时如同赶庙会的是人群;也看过香火处磕头的是虔诚;求婚下跪的是爱情。一切虔诚而美好,在这一刻被颠覆,如若头顶的三尺神明顷刻间坍塌!他不明白为何如此颠倒、沦落至此?为什么一切如此颠倒?难道世间竟要让如此暴力场面,赤白上演?收税的王志山,为何要受此凌辱,被喝着、喊着,要他“跪拜磕头”。一切谁之过?
      黄河江回过神来。他冲进人群,对着死死抱住王志山大腿的李琼萍、挽着他衣服的李宽萍,大声道:
      “莫打架,莫打人!打人是犯法的,你们知不知道?有话好好说!你们这样打人怕是要不得?人家小王是公家人,来收税代表国家!你们怎么能这样对他?”
      乱糟糟的人群,一时安静下来。
      女人松脱了手。王志山摆脱了扯绊,理了理衣裳,衣裳破烂不堪。他裹了裹衣服,感激地看了一眼黄河江,继续往前走。
      两个女人和三个男人不死心。他们像狼一样紧随其后。
      围观的人渐渐稀少,女人哭倒在地,惊声尖叫:
      “你为哪样抢我们东西,还敢打人?你打了人还想回去是不是?”
      王志山自觉再费口舌无益,大声喝斥道:
      “你们怎么这么无聊?”
      男人们不死心,悄悄交换上了眼色。李良平领头,一数自己一方男女五人,如果还打不垮一个毛头小伙,颜面何在?他趁女人拖对方,斜瞄前方。前方已经走过出事地点百米,远离闹市中心,少了人。人少地段偏,又是一个痛下杀手的地方!他的小算盘,再走几步下手,让旁观的好事之徒,不致于说自己人多势众,坏了名声;不将这小子打趴在地,誓不为人!我要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前方已经能看到税务分局与卫生院十字路口。分局死寂一般,无人进出。路口右拐,是救死扶伤的卫生院,像是睡熟了一样。
      十字路口人少,是下手的好地点。
      女人们不知男人们在作如何打算,声嘶力竭,整个人近乎趴到了王志山身上,让他不能前行。王志山力大,不时用力,能一点点前挪。
      一番折腾,李宽萍气喘如牛。她再累不动了,回头瞪了一眼史劲春,破口大骂:
      “你背个娃整哪样?是不是要像我这个婆娘,背个娃,又遮懒来又遮馋?”
      这话像是命令,男人们发起了总攻。
      三人齐齐横在王志山前方。
      王志山无心纠缠。他不想对着两个女人动手,一再忍让,却招来无休无止、毫无忌惮、狗咬狗式的撕咬。他的手背、手肘已经血肉模糊;男人们听之任之,意图再明白不过。三个男人齐齐现身,明显要作最后的出手!
      王志山无路可走。
      税务分局近在咫尺。王志山心头一振,再次一声吼:
      “你们还想咋地,不怕吃不了兜着走?”
      双方停了下来,像是突然定住了。
      李琼萍一个激灵,上演了苦肉计。她整个人长条条地躺到地上,不管满地灰土,像是驴打滚一样,打起了滚:
      “凶手哇!凶手!我不得!我要住院,我要验伤!”
      所有人愣住了。谁也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在此时,上演一出苦肉大戏!姐姐如此表演,妹妹的心思跟着活泛开来。她松开王志山,与史劲春嘀咕起来。
      王志山不想看地上的女人打滚骗赖,怒眼看向两眼血红的三个男人:
      “让开,让开!”
      李良平机灵,早已对媳妇的用计心领神会。他脚下一软,整个人扑向王志山,声音满是哀求:
      “求求你!不管咋说,你打了人,总得带我媳妇上医院吧?”
      讲理是假,困住自己、打自己是真。王志山甩开他,不致于被他死死抱住,道:
      “你还想怎样?”
      李良平无疑在向其余二人发信号。唐强冲上前来。王志山一看四下人头不多,多了腾挪空间,使上了脚力,瞬间开溜!
      一人挡住去路。唐强手握拳头,猛击向王志山头部;王志山不敢迟疑,一脚蹬向扑来的唐强。唐强领教过王志山手上功夫,却未领教他腿上功夫。腿比手长。唐强的拳头未到,中了王志山一脚,唐强下盘不稳,摇晃着,退了几步;李良平抄了王志山后路,一个熊抱,将他死死抱住。
      又是前后夹击!王志山一惊,左右开弓,手拐并用,甩开李良平;史劲春此时放下背上小孩,伸开双壁臂,像是腥腥一样,扑了上来。
      一时间,王志山三面受敌。他不想再次被困,想到了一个字:“跑!”
      看到王志山脚下生风,三人齐齐围上他,同时出手。王志山二手对六拳,人多一方反倒落入下风。女人们发出了杀猪般的羞辱声。羞辱声中,三个男人恼羞成怒,红了眼,再次上前拼命。
      摆在王志山面前的,不是十字路口,是野猪林,更似白虎堂!
      王志山知道自己一旦心慈手软,非被对方打残不可!为求自保,他一咬牙,手脚并用,左右开弓。
      这个世上横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王志山狠起来,顿时让对方惊骇。
      三人一停顿,无心恋战的王志山小步快跑,四散走开。
      人头攒动,几人在人群中快速移动。围观人群躲闪不及,被不时飞来的脚步踢中,有人倒了下去,“哇哇”大叫。是一个小女孩躲避不及,撞倒了在地,大声哭叫不止。
      闹市中歇伏的好事者,再次潮水般涌来。
      外头乱哄哄的,惊动税务分局里的张兴福和汪杨兴等人。
      说巧不巧。汪杨兴正好来了税务分局。外头的纷乱,让汪杨兴心神不宁。他隐约似乎听到了王志山熟悉的声音,一声“不好”,出了门。
      等汪杨兴看清,前方是人声雷动。他心惊肉跳,看到王志山整个人困在其中,男人和女人们对他拳脚相加。如此场面,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折身跑进税务分局高声惊叫:
      “王志山挨打了!”
      张兴福一惊,冲了出来,冲前方一圈子人大声吼道:
      “干什么,干什么!”
      所有人被他震住了。
      王志山一闪身,进了分局。
      他快步进了办公室,与正要外出的李得淼,碰个正着。
      看到王志山一身上下衣服破碎,李得淼呆住了。
      税务分局的大门和小心闭上。外头人声雷动,全是尖厉、嘈杂的叫喊声。李良平一家多人,鼓动不明真相之人,外哭骂,不时叫嚣,要税务所交人!
      整个税务分局门外像是被点了一把火的山林,风助火威,火借风威,“呼啦啦”震天动地。
      税务分局紧闭的大门被攮得“哐啷”直晃;小门像是暴风骤雨,多了急促的拍打声。往日平静的分局如同大海中的一叶小船,晃动着,像是要在倾刻间倾覆。
      汪杨兴吓得面如土色、语无伦次,双腿像是筛糖般直打哆嗦,结巴着,小声道:
      “糟了,糟了……”
      张兴福全然不惧,数落汪杨兴道:
      “你怕个球啊!天塌下来不是还有老子嘛!”
      他快步走到办公室,拿起了电话机。
      很快,镇政府、派出所的人匆匆赶来。十余人紧急喝令无关人群立即散开,驱出一条道来,进了税务分局。
      派出所带队的是李昌。他是县公安局下派小镇锻炼的年青警官。接警后他急忙赶来,可一干人马全被堵在税务分局外头。分局被围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李昌亮出身份,驱开人群。
      镇政府前来的是副镇长孙应。孙应环顾左右,是小镇多年未遇的暴力冲击。如此规模的冲击,让他摸不着着头脑。他焦急万分,问张兴福:
      “你们税务分局有多少人被打?怎么会招来这么多人?”
      张兴福哭笑不得,请出被打的王志山。
      王志山一人站了出来。
      孙应愣住了。他拉上王志山,让他走几步,还好,王志山除了一身衣服稀巴烂,手、肘多处红肿,能走路,人却是疲惫不堪。
      孙应惊得合不拢嘴。他当即断定,王志山肯定受了内伤!要不然,这么多人打一个,是条牛都趴下了,何况是个人?
      人人担心王志山伤势。孙应紧急调来镇供销社照相馆的张国富,为他拍照验伤,再上前与围堵在外头的李家人周旋。
      唐强气势汹汹,要孙应和李昌,交出王志山、还被打女人一个公道!
      孙应一时蒙了。他让张兴福问一问王志山,可否站出来,来一场对质?
      王志山人在办公室,张国富为他拍照。看到王志山伤痕累累,张国富心痛不已。他摇着手,示意王志山别出去,再去管外头的事:
      “你都伤成这样了,受害人是你,怎么倒要你去跟凶手对质?”
      院坝里人头黑压压一片,乌泱泱的。人群中,王志山缓缓走出来,道:
      “对质可以。又不是我寻衅滋事,凭什么我当缩头乌龟?”
      唐强咬牙切齿,看到王志山变了模样,可怜巴巴:
      “都说男人不打女人哎,小子。你看我表姐表妹全伤了那样了!我说小子,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连弱女人你都打!”
      王志山一阵冷笑。都说小镇有的是市井风气,想不到你唐强硬的不行,软的用上了?他瞪了唐强一眼,道:
      “是骡子是马,不是蹓过了吗?”
      李良平一声不吭。都说“天有大算盘、人有小九九”。他一面叫人将媳妇送进卫生院,一面请来了能说会道的岳母。岳母进了税务局,一会手指天,一会手指地,不时拍打胯部,拍得山响,呼天抢地,却半天挤不出一滴眼泪。末了,她扑到孙应跟前,苦苦哀嚎:
      “可怜我怀了三个月孩子的大囡啊,你究竟造了什么孽哟,遭这么重的毒手?你们政府可要还我一个公道呀,几文文税钱的事情,让我囡受这个罪,挨了打……”
      对质至此,在场人明白了个大概。
      李昌总自弄明白了个大概:是一起三男二女围殴一个人的抗税案件!他要民警清场,分头将李良平和王志山请进不同的办公室,做现场调查。
      纷乱的场面一时安定下来。
      张兴福担心王志山说话不当,一再叮嘱:
      “王志山,待会你一定不能说是自己先动手的嘎!否则,将来有理说不清。可有听见……”
      话音未落,一个中年男子抱了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
      “刚才是你打架伤到我家娃娃了。我小娃的伤,是你小伙子给蹬伤的,你们得赔我医药费……”
      王志山正要开口,张兴福大声喝道:
      “你哪里来的,来打什么冒诈?(笔者注:冒诈,当地方言,诓人的来头)明明刚才那么乱,打人的人你不去找,来找他来做什么?你安什么心,想搅窝子?”
      王志山不想殃及他人。他知道是自己不小心碰到小女孩,不顾张兴福面色铁青,点头道:
      “是我碰倒的。”
      张兴福牙都快咬碎了,恨铁不成钢!他指了指隔壁的卫生院,道:
      “有伤验伤,别在这里叽叽歪歪,滚,该上医院你上医院去!”
      王志山于心不忍,掏了掏破烂口袋,还好,钱还在。他找了十元钱,递给中年男子:
      “你先去验伤。带孩子先去看一看,钱不够,再找我。”
      中年男子被打动了。他不伸手接钱,小声道:
      “我不是来骗人的。主要是来看你认是不认?既然认了,我不根究。”
      说着这话,中年男子钱也不接,抱上小女孩走了。
      轮到王志山只身走进李昌面前,配合李昌做起了笔录。
      李昌一脸同情,问他你神智是否清楚,能否能做这个笔录?
      王志山点点头。
      李昌再道,笔录是现场第一手资料,将来要作为呈堂证供的。你再想想。想清楚了,我再问你话不迟。你明白吗?
      王志山做过笔录,知道这是程序,道,我明白,要问什么,你尽管问。
      两人的问话开始了。
      问话中,李昌关照守门的警察不关门,让外头隔间的能听清双方一问一答。听话的坐不住了,跑去找了张兴福,道:
      “不行不行。王志山就是傻瓜一个。他把打架的原因,说成了他没收李家的称杆过程中,对方不让没收,揪了他的头发,他还了手!”
      张兴福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叫我带了这么个囊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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