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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不识新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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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感叹这一年的冬天,给税务分局带来了桃花运。一场桃花运,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张家善与马文龙哥弟俩闪亮登场,双双有了归宿。可娇艳欲滴的桃花,是否能开满枝头,花团锦族?人人的目光,瞄向了年龄与哥弟俩相仿、身边一直未见动静的董留成。
小镇没有婚介所,年青人找对象,全凭中间人穿针引线,中间搭桥。董留成在小镇工作一晃四年过去,认识的人不少,多了人脉。对于自己的姻缘,他不急不慢,多了佛系。
董留成不急,却多了着急之人。
心急的不仅税务分局的上上下下,还有与税务分局交好的单位。这天分局来了一人,他是农行营业所的所长罗自有。罗自有兴冲冲而来,一找到董留成,头话不说二话,一张口便问:
“老流,你要不要见一下营业所新分来的姑娘?”
很明显,营业所里的上上下下,都听着税务分局的人管董留成叫外号“老留”,叫着叫着,却成了“老流氓”,最后干脆直呼“老流”。不管罗自有怎么叫自己,董留成不以为然,却对他的好心,心头一热。他请罗自有坐下细说。罗自有煞有介事,介绍起姑娘,将姑娘夸上了天:
“姑娘是我们所新分来的。人不错,条子好,胖一两算是臃肿,瘦一两算是偏瘦;再高一分算是多余,矮一分算是缺陷。我跟你说,这么好的姑娘,你不能放过了。她来报到的那天,我特意问过人家:‘有对象没有?’;人家说了,‘没有’。老流,下一步就看你的了。话说回来,你得抓紧了——错过了这个店,可没了下一个村!”
董留成又惊又喜,连声感谢。罗自有也不客气,叮嘱董留成:
“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身。事情我是帮你了,京到这份上。我这个红娘,顶多能跟你牵个线搭个桥,至于你有没有那个造化,能不能追到手,看你的了!”
罗自有口中介绍的花明容是县城来的。她初中毕业,经历不复杂。初中毕业,在一家招待所当过招待员;今年巧遇农行招工,花明容经在县农行当领导的姨父举荐,入了职,分工江北营业所,被身为营业所领导的罗自有,分到小镇老城东平街储蓄所,当了一名营业员。
隔着柜台,董留成看到了花明容。她身着一件红色的拉链夹克,大方得体;一身红夹克,映得蓬松短发下的脸庞,让人眼前一亮。人起了身,罗自有说的一点不假。她人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一双长腿,任由得体的黑色长裤勾勒,多了和谐曲线。在新入职的柜台前,她职业的微笑里多了少许的局促,羞涩间,一笑两眼瞇成了一条缝,镶嵌在白里透红的脸颊,面色白晰而红润。
一股洁白无瑕的少女气息,张扬着青春气息,扑面而来。花明容让人如沐春风。她应着同事的问话,笑意盈盈,全是平白与朴实,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睛,在打量她。
清晨的阳光,透过储蓄所古老的天井,投射在花明容清秀的脸庞上,俨然像是花朵一样绽放。她带给极强厚重感的老房子,多了一抹亮丽。只一眼,足以令董留成怦然心动。他的心跳在加剧。心海的消息,告诉他喜欢眼前的花明容。花明容的一颦一笑,在他内心荡漾,多了一股电流上身的酥麻。
如此佳人,不容错过。
储蓄所很快多了董留成的身影。
储蓄所不大,总共四人。这其中,包括代办员张良宝、营业员李竞芬,人人之前与董留成混得烂熟。主任何斌刚开始不明来意,招呼着花明容,将二人作了互相介绍。
董留成掩饰不住心头的激动,大大方方,伸出手,准备与花明容来一次极具仪式感的见面握手;花明容在慌乱中伸出的来,似乎不习惯如此的正式。董留成手悬半空,她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急忙出手,与他握在一起。
两手相握,花明容的手柔软嫩滑,与董留成的粗手大腕碰一起,立即缩回,局促中泛起了红晕。
一场握手,让手心湿热的董留成手有余香。他真真切切,体验到了花明容的小家碧玉。没有矫情,没有刻意的做作,多可爱的姑娘!董留成心头一热,悄悄问自己:多久没有如此心动了?
花明容率直的笑容、柔美的身材,开朗活泼的性格,在董留成心里扎了根。花明容一笑一颦,多了眩晕般的陶醉。一切令他干涸的心田,如降甘露。仿佛上天刻意安排的人降临面前,花明容的出现,更像一束阳光,照进了董留成枯寂的内心。激发出了他少有的精神头。一时间,他在储蓄所谈笑风生,回到宿舍,破天荒地收拾起了屋子。
乱如猪圈的宿舍变了模样。董留成刮去拉碴的胡子,变回帅气小伙的精气神。都说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有了花明容,他面前的小镇小了昏诲,亮堂不少。平日低头无语的他,少有地哼哼起了“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董留成。他不时到储蓄所里插科打诨,并且很快让所里的人上瘾。
何斌闲来无事,会缠上他,让他讲一讲乡下新鲜事。董留成嘴上应着声,眼里却瞟向花明容。看到她似乎不反对,他试探着,讲起了荤段子:
“今天我们去黄旗营村,遇到了哑巴姑娘。哑巴姑娘你们知道不?就是常来上街,对着每个人‘吚吚呀呀’打手势,可我们又听不懂她想说什么的那个。她结婚了。头天刚回的娘家,刚巧我们碰上了。见到我们几个,她来跟她妈打起了手势,是这样打的……”
他手伸长来,无名指与食指交叉,是兰花指;兰花指往脸上一刮,声音多了哑巴姑娘的含混与尖细,变得娇媚可爱:
“羞,羞死人啦!”
这是一个冷笑话。没有人知道董留成想讲述哑巴想表达什么?人人愣住了。正当众人脑补当时的情形时,董留成换了动作,朝脸上划了两撇,是男人的八字胡。人人明白了,哑巴是在羞脸上有两撇胡须的老公:
“昨晚,那个人,那个男人,”
他站直了,做出一个手褪裤子的动作:
“脱裤子,脱我裤子!”
人人再次不解。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董留成,都在无言地问一个问题:这个哑巴新娘,想向娘家人说什么?
董留成直了直身,气沉丹田,撅起嘴,学起了哑巴老娘苍老而低沉的责怪声:
“傻丫头,人家是你男人!你嫁人家当媳妇,第一个晚上……乖啊乖,你要给人家脱裤子!”
末了,董留成似笑非笑。他的荤段子现实而生动。储蓄所一阵暴笑声。
笑声中,所有人都在看向新来的花明容,看这个年青的女孩究竟什么反应?花明容明显明白了当了,强忍着,不笑。就在人人以为她笑点高,不会笑时,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咯咯咯”地全身打颤,像是花枝抖动一样。
几天过后,董留成再次去了储蓄所。何斌不安地打量了他,他沉默许久,不再张口讲段子。实在忍不住,何斌用手拐子碰了碰董留成:
“老流,怎么不讲笑话了呢?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来来来,再来一个荤段子!你不是挺‘流’的吗,我听你们单位的人都管你叫‘老流’呢!”
董留成左顾右盼,少有地来了一通感慨: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哇!生活本来清苦,哪里全是笑话和荤段子?”
他的眼角,再次瞟了瞟花明容。来了这么多次,花明容似乎很少在意他。四目相对,她快速移开视线,一个人坐到柜台前,认真地做着事。
好不容易等到花明容起身,装作有事无事地去端起了喝水的杯子,董留成这才道:
“那,听我讲个更荤的?”
一拨人怂恿应合。
董留成开讲:
“说好了,都是成年人了,不许骂我流氓。我来讲一讲黄营村一个小伙子的新婚之夜。小伙子小时候不懂事,有一天找乐子,对着马蜂窝冲了泡尿。结果马蜂飞出来,蛰了他的胯档。胯档知道吗?就是医学上叫作‘耻骨’的地方。马蜂给小伙留下了后遗症。以后他每次见到马蜂,挺害怕。后来小伙子长大成人,结婚的这一天,村子里闹过洞房,人散了,新房里只剩下他和新娘子。新娘子急着要圆房,可小伙子老是不脱裤子。新娘急了。不管她怎么拽,新郎倌还是死死拽着裤子。没办法,新娘只有睡下。到了半夜,新娘子问他,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新郎说,我怕马蜂。新娘说,我又不是马蜂!不信,你摸摸看。这下小伙碰了该碰的地方,一下子吓得爬起来,开了灯,大声怪叫:‘你,你莫吓我!你看,毛茸茸的,还淌着蜂蜜哩!’”
几个过来人,笑弯了腰。身为新人的花明容遭了罪。她满脸通红,咬紧嘴唇,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出声。
这模样吓得董留成不轻。
他以为自己惹得花明容不适,吓得溜了人。
人没有走出多远,他身后,传来了花明容如同喷饭的“扑哧”笑声。
是花明容手捂着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一声过后,储蓄所的老房子里,满是花明容如同流水般的“哗哗”笑声。
跑远了的董留成,不知道花明容是开心的。
没有人告诉董留成这些。
他再不敢到花明容面前,讲荤段子供众人取乐。
他知世人都有贪财和好色的劣根性,也是本能。好色是一个人的修养问题,不分男女。可任何事情,包括讲段子,都得拿捏好时机、条件和受众环境。把握好了,叫品位;把握不好,则叫流氓。他不知道年青的花明容是什么心思,什么审美。或许她可能听着闹心,让人不爽,却是人之常情。人非圣贤,孰能无欲?就怕欲望经他之口,变得突兀,被讥为低俗,岂不成为他的担心?
清苦的日子,总是需要一些润滑剂来打发。即使是俗气的荤段子,也是储蓄的沉闷所需。没了董留成,日子倒了回去,多了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