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爱》飞絮搅晴冥

16、十六

　　宴会过后，虽说青耕一直待在洛华宫，但过来拜访的人却是络绎不绝。毕竟成千上百年来，众仙何时见过太子殿下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加之一些好事的仙子们绘声绘色的谈起两人之前的情缘，就更令人唏嘘不已。

　　一日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懒懒的昏昏欲睡。

　　青耕刚起没多久，正在院子里绕着菩提树漫步。走着走着，她也心不在焉起来，一会儿盯着菩提看，一会儿盯着花坛里的泥土发呆。

　　她正想的头疼，忽而听闻门外似乎有不少仙子正嬉笑。她凝神细听，却一个也分辨不出。

　　“嘭、嘭、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青耕好奇的朝门口张望，却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谁啊？”梓琴嚷了一声，从屋里出来，衣袖高挽着，手上还滴滴哒哒挂着水珠。

　　梓琴见青耕呆呆的站在菩提树下，不由得对她一笑，将手上的水在衣裳后背了背，若无其事的往门边走。

　　“谁啊？”梓琴又问了一声。

　　“梓琴妹妹，菩玄神女在吗？我们是来拜见菩玄神女的。”

　　梓琴回过头，和跟在她身后过来的青耕对视一眼，两人都很意外。青耕下意识的望望周围，然后才冲梓琴点点头：“让她们进来吧。”

　　虽然她不认识这些仙子，不过既然别人有心来看望她，她又怎好意思将客人拒之门外？

　　梓琴最是喜欢凑热闹，偏偏洛华宫沉寂了几百年，她无所事事当然希望多和这些仙子来往。当下便利索的开了门，请她们进来。

　　众人在院里落座。

　　浅淡的阳光透过树隙映在庭前的楠木桌上，光影斑驳。时不时吹过一阵小风，桌上斑斑点点的印迹也跟着变幻，来来往往，精彩纷呈。

　　众仙对青耕不甚熟悉，亦未曾来过洛华宫，今日结伴而来，也是看在太子殿下的面上，因此一时无话。

　　青耕垂眸，眼神追着散在桌上的光点，倒是玩的不亦乐乎。

　　良久，一位仙子清了清嗓子，见众人的目光都看过来，才悠悠道：“小仙是缘汐走廊的一个桃树精。早听闻菩玄神女醒了，一直未能得见。前几日在宴会上匆匆一别，见神女又现往日光彩，心中自是欢喜。是以今日前来，送些自家结的小桃，聊表心意。”

　　她娉娉婷婷的将一个编织精致的竹篮子放到桌上，纤细嫩白的手翘成兰花状，颇有风情的把篮子往青耕面前推。

　　“还请神女笑纳。”

　　青耕抬头，见竹篮里的仙桃个个红润饱满，心中也甚是欢喜。她冲桃树精微微一笑，轻轻挥手，将那篮仙桃收了。

　　有了此女开口，那些跟着来的仙子们也都一一自报家门，一同将带来的礼物呈给青耕。

　　青耕含笑听她们讲，时不时应承几句，客气的收了她们带来的礼物。

　　在此期间，梓琴端了茶水过来，一时不舍离开，就也和她们坐在一起聊开了。

　　这些小仙见青耕没有神女的架子，梓琴也很活泼，当即就在院子里活泛开来，连说话也忘了忌讳。

　　“哇，这可是玄武听经石？”一个小仙指着脚下踩的地说。

　　“是。”

　　“这茶，可是南山顶上千年难遇的文山茶？”

　　“是。”

　　“这、这树灌的可是银河水？”

　　“是。”

　　……

　　一番对话下来，众仙看青耕的目光都变了。如果说之前虚情假意的占多，那么现在则热切真诚了几分。

　　只是不知道这热切真诚是因为人还是物？

　　青耕浅浅一笑，在交错的光影中带了些迷惑人心的力量。见气氛刚好，她轻抿了口茶，状若关心的问：“前几日宴会上各位姐姐可有被吓到？”

　　气氛一凝，众仙子面面相觑，最先说话的那个桃树精见大家都看着她，只好“哈哈”笑了两声，硬着头皮说：“怎么会，有殿下在，我们都不怕。”

　　“是啊、是啊，有殿下在，不怕。”众仙纷纷附和。

　　“可有人受伤？我瞧那魔君来势汹汹，必是经年的仇怨，才令得他不惜单枪匹马就闯上南天门。破坏了宴会事小，伤了各位姐姐们才是不该。”

　　“神女尽管放心”，坐在桃树精左边一个穿白色留仙裙的仙子说道，“很早以前殿下与魔君交手，两人就平分秋色，谁也奈何不得谁。如今万万年过去了，想必殿下也不会逊色于他。”

　　“是啊，咱们殿下可是万万年才出的天才，那魔尊遇上殿下，只能怪他时运不好，若是他再早生个万把年，说不定还能在青史上留名，如今嘛，怕是只能躲到深渊去修炼了。”

　　夸起江疑来，众仙可谓是毫不费力，你一嘴我一嘴，生怕自己落了下风。

　　看架势，估计让她们说个几天几夜也无妨，只坐在青耕对面那个小仙，面上略显愁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青耕揉了揉又有些隐隐的头疼，说道：“是了，殿下英勇，自是不惧魔族。”

　　说笑一阵后，众仙提着青耕备下的回礼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只一个小仙磨蹭到最后才依依不舍的同青耕告别，青耕见她有话要说，遂挽着她胳膊，状若亲昵的带她去房里，“姐姐，我见你就觉得面善，正巧屋里还留有些人间的方糕，吃着清甜，我给姐姐包一些，带回去尝尝？”

　　“那就麻烦神女了。”

　　青耕将梓琴支去厨房，她则带着仙子去了屋内。

　　四下无人，被风吹起的半截白纱帘在空中荡漾。青耕走到立柜旁，打开第三个抽屉，将里面剩下的方糕都用油纸包好。

　　“姐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神女救命”。商柚“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声泪俱下。

　　正背着她的青耕吓了一跳，都来不及将包好的方糕放到临窗小几上，就慌忙的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姐姐这是做什么？快坐下来说话。”

　　商柚一边抹泪一边顺着青耕的力道坐下。

　　“我叫商柚，是出云苑里一株不起眼的小草，前几年得了些机缘才勉强修成人形。我生性胆小，日日待着出云苑，不敢四处乱跑，遂与待在出云苑的一众仙子关系很好。生活虽然单调，但也很快乐。但…”

　　青耕见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赶忙递手绢给她，又体贴的给她拍背。

　　“但自那日宴会后，有两个小仙子突然暴毙了。”

　　青耕的手一顿，惊讶的望着她，示意她往下说。

　　“我们本就是天上可有可无的仙侍，那日魔尊袭来，场面一度混乱，死一两个仙侍在所难免。可她们两个是我最好的伙伴，我心里难受，就想去她们离开的地方为她们送行。我一直以为她们是在混乱中被魔尊伤的，可我竟在现场发现了仙法的痕迹。我直觉这件事不简单，不敢声张，却也不甘心姐妹不明不白的死了，思来想去，遂求到神女这儿，希望神女能为我们这样的人昭雪。”

　　“你为何不去求太子殿下？”

　　商柚泪眼朦胧的看着青耕，“以我这样的身份，哪里能见到太子殿下？今日也是恰巧听说仙子们要来看望神女，我才鼓起勇气混在她们中间来的。神女悲悯，定能救我们。”

　　思绪纷繁，窗外菩提树被风吹的哗啦啦响，应和着时而掠过的飞雁，祥和又宁静。

　　这事青耕不想管，毕竟现在的她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搞明白，谈何去帮助别人。可她现在分明成了商柚的救命稻草，若是连她也袖手，那两个小仙子的死必定如雁过无痕。

　　她计较一番，终是软了心肠。

　　“姐姐快别哭了，喝口茶歇歇，我答应帮姐姐，只是我能力有限，也不知能不能帮上忙。”

　　“多谢神女！多谢神女！”商柚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又惊又喜。

　　房门毫无预兆的被推开，江疑踏着虹光，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太阳在他身后，洋洋洒洒，更衬得他神武非凡。

　　“哐当！”

　　天青色的茶碗落到地上摔得粉碎，溅起的茶叶末黏在青耕曳地的裙摆上。

　　商柚慌忙擦掉眼泪，直直跪在了打翻的茶水上，一个劲儿的叩首，“见过殿下。见过殿下。”

　　这一变故看的青耕直皱眉，她站起身，欲要拉起跪在地上的商柚。

　　“起来吧。”

　　江疑看不出息怒，淡淡颔首应下，绕过商柚走到青耕身边，几乎将她半抱在怀里，垂首看她：“卿卿脸色不好，可是乏了？”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商柚明显能听出里面的不耐。

　　她不敢起身，又磕了几个头，“今日冒昧来访，叨扰殿下、神女，还望勿怪。天色渐晚，小仙就先告辞了，万望神女保重身体。”

　　直听到江疑一声浅淡的“嗯”后，商柚才退到门口，掐了个诀，化成一道青烟走了。

　　靠着江疑的那半边身子慢慢变僵，青耕试图挣开，哪知江疑不动声色的又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卿卿，那小草精怎得了？哭哭啼啼的，可扰了你清净？”

　　声音听来如往常那般平淡，可不知为何，青耕总从中感受到了几分压抑的戾气。

　　她微微动了动，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一点。她想将事情告诉他，可张口却变成了： “没什么，就是仙子们见我日日待在宫里难免寂寞，今日特地来看看我，讲了些仙界的笑话，想让我开心。”

　　“嗯，是我考虑不周”，听青耕这么说，江疑环视一周，也觉得这院子确实单调无趣，“日后我多找些人来陪陪你，给你解闷儿。”

　　握紧的手慢慢松开，看着江疑往屋里走去，青耕总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