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时空的我们》莫亦踏

3、第 3 章

　　2022年
　　“花凋谢了一地，遗落满地记忆……”时间来到早间七点。
　　“这才几点啊，闹钟怎么就响了！”赵辞烦躁的关掉闹钟，但还是闭着眼起了身。顺手打开电视，播放早间新闻。
　　伴随着厨房里滋哇乱叫的油汁，赵辞听着新闻开启了美好的一天。作为一名青年律师，自律一直是他的代名词，他习惯将工作和生活安排的妥当，就连家中饲养的宠物也只能在规划好的空间活动。
　　“喵呜～喵呜～老吴～”小小委屈的在赵辞的脚边蹭来蹭去，叫声都开始变得暴躁起来。
　　“稍等一下，我吃完再给你添粮。”

　　城市的另一边，孙艺然还在呼呼大睡。昨晚通宵出报告让她直接在休息室睡了。
　　“艺然姐，快醒醒，交警队那边来电话了！”助手丁艾琳提溜着电话线向休息室的方向喊过来。
　　“谁一大早就打电话啊！报告不是已经传过去了吗？”嘴上嘟囔着，但还是起身眯着眼走向外面的办公室 ，一边套衣服一边接过同事的电话，“喂，我是孙艺然！”
　　“孙法医，您的报告我们也给当事人家属看了，可以麻烦您来一趟横山派出所吗？”
　　“当事人家属肯定对鉴定报告有意见的吧？”
　　“对啊，有点难搞。”
　　“好的，你稍微等我一下，我从局里直接过去，你们先安稳好家属的情绪。”孙艺然很不喜欢别人在她休息的时候跟她谈论工作，但是这几年她已经习惯保持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生怕因错过一通电话导致工作出现纰漏。
　　电话那头的警官有点疑惑，“家属实在想不到是这样的结果，现场的血迹和鉴定报告也存在出入，孙法医，这个确实有误差啊，派出所这边还有几个记者和律师，所以……”
　　“我明白了，我等会到，你们先控制一下现场。”孙艺然无奈之下还是选择去横山派出所一趟。对于鉴定报告，她有十足的把握，多年在基层法医这个岗位上的工作经验，让她有自信面对这起交通事故案件，当然，若是她工作中确实存在错误，她也会及时反省，趁案件还没有定性的时候，将报告推倒重来。
　　穿好外套的孙艺然理了理衣领，突然想起来，“小丁，你说世界上真的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嘛？”
　　丁艾琳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文件，皱着眉头，“艺然姐，从基因学上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但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还是有可能的。”
　　孙艺然在门口回首说了句，“我昨天看到赵辞了。”
　　“你看错了吧！”
　　“等会再说这个问题吧！我先去一趟横山。”
　　在去派出所的路上，孙艺然回想起和赵辞的稀碎往事。
　　那天的夕阳很美，刚下课的孙艺然在滑坡那边看到了赵辞。孙艺然站在高处，俯视着滑坡上的人，他走在人群中，身姿挺拔，不免让人侧目。
　　“赵辞！”孙艺然叫住了离她有五米远的他。
　　他回过来，仰着头，“什么事？”
　　“你多高？”
　　赵辞听到孙艺然的问话有点奇怪，周围同学也都开始哄笑。“你问我有多高？”
　　“对的！”孙艺然实在好奇，赵辞是得有多高，才能让自己无论在哪里都会第一眼看到他！
　　“一米八七。”
　　“哦……”孙艺然三步并两步来到赵辞的身边。抬起头看向他，“确实蛮高的，怪不得你在哪我都能看到你！”
　　那些和赵辞同行的舍友不禁开始揶揄起来！“哪儿都能看到啊……”
　　赵辞的那一张白脸顿时红了。是被夕阳衬的，也是被孙艺然的大胆惊到了。
　　问完话的孙艺然就准备走了，被赵辞一把拉住，“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
　　“你要去哪？”赵辞想着，如果此时孙艺然走了，他肯定要面临舍友们的盘问。所以他想直接跟孙艺然一起溜走。
　　“我电脑出了点问题，去修一下。”孙艺然拎了拎手中的电脑包。
　　“我可以帮你先看看。”
　　“好的呀，正愁着呢，去杂志社吧！”

　　初冬的川西城，微微刺骨的寒意随着冷风灌进人们的衣领，大街上行走的人都少了起来。梧桐叶已全部泛黄，有的在树上，有的在路上，不管此时此刻的它们在哪儿，等待它们的是相同的命运——化作春泥。
　　刚线上开完庭的赵辞，端起咖啡看了眼窗外的景色。阳光夺目，他习惯性的眯了一下眼，然后掏出手机给当事人讲了一下庭审内容以及下一步的案情推进。
　　“赵律师，这边的情况我知道了，反正我已经全权委托你了。我是完全相信你的能力的！哎……我现在手上还有一件事比较棘手，我表弟……撞人了。醉驾……人是当场没的，他小子还害怕，跑路了……”
　　“这个情况很不利啊，现在他人呢？自首没？”赵辞喝了口茶水，抿了抿嘴唇。
　　“自首了，能不自首嘛？他刚跟我说了这情况，我就把他踹到派出所去了！”
　　“袁老板啊，这个交通肇事逃逸，还蛮严重的。”
　　“麻烦你了，赵律师，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也不认识什么人，只能找你们律师帮帮忙！”
　　“人被拘了吧，这两天疫情严重，等过一段时间再去趟看守所。”
　　“好好好，那就麻烦赵律师了。”
　　一起平常的交通事故，在赵辞的办案史上，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像往常一样，周转于公安、肇事者、被害者之间。

　　当孙艺然赶到派出所的时候，家属的情绪已经被稳定下来了。但在见到她的时候，家属显然变得委屈起来。
　　“孙法医，你说说，你怎么鉴定出我们家老汉是被吓死的？他明明是被撞死的！”展大娘坐在长木椅上尽头，旁边站着的是她的儿子展鸿。这时的她眼睛已经哭肿了，一双饱含泪水的她看到孙艺然之后，咽了咽喉咙，清了一下鼻子，向孙艺然发出疑问。
　　“大娘，你家老汉有心脏病，你知道吗？”孙艺然拍了拍展大娘的肩头，掌心温热，传达着她的同情与怜悯。
　　“心脏病？他怎么会有心脏病呢？”展大娘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转头向展鸿看去，“你爹有跟你说过这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爸怎么可能有心脏病？”听到这话，一言不发的展鸿像刺一样的钻了出来。
　　孙艺然没有把家属的诋毁放在心上，此时她是理解他们的情绪，至亲的去世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毁灭性打击，“你是死者的儿子吧，你父亲就没和你说过关于心脏不舒服的话？”
　　展鸿想起来以前他爹是说过很多次胸闷喘不上气的话，但碍于家中经济困难，他们也就一直拖着没去医院做检查，他想着他爹才五十多岁，也不可能有什么大病，后来也没听到他爹再说过这样的话，渐渐的，他也就忘记了这茬事。
　　但目前这个情况，他是坚决不能将此事说出来的。“没有，我爸身体好得很！没有心脏病！”
　　“有没有这个心脏病，不能你我口头说说就能盖棺定论的！”孙艺然深吸了一口气，看出了展鸿的犹豫。“目前只是针对您父亲的死因做了鉴定，这起交通事故的死亡参与度还没有进行鉴定呢，我听说肇事者已经自首了，你们不妨这方面再去了解一下情况。”
　　“孙法医，求你帮帮我们！”展大娘突然向孙艺然跪了下来。“我家老汉才五十多岁，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这可让我这个老婆子咋活啊！”
　　“大娘，你先站起来说话，我刚刚也说了，我的那份报告只是死亡原因的鉴定。现在人已经不在了，作为家属，你们得把他的后事操持起来啊！”孙艺然拉起了老妇，只能说些宽慰的话，对于这个结果，她只能从科学和医学的角度作出鉴定结果。“肇事者那边肯定会有补偿，你们最好请一个律师帮忙算算。逝者已去，我们都要往前看啊！”最后这一句，不仅仅是向家属说的，同样的，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十年前，也是一场交通事故，她就此失去她的挚爱。

　　2012年6月9日，晚上十点，横山街道凤阳路与东关路交叉口发生了一场交通事故。
　　肇事者系醉驾，在拐弯处未看转向灯，向着人行道冲了出去。晚上微凉的气息席卷着这座城市，晚上十点的人行道寥寥无几的行人，本来是不存在受害者的。但好巧不巧，那晚赵辞在毕业聚会散场之后，想起还有些书放在学校宿舍，便匆匆返回学校。
　　谁也不会想到，意外来得是这么突然。随着刺耳的刹车声，赵辞倒在了血泊之中。
　　警车声、救护车声在夜晚寂静的空中穿透人们的耳膜，诉说着这一桩惨案的发生。
　　远在家中的孙艺然正看着他们合照，畅想着他们以后的生活，就在他们毕业的今天，赵辞跟她说，“艺然，我们一起报考川西的公务员吧！以后你在法医办公室工作，我在刑侦队，我们一起办案！”
　　孙艺然笑容灿烂，“好呀！那可得说好了，赵警官以后可得多照顾照顾我这个小法医！”
　　“那不是肯定的事嘛！”

　　2022年，初冬。
　　赵辞总算在横山看守所排上号会见了袁老板的表弟惠安——交通事故的肇事者。大概了解一下案发情况，晚上十点，横山街道凤阳路与东关路交叉口，惠安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没看转向灯就向人行道冲了出去。
　　“砰！”听到声响，惠安酒醒了一大半，意识到自己撞人了，他连忙下车查看情况。那人看年纪是个老头，估计快七十岁了，佝偻的背蜷缩在地上。
　　惠安走了过去想看看他的伤势，可当他看到老头的头部流出大片黑色液体，他意识到可能出人命了。
　　酒彻底醒了！慌忙之下他选择了逃跑！
　　等他到家冷静下来之后才想起来寻找表哥袁善成的帮助。他出来川西城，能依靠的也只有他那做建材生意的表哥了。
　　惠安坐在铁窗的后面，向赵辞说明了这场交通事故的前因后果。
　　“我就不应该喝那顿酒！”此时的惠安悔恨当初的自己，那酒不应该喝，那车不应该开，更不应该因为害怕而驾车离去！
　　赵辞做完笔录之后，“现在我们争取弥补过错吧，受害者那边的赔偿肯定要先付的，争取他们的谅解！”
　　“赵律师，我会被判几年啊？”这是惠安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这里面存在一个盲点就是，被撞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死亡的。要等我阅完卷之后才能知道。如果他是在被撞的那一刻就死了，你就不属于‘因逃逸致人死亡’的情节，不会判到七年以上。但如果他是因没得到救助而死亡的，就难说了！就目前来看，最好的情况是三到七年。”赵辞有点同情的看向他对面的犯罪嫌疑人。
　　一窗之隔，隔出的是自由与监禁。赵辞崇尚自由，但也为更多人的自由奉献出精力和时间，这样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的自由，但为了心中的信仰 ，他乐此不疲。
　　放下笔，赵辞看着面如土色的惠安，“案件还在侦查阶段，过不了多久就到检察院了，你也不要太灰心。具体的情况，我会帮你去联络的，就我们国内的司法环境，我认为，我们应该认罪认罚，争取宽大处理！毕竟，这次事故，确实已经发生了。”
　　惠安抬起头，激动的拼命点头，“我认罪认罚！我知道错了，我只希望能判少一点！真的，赵律师！请您一定帮帮我！”
　　“嗯嗯，但侦查阶段我们律师的权限还是比较小的，不过我会尽量帮你去取得受害者的谅解，你这边同意认罪认罚，就签一下公安的具结书。今天先这样，你在里面钱还够用吗？有什么情况可以写信给我！”
　　会见完惠安之后，在回律所的路上，赵辞特意的经过那个路口。在路口，他观察了好久的人流和车流，隐隐觉得这个地方，有一种魔力在吸引他，让他驻足不愿离去，好像这个地方与他有着很深的羁绊。
　　在这种魔力的牵引下，他走进了路口拐角的咖啡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