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梅》寒随春逐

32、翼王

　　翌日，五人简单收拾好行囊，临行前，夜泠将所有人聚集在房间里。

　　“此次去南疆，一为调查我爹中毒的真相，二为救我师父。这两件事无论哪件都不是易事，恐有性命之忧，若是不想去，现在——”

　　“阿姐，”夜枭说，“我们说好了，有什么事要一起面对，而且我还答应了我爹，要把你平平安安的带回去。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是不会走的。”

　　叶晟也道：“我师父既让我跟着你，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再说了，咱们也算是朋友了，既是朋友，哪有让朋友独自涉险的？”

　　木棉：“姑娘，我陪着你。”

　　夜泠垂眸一笑：“好，那我们就一起去，是生是死，也得去过才知道。”
　　楚潇伸出手：“那就祝我们一帆风顺，平安归来！”
　　夜泠、木棉、夜枭、叶晟一一把手叠上去。

　　“祝我们，平安归来！”

　　**
　　半个月后，南疆古都。

　　三个衣着光鲜的人进了一家客栈，在柜台上放了一锭银子，冲掌柜的道：“来三间上房。”
　　掌柜的收了银子，满面春光地让小二招呼三位贵人去房间。
　　三人各自回了房，待到半夜，一道黑影自黑夜深处而来，翻窗进了其中一间房。

　　房中点了一支烛火，盘坐在床上的叶晟听到声响，睁眼瞧来，道：“来了？”

　　“嗯。”
　　那人沉沉应了一声，倚靠在窗边摘下面巾，正是楚潇。

　　他们于五天前到达南疆古都，发现城门口戒备很严，五人进城目标太大，他们便兵分两路——夜泠与楚潇一路，扮作游历至此的江湖侠客，而叶晟三人则扮作行商之人。

　　五人分两路进城，夜泠和楚潇先行一步，探查城内形势，而他们则落后几日，约定在他们落脚的客栈见面。

　　叶晟下了床，朝他身后的窗户瞥扫一眼，确定再无旁人之后问：“怎么就你自己，夜泠呢？”

　　“她去大理寺了。”
　　“自己去？”
　　“嗯。”

　　楚潇转眸看向窗外无边夜色，眼底盛着担忧。
　　一开始他是想跟着的，但夜泠没同意。

　　“两个人目标太大，不好隐藏，容易被发现。”夜泠说，“你先去找叶晟他们，我随后就到。”
　　楚潇还想再说，夜泠握住他的手：“信我。”
　　于是，楚潇便独自一人来了。

　　另一边，夜泠借着夜色的掩护，成功潜进了大理寺的案牍库——那里放置着南疆所有的案件卷宗。
　　她心里有些猜想，需要来这里找一些能证明的东西。

　　夜泠轻轻合上门扉，转身看向一排排的书架。
　　她穿梭其中，落地无声，目光迅速在标注的时间上轻扫而过。终于，她在某一个书架前刹步。

　　那是二十年前的案件卷宗。

　　夜泠手指一行行划过去，停在一卷上。
　　那上面写着‘吴王谋逆案’。

　　夜泠展开卷宗，一目十行，转眼到了末尾，眸光一顿。

　　只见卷宗末尾写着——巫医医莫至为助吴王夺位，下毒谋害天子，被判处斩，株连九族。

　　夜泠目光向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那是她师父游历人间的化名，叫医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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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泠轻轻合上门扉，躲过巡夜的守卫，出了大理寺。
　　而就在她刚刚从大理寺的院墙下拐进一处窄巷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破空声。

　　夜泠一矮身躲过掌风，起身时一记后旋踢攻了上去。
　　那人用手臂挡了一下，手中长剑落到张开的右手中，剑鞘对准她的侧腰。

　　对方未亮剑刃，夜泠也没有。
　　她用手掌挡了一下，而后向上一挑，身子一仰，脚步一转，与对方拉开距离。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那人并未蒙面。
　　暗色劲装，身材高大，半人高的长剑，配上他那面无表情的脸和浑身的冷肃之气，那可真是……送人走的一把好手。

　　夜泠眯了眯眸，刚想开口，那人的掌风又到了近前。
　　夜泠闪身一避，抬掌回击。

　　两人有来有回的过了数十招，那人始终剑未出鞘，夜泠也没有抽出轻雾。

　　“砰——”
　　两人右掌相对，内力相撞，各自退开几步。

　　这次，那人没再出手。他只是看了夜泠一眼，而后飞身上了院墙，没入夜色，无声无息，一如他的出现。

　　夜泠垂眸驻足片刻，转身离去。

　　**

　　客栈。
　　倚靠在窗边的楚潇似有所觉，打开了窗户。下一瞬，一道身影落在他身前。

　　夜泠扫视一圈：“都在呢。”
　　木棉和夜枭已经被叶晟叫过来，四人已经在房中待了好一会儿。

　　楚潇关了窗，回身仔仔细细检查了夜泠一番，发现没伤才终于松了口气。
　　夜泠捏了捏他的手，算作安抚。

　　“先坐下。”叶晟给她倒了杯茶。
　　夜泠坐下，抿了口茶。

　　“怎样，可还顺利？”楚潇问。
　　夜泠点了点头：“一切如我所想，我师父的确是南疆人。除此之外，我还在大理寺碰到了一个人。”

　　“何人？”
　　“不知。他应是一直守在大理寺外，只等我出现。我与他过了几招，那人武功深不可测，招招狠厉却未带一丝杀气，我猜，他只是来试探我的。”

　　叶晟皱起眉：“既然未带杀气，那应当不是暗影的人。一直守在大理寺，就好像笃定你一定会去。”

　　“姑娘去大理寺是为了调查先生的事，那人既然料到了姑娘的行踪，一定是对当年之事十分熟知，所以才会猜到姑娘会去大理寺。”木棉道。

　　若当真是这样的话，那便十分可怕了，只怕他们的行踪都被那人看在眼里。
　　可那人究竟是谁呢？

　　夜泠手指点着茶杯边沿，思绪纷飞，像是一团线缠在一起，杂乱无章，找不到线头来捋直。

　　夜泠不自觉地蹙起眉，心底有些烦躁。
　　微凉的指尖抚上眉心，轻缓地揉了揉。

　　“别皱眉。”楚潇说，“这样一个人总不会是无名小卒，他背后之人也一定是朝中权贵，想想南疆朝堂的局势。”

　　他们这几天将南疆朝堂的局势摸得差不多，大多臣子的住处也都一清二楚，不然也不会夜潜大理寺了。
　　听楚潇这样说，夜泠想了想，还真想到了两个人。

　　一个是庸王姚温思，先帝第五子；一个是翼王姚梓枫，先帝第六子。
　　这两人幼时常与医尤生一处，尤其是翼王，听闻医家满门抄斩之时，他病了大半月，身体大好之后，性情大变，再不似年少好动，心情阴晴不定，一个不爽便要见血。以致朝中无人敢将女儿嫁与他，而立之年，依旧后院空置。

　　“翼王……”夜泠轻声念着这个名号。
　　“怀疑是他？”楚潇问。

　　“嗯。”夜泠道，“根据打探来的消息，这翼王的所作所为可称一句疯子，而他变成这样的原因就是我师父出事。这样的人，若是听闻江湖上有一个同名同姓的人，无论是真是假，都会想尽办法把人带回来。”

　　“可根据我们这些年的消息来看，寻找先生的只有暗影，若当真是他，为何会和暗影合作？”木棉有些想不通。

　　“因为暗影的情报网。”叶晟道，“暗影身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人组织，他们的情报网十分庞大，消息知晓很快，不然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折在他们手里了。”

　　“那便不奇怪了。”夜泠想起初遇医尤生的画面，想到那满身的血，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毕竟是杀手组织，会的都是些杀人的招式，若是对方不从，动手在所难免。

　　“等等！”夜枭突然道，“翼王若是和暗影勾结，那给大伯下毒的岂不是他？！”
　　话音一落，几人同时看向夜泠。

　　夜泠沉思片刻，摇头道：“不见得。”
　　夜枭一愣：“为什么？”

　　“因为没理由。”楚潇接话，“他一个闲散王爷，既不掌兵也不掌权，没理由对敌国将军动手。若是想争权，也该从南疆朝堂上下手，毕竟在非战时期刺杀敌国将领这种事风险太大。”

　　夜泠点头：“不错，而且从时间上来算，那个时候我师父已经在南疆了，若是想对我爹下手，我师父不会坐视不理的。更何况，刚才那个人明显就是知道我是谁，既没下杀手，应该还是顾忌我师父的。”

　　夜枭“哦”了一声，又有了新的疑问：“那会是谁呢？”
　　夜泠道：“去问问就知道了。”
　　“问谁？”
　　楚潇翘起腿：“自然是……翼王殿下了。”
　　夜枭：“？”

　　**

　　翼王府。
　　正如夜泠她们所猜想的，那人的确是翼王的人。
　　他翻进翼王府高高的院墙，穿过巡夜的侍卫，那些人俯身唤道：“寻生大人。”
　　寻生点了点头，越过他们，停在一间房前。他微低了头，道：“主子。”
　　里面传来模糊的一声：“进来。”

　　屋里两人正在对弈，棋局之上，黑白两子一进一退，一方急迫，一方沉静。
　　正如那两人的性子。

　　寻生站到其中一人身侧，低低道：“主子，如您所料。”
　　姚梓枫落下一子，抬眸看向对面那人，话却是对着寻生说的。

　　“那丫头胆子还真是大，你可动手了？她实力如何？”
　　寻生道：“与我相差无几。”

　　姚梓枫一愣，下意识看向对面那人，见他仍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心底生出一丝烦躁。

　　他冷笑一声：“毕竟是百晓生的徒弟，自然不会太差。”
　　对面的人仿佛没听到，稳稳地落下一子。直到这时他才开了口，声音淡淡：“该你了。”

　　姚梓枫一拳打在棉花上，心底烦躁更甚，一挥手将棋子打散在地。
　　他双手撑在棋盘上，盯着对面的人，冷声道：“医尤生，你当真如此不在乎？”
　　医尤生不为所动：“我的弟子，什么实力我最清楚。”

　　“好，好，好！”姚梓枫冷笑，“你——”

　　“走水了！”
　　“走水了！快来人呐！”
　　“快救火！！”

　　姚梓枫刚皱起眉，寻生已经出了门。
　　他看见柴房方向冒出滚滚浓烟，所有人都朝那里跑过去。

　　寻生刚想过去看看情况，突然眉心一跳，偏过了头。
　　折扇擦颈而过，劈人失败的楚潇一招不成，又是一下直奔寻生脑袋。

　　寻生向后一躲，抬手便要抽剑。
　　谁料楚潇竟虚晃一招，借着向前的幅度按住了他拔剑的手。

　　寻生还没动作，侧颈要害已经被人抵住。
　　“别动。”身后那人道，“今日公子未对我亮刃，我现在也不会对公子动剑。”

　　寻生一愣，这才发现抵住侧颈的是那把折扇，只是不知何时到了身后之人的手上。

　　“得罪。”楚潇突然出声，而后捏了寻生左手的麻筋。
　　寻生一松手，长剑便到了楚潇手中。

　　院落嘈杂，没人发现这里的情况。
　　两人挟着寻生进了房。

　　姚梓枫正想看看寻生怎么出去了这么久，一抬头就看见寻生被两个人挟持着进了屋。
　　挟持人的那位还对他说：“久仰大名了，翼王殿下。”

　　姚梓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