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此木三水

2、生日不快乐

　　直到晚上，年抒凌回来的开门声才把风蔚栩吵醒。
　　“唔，你回来啦。”
　　“嗯，你在忙什么，怎么不去床上睡？”年抒凌走到桌子前，看到风蔚栩散乱的纸张。这一幕仿佛唤醒了旧时光里的记忆，年抒凌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女孩儿的笑脸。
　　“啊，这些我会马上收拾的。最近回忆起一些关于我以前写文章的画面，想试着‘重操旧业’来着。不过感觉好难啊，我以前真的是以此谋生的么，”风蔚栩抱怨着，却没有得到年抒凌的回应。“哥哥，哥哥？”风蔚栩在年抒凌面前晃了晃手，年抒凌才回过神来。
　　“这样啊。没事，创作确实很难，你多思考思考就好了。既然以前可以做到，现在一定也可以。”
　　年抒凌顿了顿，说：“先吃蛋糕吧。一会儿我们找一个书籍分享的节目，你或许可以有些灵感。”
　　“好的。”风蔚栩虽然对生日没感觉，但很喜欢吃蛋糕。软软的口感，甜甜的味道。“希望哥哥也喜欢我。”她闭上眼睛，许下愿望后吹了蜡烛。
　　“味道怎么样？”年抒凌用纸擦掉风蔚栩嘴边粘的奶油，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
　　“很甜，很好吃。”风蔚栩把最后一口吃掉后，舔了舔勺子上的奶油。
　　“那就好。”年抒凌说着，找到了一个节目，“看这个吧。”
　　“晚上好，欢迎大家来到《好书有声》节目。今天为大家带来的书是情感类书籍《五分之一暗恋》……”听到这里，年抒凌像突然触电一般，握着遥控器的手颤了一下。
　　“还是换一个别的节目吧，这本书的分享我看过了。”年抒凌的语气里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就这个吧，你看过我没看过呀。我还挺感兴趣的。”风蔚栩说着，按住了年抒凌打算换节目的手。
　　“好吧。”年抒凌看风蔚栩兴致正浓，便妥协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吧。”他暗暗想着，希望不会有意外。
　　“首先为大家读一段书中的经典语段：迎春花开时，我说春意盎然，我们在一起吧，你却说寒意未散，不适合牵手；莲香四溢时，我说阳光正好，做我男朋友吧，你却说天气炎热，不适合拥抱；层林尽染时，我说秋风习习，和我共度余生吧，你却说秋景萧瑟，只适合伤感；雾凇沆砀时，我说雪花飘飘，和我一起白头吧，你却说寒风凛冽，只适合离别。后来，我才知道，不是季节不适合，是我们不合适。人的一生约百年，我想，我用了十分之一的时间去爱你。希望也可以用十分之一的时间去忘记你。剩下的五分之四，就留给我自己吧。”
　　“这段话当时也是让很多读者都哭泣了呢。”
　　“是的，确实是写出了爱而不得的难过。”
　　“可见作者的文字功底还是不错的。”
　　“是的。那么这段话呢，是出自于作家蔚栩的笔下。蔚栩，原名风亦友，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女作家。”
　　“当时啊，蔚栩的文风呢，也是吸引了一些忠实的读者。不过，很可惜的就是，她只创作了这一本书。之后读者们就再也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
　　“对，确实是有些遗憾啊。好的，回归正题，让我们来接着走进书籍《五分之一暗恋》。”
　　……
　　两位主持人的对话似乎透露了太多信息，让风蔚栩一瞬间无法反应过来。
　　风亦友？
　　笔名蔚栩？
　　难道年抒凌是喜欢这个作者，所以给她起了这个名字。这个理由貌似说的过去，但又有些奇怪。
　　更令她震惊的是，年抒凌哭了。
　　那滴眼泪缓缓划过他的脸颊，让她莫名地心疼。两年来，她从未见过他流泪。她刚刚还只是怀疑自己的名字单纯的来自于年抒凌对这个作者的喜欢，但是，现在，她反复思索着她不愿意接受的可能性极高的答案。
　　年抒凌意识到了风蔚栩的目光，他慌张地关掉了节目，用纸巾擦去脸上的泪，却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良久，风蔚栩打破了这针落可闻的寂静。
　　“她暗恋的人是你，对吗？”风蔚栩很平静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尽管她对回答已经心知肚明，尽管她希望听到的是否定的答案……
　　年抒凌沉默了。没有答案，却比他亲口承认更加痛心。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那双平日里浸满温柔的双眼如今却被回忆的痛苦所侵占。
　　“你不该给我一个这样的名字的，我配不上，”从年抒凌身旁经过时，风蔚栩轻描淡写地说着，之后走向她自己的房间。
　　“你误会了。风亦友，她是我妹妹。”
　　“妹妹？那我是什么？你妹妹的替代品?一个不配拥有自己的名字的人?一个不配拥有自由的人?是吗？”风蔚栩激动地讲了一连串的问句发泄她的不满。
　　“不是的……”对于风蔚栩的这番话和举动，年抒凌感到很诧异。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她打断了。“今天是‘她’的生日吧？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9月25日会是我的生日，而你却很笃定，原来是这样。还有我的年龄，18岁，第一次见面你说我是18岁，我也信了。呵，真是可笑。我喜欢你，你知道吗？都怪我自己，我误解了你施舍我的一切。可是当我已经深陷其中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你大概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这么激动吧，你大概觉得你既然给了我这一切，就有权利约束我吧，毕竟我不过是你捡回来的人而已……对啊，可是我，我为什么要这么难过呢……年抒凌，放我走吧。从前，我心甘情愿，可现在，我自知不配。”
　　年抒凌突然将风蔚栩揽入怀中，让她猝不及防地聆听了他接下来对风亦友的深情告白。“对不起，可是我不能让你离开我。你知道吗？你和她真的很像，几乎一模一样。我一直坚信你就是她。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给我一百天的时间可以吗?如果一百天后你还是没有想起我，不管你是不是她，我都会放你离开，我们两不相欠。”风蔚栩没有推开年抒凌，因为她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祈求，这个骄傲到不可一世的男人在情感方面却可以卑微至此。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小说里的男女主对话总是会有‘你是否爱过我’这样的问题，可我喜欢了你这么久，却似乎无法问出这个问题。因为你一定会说爱过。可是你爱过的是风亦友，不是我。你把我当作她，那么我留在你身边的意义是什么？解你的相思之苦吗？凭什么我的痛苦就无人问津呢？”风蔚栩在深陷于年抒凌的怀抱之前，用残存的理智支撑自己讲出了拒绝的话语，“更何况，你如果真的足够爱风亦友，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拒绝她？现在你找不到她了，就把我当作她的替身。就算我真的是她，我想，尽管我曾经暗恋你，但我现在既然不记得你，那应该是我内心深处并不想和你有瓜葛了。”
　　“我从未爱过风亦友，我爱的一直都是风蔚栩。”年抒凌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声音很低，似乎底气不足。
　　“你已经不自信了。罢了，明天再说吧，让我先冷静一下，再考虑考虑。”
　　这个生日，过得并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