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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困惑 ...

  •   “王宇……王大人。”
      王宇拿着茶杯的手一抖,差点掉地上,“嗯?国师大人,这是搞哪出啊?”
      自那天之后过了几日,路曜登了王大人家的门。为了王金月,他贴心地带上了路遥。

      路遥一进大门就直奔着偏殿玩竖琴去了,王金月脸红红的,在王宇绝望的注视下踮着脚尖小步跑着跟了过去,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端庄样子。
      王宇痛心疾首,看着她的妹妹消失在了视野里,哭丧着脸半天缓不过来。

      路曜再一次看到王金月那样害羞又庆幸的脸庞,愣了愣,然后转过身去悄悄捏了捏自己的脸。

      此时两人坐在王宇的书房里,为了体现自己的诚意,他忍着没有直接去喊王宇的大名,而这样生硬的转折在王宇眼里却全化作了惊恐。

      “突然带着路遥来,不是……你要来就来,带路遥干什么。”王宇不满极了。

      可妹妹的心思他也管不了,估计如果路曜真的不带,妹妹还要私下里和他闹别扭,王宇这辈子最疼的就是他这个妹妹了,所以无奈的也就只能在路曜这里逞逞能,说几句。

      路曜没理他,而是在纠结该怎么问问他自己的情况。
      他坐在椅子上,弯着腰,手肘撑在膝盖上绞着手指。
      王宇看出了他的纠结,道:“路曜,你这是……”

      路曜抬头,脸色别扭,扭扭捏捏地半天说不出该说的话来,“呃……就是……我有个问题,就是……嘶……不知道该怎么说。”

      王宇想要抱头尖叫,在朝堂上口舌伶俐能一个人喷十个的年轻有为,办事利落,英俊潇洒的国师大人,竟然能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你你你你,说好啊,我不是断袖!你离我远一点!”

      “滚!”路曜抓起旁边的水杯砸了过去,水杯落到了王宇的脚边,他当机就跪下了,手里捏起陶瓷的碎片悲怆地大喊,“我那价值500两白银的茶杯啊——”

      “别装了,那玩意儿有多便宜我又不是不识货。”路曜被气乐了。
      被识破了计谋,王宇清了清嗓子坐了回来,招招手,远处的仆人跑来利索的收拾掉了地上的碎片,又给路曜重新上了一杯茶,路曜看了看那杯子翻了个白眼——换了个更便宜的。

      “别这么看我路兄,这些钱都是要捐给学堂的。”王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道:“想问什么?问吧。”

      路曜又沉默了,想了半天才道,“就是我最近只要想起一个人,就总是心神不宁的……”

      路曜下意识地不想让王宇知道那个是人太子。

      “嗯?难道是缪松城主?哎,他老固执了,就是不肯上交权力,害的我和那边的生意一直都不顺利……呜呜,没想到路兄你这样关心我,就算是断袖我也……”说着还摸了摸眼泪。

      路曜差点就抓起杯子又砸了过去,他忍着没发作,道:“不是那种心神不宁,跟政务无关的。”

      “哦。”王宇脸色一瞬间回复了正常,还拿起了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

      路曜被气的闭着眼攥紧了手指,缓了缓继续道:“就是,心跳会加快,还会有点……害怕,和心虚,不敢看他,但是,看到他受伤或者,不开心,我也会受到影响,变得很难受。”他轻轻蹙着眉,困惑极了。

      “路兄。”王宇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淡定地看着他,道:“你喜欢她。”
      “嗯?”这会路曜更困惑了,他理所当然的道:“我是喜欢他啊。”

      王宇一愣,然后恍然大悟,低头扶着额头开始低低的笑,他笑的肩膀一直在抖,最后忍不住了开始拍桌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路兄,不是吧路兄,你都24了啊,不是吧不是吧,噗哈哈哈………”

      路曜一脸懵,不懂他在笑什么。
      “咳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的王宇咳了咳,正色道:“路兄,喜欢,和喜欢的心情,是不同的。”

      “这世上有很多喜欢,喜欢一只小白兔是喜欢,喜欢一道菜是喜欢,喜欢自己的家人希望她幸福是喜欢。”他顿了顿,然后伸手去摸了摸他戴在了左手中指上的一枚已经褪了色的便宜戒指,垂眸微笑,声音都变高了,“但喜欢一个人却不同,会想与她共度余生,想照顾她,想让她开心,想护她一世周全……”

      “即使自己一朝覆灭,又有何妨?”他眉眼一眯,面颊上映出了灿烂的日光,甩开袖子向门口走去,背影潇洒至极。

      路曜看着他的背景怔怔地道:“原来……王宇你单恋失败了啊?”怪不得这么大了还没妻室。

      王宇跨出门去的那只脚被门框拌了一下差点栽倒。
      好吧,路曜耸了耸肩,接着又问了些和他的生意上的事,最后在晚饭前向王宇辞行。

      王宇跑到门口,追着他的马车大喊:“喂!你把路遥也带走啊!”
      路人频频回头看他,王宇脸色挂不住了,咳了几声装装样子拍了拍长袍,扭头回去了,王府的大门关的都比平时快一些。

      喜欢和喜欢是不同的?
      路曜坐在马车里望着窗外思索着,他叫车夫慢一些,让他能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
      喜欢一只动物,一道菜,这个他大概能理解,对家人的喜欢,大概路遥和胡管事能代替一下?

      喜欢一个人,想和他共度余生?护他一世周全?宁愿自己一朝覆灭?
      路曜皱了皱眉,他想不起来哪位姑娘值得他这么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那不是傻吗?

      他缩在椅子里,把头枕在手上懒懒地想着。

      如果老国师还活着,他会为了老国师牺牲自己吗?大概会一些吧,养育之恩是要报的,但完全让他放弃他作为路曜的一切,那是不可能的。

      路遥呢?路曜刚刚想起那个熊孩子就一脚把他从脑子里踢了出去,那位爷自小就和他抢吃的,仗着他脾气好,无法无天,不抢他的东西就算大发慈悲了,还要他主动牺牲?
      门都没有!

      有没有一个,他心甘情愿牺牲自己,即使没有足够的力量都要保护的人呢?
      他眯着眼想了半天,直到一个高挑的身影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稍微愣了一下,一直枕在手上的头都随着脊椎一起坐直了,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牧青。

      —————————
      已经昏迷了近一周的陛下丝毫不见清醒的征兆,好似稳定下来了以后,陆太医已经不再每日守在床前,房子里的仆人也不再进进出出,只有张公公日夜守在门外,而唯一有空的妃子,此时正在皇帝的身旁守着。

      优妃坐在皇帝的床前,轻轻伸出手去拨了一下他的头发。
      这个曾满目芳华的女子,在经历了大半个人生都被锁在深宫中的生活后,眉清目秀的眼里早已埋下深深的阴暗。
      而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帝王,如今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

      优悠嫁入皇家,已经快二十年了,大约二十年前,她刚过笄礼,就被她的父亲迫不及待的送进了宫。

      她自小被府里的丫鬟们稀碎的话语耳濡目染历代后宫的可怕之处,早就做好了被这只名为后宫的怪物一口吞下连骨头都不剩的准备。
      结果入宫后却发现,这绵延望不到头的,重重叠叠的屋檐下只住了寥寥两个人。

      她,和皇帝的结发妻。

      后宫的日子安稳极了,平静到她甚至见不到多少人影,偶尔夜深人静时,甚至觉得这里像座空城。

      她年幼无事可做的时候把整个后宫当做场地和她的侍女们玩躲猫猫,几次之后就无聊不玩了,因为后宫太大,人太少。
      最后谁都找不见她,她饿了就自己出来,好多次险些迷了路。

      刚入宫的时候她常听皇后说,皇帝常年醉心于政事,几乎不来后宫。刚开始她将信将疑,而在一个月后选择相信。

      她刚开始对那位帝王心生畏惧,而之后又逐渐变成了隐隐的期待,而这一等,就是四年。
      她直到十七岁那年,才第一次见到皇帝。

      这三年里她无聊的像是要发霉,不止一次荒唐地思考着,一个正常的男性真的对女性的需求这么少吗?皇帝是有什么隐疾?

      后来她发现陛下不仅对女色需求极少,更是个人情淡薄的人,他不记得他自己的诞辰,不记得他与皇后的结婚日子,不记得她们与他的孩子们的重要日子,几乎从来不在宫里办什么庆典和宴会。

      要办,也是为了政事,拉拢官员,铲除异己。
      他是真的一心系着天下,完全忽视了自己的生活,仿佛天生就是为了这个国家而诞生的人。

      而他就算来了后宫也像是完成任务,通常等她们睡到天亮醒来时,才被告知皇帝早就走了。

      令她感到庆幸的是,皇帝牧善年轻时眉目如画,待人亦霸气又温柔,是她喜欢的样子,但那种毫不被需要的落差感,作为妾室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而皇后娘娘则慈眉善目,总是笑着,叹着,表情不多,比她年长,沉稳又贴心,待她温柔极了,是她在这空荡荡的宫殿里唯一可以平等交流的人。

      她们经常一起研究新发型,皇后娘娘会夸她的头发又黑又直。还会研究刚传入宫的新鲜小玩意,他们偶尔一起踢毽子,或者和侍女们在前院扔绣球。

      皇后娘娘不常加入,却也会在她疯玩之后怜爱地抚平她翘起来的发梢,叮嘱她出汗了之后回去记得别吹凉风。

      她想象不到在她入宫之前,皇后是怎样守着那些延绵不绝的死寂宫殿,一个人孤独地渡过一个又一个漆黑夜晚的。

      之后她们前后几乎同时怀孕,她却偶尔还是按耐不住玩耍的心思,好几次都差点摔倒。皇后娘娘只能想法子研究研究桌上的游戏,让她少动几下。

      再然后,她惊喜于姐姐孩子的出生为整个皇宫带来的惊天之景,发自内心的为姐姐感到自豪。

      皇后娘娘的孩子,当然是要成为未来的皇帝的!
      此时她第一次忘记了父亲给她安排。

      往后的几年,她们的话题渐渐从时下最新潮的簪花,变成了孩子吐奶,啼哭,妊娠纹。

      生育给予了她尖锐而又恐惧的回忆,却也在有皇后娘娘的陪伴下,在新生儿的惊喜中,逐渐被抹平。

      她以为她们可以一直这么安稳的活下去。

      那日她的孩子又病了,她在照顾幼儿的焦头烂额中,听闻了皇后姐姐的死讯。那一瞬间她呆楞在原地,之后连怀里的孩子都顾不上,鞋子没穿就往屋子外头跑。

      姐姐!姐姐!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挨过那几年的,所幸这个时候早已有了新生,有了孩童的欢笑,儿子牧乾,成了她生活中唯一的鲜活。

      她曾见过一眼皇后娘娘的尸首,在下葬的那天,乌云大雨,搬运棺材的侍卫们突然有一个人滑倒了。
      尸体从棺材里摔了出来,摔进泥地里,华贵的外衣染了一身的污秽,也将她当时在后宫里十年生活中唯一的纯净一并弄脏了。

      这场突发的事故让后面一众仆人吓得跪了一地,后面小小的牧青看到之后哭得昏死了过去,被翟一抱了起来。

      记忆力的那张脸总非常温暖的,却听说在死前的几天里突然变得神志不清,嘴里说着什么被偷了,国家要灭亡了;
      而面前僵硬着有一块尸斑的脸,惨白的样子紧闭着眼,让她一时间全身血液倒流,动弹不得。

      这张脸明明前几日还会哭会笑,那双手明明还拉着她坐下,喂给她糕点,站在她身后教她编不同样式的头发。

      而那个失手将她的姐姐摔在了地上的侍卫,皇帝甚至除了免去他三个月的俸禄都没有其它处罚,原因只是一句此人罪不至此。

      放他妈的屁!
      去他妈的新政!
      弄脏了皇后的尸体,这个侍卫按旧律应该处死刑!

      那时在大殿里,听到了宣判结果的优悠挣脱开一旁侍卫的手臂,红着眼冲上去就要教训那个自以为高高在上皇帝。

      最后还是皇后的哥哥——沙将军赶了回来,替皇后娘娘主持了公道,惩罚了那个侍卫,但这种□□的惩罚丝毫不能抹平她心中痛苦。

      几年后和边奚国开始了战争,所幸有英勇的沙将军,战争很快就结束了。
      优妃觉得沙正好傻,他的妹妹被皇帝这么对待,他竟然还能如此为国效力,如果他知道皇后在后宫的日子有多么暗无天日,他还会这样忠心耿耿么?

      战争的影响是——后宫很快迎来了除她之外的第二位女眷,她费力地回忆着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的和煦面容,将皇后讲给她的话,温柔地告诉了年轻的异国女孩——皇帝很少来后宫,并且,不要对他有什么期望。

      后宫生活二十载,她其实对皇帝没什么情感,当年那个年轻的帝王如今也已两鬓白霜,失去了一切年轻时候的或靓丽或暴虐的影子,不变的只是每日都将心思扑在奏折里,扑在新政上,让她的孩子仿佛没有父亲。

      她的生平也能一眼望到头,所以她只一心希望家人能够幸福,如愿。为此,完成父亲的夙愿,或让她的孩子飞黄腾达,她什么都愿意做。

      或者,她可能只是想要报复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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