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夏冰蝉

2、第二章

　　第二章

　　“母亲，算我求求您，救救先生好不好？”

　　水月阁冰冷的地板上，跪俯着一个瘦弱的身影，她脸色惨白，唇色浅淡，眼中盛满了泪水，紫色的眼眸散落着细碎的微光，她卑微地祈求着，希望身居高位的母亲，能够救下自己的师父。

　　可是母亲拒绝了，高高在上的女帝单手支撑着脑袋，侧躺在鎏金玉塌上，浅灰色的瞳仁儿倒映出女儿的样子，接着，她抬起一根手指，轻轻一动，原本安静跪在地上的姑娘，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往后一推，重重撞在殿中的一根画着卷云纹的柱子上，她顺着柱子滑落到地面，捂住胸口，咳出一口血。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女帝重新起身，眼中是冰冷漠然，“你的好先生坏了你亲哥哥和鲛人族的婚事，我不杀了他都是他幸运，你还敢让我救他？”

　　“那是他自愿的……关我先生什么事？”她用手背擦去嘴上的血，轻声说道。

　　“你说什么？”女帝皱眉，眼中浮起一层狠戾，她突然笑出声音，对着女儿勾勾手指，脸颊一侧还有新鲜血迹的姑娘顺着她的动作，被一股强大的灵力吸引过去，一靠近，就被母亲掐住了脖子，“灵止，你敢忤逆我？”女帝越来越用力，灵止被她掐得唇色发紫，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挣脱也挣脱不开，只能任由母亲锋利鲜红的指甲刺入皮肉，感受血液沾上自己的脖颈。

　　“我告诉你，我不会救他的，因为你哥哥是我灵族的少主，他的前程关乎着我灵族的前程，除非……”女帝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除非少主不再是他，否则，你的先生在我这里，永远是个分文不值的蠢货。”

　　令女帝没想到的是，就是她的这一句话，断送了她儿子的性命。她那一向乖巧本分的三女儿灵止，亲手掐死了自己的长子，也就是灵止的亲哥哥。

　　清晨微风发凉，阿恒躲进被子里，只留上半张脸露在外面，感受着微冷的空气，耳畔传来屋外杂乱的声音，她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地掀开被子，坐起身，简单梳洗打扮之后，重新穿上了那具人皮。

　　她推开门，走出去，远远看见红翡花坛旁，窃窃私语的几个人。

　　肤若凝脂，淡妆浓抹，领口处别致地绣了朵红茶花，正是娇艳盛开，她拎着佩剑，施施然走过去，问道:“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回答她的是冰离的三弟子——琳琅，也是被她叫作三师姐的人。

　　“宏文师叔座下的秋云师兄昨天失踪了一整夜，今早被琼华林中练剑的弟子发现了，尸首被扔进了凉池中，说是死相惨极了！”

　　阿恒听后，掩唇惊叹，眉心拧成一团，脸色一下子白了下来:“怎……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

　　黎柔见她这幅样子，十分担心，轻拍她的背，对着琳琅一干人等露出薄怒:“师妹她年纪小，还没见过什么血腥东西，你们在这里乱讲。”

　　琳琅噘嘴，一脸委屈:“我也没说什么呀……”

　　阿恒一脸抱歉，啧了一声，道:“是我不好，与三师姐没什么相干，师尊是不是已经去了玉华殿？”说完，又自顾自地说，“这下又要着急了。”

　　一番话说出去，仿佛她真的很关心冰离一样。

　　一边同样凑热闹的几个弟子，也不由道:“别看希恒来清池府的时间不长，却真是孝顺碧玄神尊。”

　　令一个弟子打趣:“别说清池府了，阿恒刚来青城山多少年，门中哪个长老尊者不夸她？”

　　阿恒面上含笑，心里暗自思索，反正那个男人的魂魄已经被她碾得粉碎，就算是问灵也问不出什么，只是没想到会发现得这么快，让她着实有些惊讶。

　　于是她露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继续听着。

　　琳琅神秘兮兮地，用气息说道:“据外面的人说，好像是师兄昨夜在琼华林多练了一会儿剑，被林中的怪物袭击了。”

　　一边的一位女弟子面色冷淡，听到这里，不屑道:“他未必是练剑，倒像是被女色给迷住了。”说完，长叹口气，“那秋云师兄本身就是个好色且不大上进的，大晚上在琼华林练剑，这话说出去倒也真有人信！”

　　“嘘！”琳琅比划出一个禁声的手势，道，“你也真敢说！”

　　“……切！”

　　晚上，冰离回来了，阿恒照例给她布好清茶，随后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句:“师尊，秋云师兄的事，是真的吗？”

　　冰离的茶盏停在唇边，愣了一下，还是喝了一口，她道:“你们都知道了？”

　　“嗯。”

　　冰离揉揉太阳穴，一脸疲惫，淡粉色的薄唇沾了茶水却仍旧干涸，唇珠明显，唇线起伏，阿恒不动声色地多看了几眼。

　　“你那师兄，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冰离拧眉，眼上盖着一层水光，手上握紧了茶盏。

　　“问灵不行吗？”阿恒双手托腮，一脸天真地看着冰离。

　　“问灵本就是准与不准各一半，再说，他师父招了一上午，都不见魂魄回来。”说完，冰离又给自己倒了盏茶水，一饮而尽。

　　“师尊莫要着急，这件事情早晚是要水落石出的。”

　　冰离点点头，随即道:“你们三个近几日少给我出去……”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阿恒，“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回师尊，昨夜弟子整理完云楼的书卷之后，就往回赶，一路上见芙蕖花开得正好，便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她睁得一双眼睛干净剔透，乌眸若一颗宝石，看不出半分杂质。

　　冰离别过眼睛，道:“明日掌门和长老，会让你们这几个，昨夜在外逗留较晚的弟子前去问话，你不必害怕，如实说就是。”

　　阿恒乖巧地点点头，突然，一道恐慌在她眼中划过，冰离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殊不知，阿恒此时在宽袖中将两只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身体轻颤，一种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她恨不得跪倒在地痛呼出声，可是阿恒没有，她只是微微弯了弯背，暗暗咬紧了牙关，犹如万千虫蚁啃噬的痛麻和深自骨髓骨缝的凛冽之痛相辅，感知和理智疯狂撕扯，将她往死路上逼，额头上不受控制地冒出汗珠，她内心有些惊慌，害怕冰离发现异常，最后，指甲刺破皮肉，手上开始有鲜血涌出。

　　血腥味蔓延的那一刻，阿恒就知道瞒不住了，于是她用灵力压迫丹田，很快，喉咙深处传来腥甜。

　　就在冰离问出:“你怎么了？”的那一刻，阿恒吐出一大口鲜血，随之咳嗽，脸被憋得通红，粘稠的血滴滴答答地落。

　　冰离连忙过来，搂住她，手碰上那纤细腰肢的同时，阿恒抓住她胸口处的衣襟，血染红了白色袍子，阿恒气息微弱，带着哭腔:“师尊……师尊……”

　　她的眼眶很快就红了，一只手状若无意，搭上冰离的胸部上方，指甲上都是血，可怜兮兮的:“师尊……我，我好疼啊……”说完，闭上眼睛，落下两行清泪。

　　冰离的心一下子就拧成一团，她一把抱起阿恒，冲向殿外:“黎柔！去叫北山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