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风》松染

12、第 12 章

　　四年后，季杭回到家乡。
　　一天下午闲来无事，又到那家面馆吃饭，说来这老板娘记性也是真好，这四年自己来这面馆的次数还比不上高三那年来的次数，可她竟然还记得自己，一进来就热情地招呼着，“还是吃牛肉面？”
　　“嗯，还是吃牛肉面，谢谢您。”
　　片刻，季杭吃到一半，余光就瞥到一个穿着紫色上衣的人走进店里，下意识就觉得是卫思齐，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自己最喜欢的颜色，可每次看到有人穿，就觉得会是他。
　　这四年，校内校外都是这样，一看见紫色的东西，就会想起他，，想起，超市里那个紫衣少年，想起，那天那个灰蒙蒙的紫衣背影，想起，那天机场一闪而过的紫衣身影，而且有人追自己时，也会下意识想到他，甚至会以他为借口，拒绝别人。
　　季杭并未抬头细看，怕是他，更怕不是他。
　　“你好，这个位置有人吗？方便我坐这吗？”一道洪亮又磁性的男声响起。
　　季杭下意识回答：“没人的，您坐吧。”
　　不对，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是他？是他！
　　立刻抬头，就见卫思齐面含笑意，也不急着坐下，就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季杭回了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环顾四周，噢，没座位了。
　　季杭笑意和尴尬都丝毫不减，看他没坐，忍不住出声问道：“怎么？不坐吗？”
　　“可以吗？”
　　季杭点点头，笑了笑，又继续吃饭。
　　这样的局面真是让人感叹，同样的面馆，同样的座位，同样的两人，只是两人的心境似乎不太一样，二人不像从前，偶尔聊天打趣，都沉默不语。
　　季杭吃饭还是比较慢的，高中那几年是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快点吃，现在速度又慢了下来，以至于卫思齐吃完了，自己还没吃完。
　　季杭见卫思齐端坐着，也不走，也不催她，心下疑惑，却没问出口，只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啊，终于吃完了！
　　季杭抬头看卫思齐盯着窗外，也转头一看，原来下雨了。
　　季杭看了眼自己的包，只有一把伞，又想起卫思齐进来的时候好像是只拿了个手机。
　　季杭看着这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就出口问道：“你带伞了吗？要是着急回家还不介意的话，我这有一把。”
　　嘴角上扬：“你的意思是？同打一把？”
　　季杭硬着头皮说：“嗯，要是不方便的话，你可以先打回家，再给我送回来。”
　　微微蹙眉：“不方便？”
　　季杭想了想说：“对，万一你有女朋友的话，同打一把确实不太方便。”语气里带了那么几分试探。
　　卫思齐明知故问：“我没有，倒是你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我也没有，那走吧。”
　　卫思齐拼命克制着嘴角的笑意，心里却早就笑出了声。
　　没错，他知道季杭这几年都是单身，因为一直关注着B师大的表白墙，季杭上了好几次，评论区里有人解答——一直单身。
　　“谢谢你啊，季杭，还有，好久不见啊。”
　　季杭撑开伞说：“不客气的，举手之劳，而且确实好长时间都没见了。”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的，我来打吧，行吗？”说完，卫思齐手也伸了过来。
　　季杭刚想拒绝，往下一看，他膝盖微微弯着，往上一看，脑袋几乎顶着伞面，忍住笑意：“不好意思啊，委屈你了，那你来吧。”
　　卫思齐小心翼翼地接过伞，手指尽量避免接触到季杭，拿到伞后，向季杭处倾斜。
　　二人走了没几步，季杭把手伸了出去，卫思齐只是低头笑了笑，伞又斜了几分，季杭抬头收回手，扶正伞，脚下步子有些乱，卫思齐明显感觉到旁边的人离自己又近了些，既不躲避也不靠近，只是有些不自在地问：“你怎么把手伸出去？”
　　季杭笑笑，“我觉得这雨声大了点，就想伸出手感受一下。”
　　卫思齐笑着点头，也把手伸了出去，“好像是大了点，不过，这雨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很好听哎。”
　　季杭低下头，有些迟疑地说：“我也觉得好听，或许，我们可以……好好……听一下？”
　　“想好好听，那就得走慢点，我不着急，你呢？”
　　“我也是，我也不着急。”
　　卫思齐“嗯”了一声，步伐就更慢了。
　　平常十分钟的路程，两人硬是走了半小时。
　　到了卫思齐家楼下，二人面对面，卫思齐看着季杭肩膀有些湿了，自责地说：“对不起啊，你这衣服都湿了，不介意的话去我家，吹干再走，不然着凉感冒就不太好了，行吗？”
　　季杭偏头看了眼，不以为然，又看到卫思齐几乎是半个胳膊都湿了，皱着眉：“不用了，没事的，这衣服脱了就好，你这湿得比我多多了，都怪这伞太小了，你快回家吧。”
　　卫思齐笑着说：“要是没有你，我这湿得可能更厉害。”稍加思索，“那你不想去的话，在这里稍等一下，行吗？”
　　季杭点点头。
　　卫思齐不舍地看了眼季杭，随后飞奔回家。
　　不一会，季杭看着卫思齐连湿衣服都没换，就用干燥的那只胳膊抱着一件衣服，手里捏着一个保温杯下来了。
　　“给，把外套脱了，披上这个，我妈的衣服，没穿过的。”
　　季杭脱下外套，拿在手里，接过来穿好说：“那谢谢你啊，我先走了，衣服我会洗好还你的，还有，你也记得把衣服换了。”
　　卫思齐点点头，想告诉季杭衣服不用还，太麻烦了，犹豫一下又改口道：“好，这衣服你记得早点还啊，洗好给我发消息啊，行吗？”
　　季杭笑着点点头。
　　卫思齐又把杯子递过来，“这个杯子里是热牛奶，杯子是别人送我的，新的，没用过，喝着暖暖身。”
　　季杭想拒绝，但想到他们家好像没人喝牛奶，就道谢大方收下，挥挥手走了。
　　刚走出不到十步，季杭就把伞压低，身体不动，头部微转，余光看到卫思齐还站在那里，笑了笑，又继续前行。
　　卫思齐看着季杭的背影直到眼睛失去焦距，低头取下手机壳，看着那两张照片，一张是季杭的背影，一张是季杭端坐抬头，自己匆匆而过。
　　那张照片里的自己精心伪装过，戴着假发，包的严实，变化极大，自己看着也认不出来，都怪范泽出的馊主意，不过，真好，还有张合影。
　　卫思齐指尖轻轻拂过照片里的季杭，嘴角上扬，又抬头看着季杭离去的方向，笑了笑，看看天，低头小心翼翼地盖好手机壳，珍惜地握在手里，上了楼。
　　到房间后，给季杭发消息，【今天谢谢你，到家了吗？】
　　打完最后一个字，看季杭没回，就去换衣服，手机铃声调到最大开始吹头发，手上动作不停，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卫思齐听到一声熟悉的铃声，立刻停下，拿起手机。
　　【不用谢，我到家了，谢谢你的衣服和牛奶，衣服我已经再洗了，明天还你啊】
　　卫思齐想了想回：【好，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我请你吃饭吧，行吗？】
　　【行，那你也早点睡】
　　卫思齐嘴角上扬，看着手机屏幕，灭了又点开，一遍又一遍，翻看着之前的聊天记录，只有节日祝福和生日祝福的聊天记录。
　　半小时后，合上手机，开始打开衣柜，挑选着明天的衣服。
　　季杭放下手机，有些感叹物是人非的同时，也有见到他的喜悦，她一直以为昨日的重逢是偶然，实则不然，这几年卫思齐几乎闲暇时间就会去这家饭店，说是为了照顾老板娘生意，可更多的还是希望能看到季杭，尽管在今天之前，从来没遇到过，可他还是每年假期都去。
　　第二日九点钟。
　　季杭吃完早饭，换好衣服，开始给卫思齐发消息，思虑语气，斟酌用词，几番删删减减，还是发了过去。
　　这边卫思齐坐在桌前，捧着手机，一看到新消息，就点开看。
　　季杭：【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把衣服还你】
　　卫思齐迅速回了个“好”字，就开始给季杭打电话。
　　“那在哪里碰面呢？还是那家面馆吗？”
　　“可以的。”
　　片刻后，还是在那熟悉的拐角，还是熟悉的两人，还是熟悉的薰衣草，不过是两束。
　　两人见到对方的一瞬间，都愣了一下，又忽地笑起来。
　　卫思齐激动地问：“你这是？不会也是要……”虽是笑着，但语气里尽是藏不住的小心与颤动。
　　“所以你还是……”季杭抱紧怀里的花束，向前一步问道。
　　不等季杭说完，卫思齐也向前走了一步，“对，我还是喜欢你，只喜欢你。”
　　季杭手微松，头轻歪，松了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那既然这样的话，我想我也该勇敢一次，卫思齐，你很好，我很喜欢你，或许，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说完又向前走了半步。
　　卫思齐重重点了下头，一只手微微抖了一下，另一只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花束褶皱亦添几道，又向前进一步，“我愿意，不过最后一句话应该我来说，所以，季杭，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啊？”
　　此时二人距离又近了些，两花束几乎碰到了一起。
　　季杭笑着说：“要，要，要，重要的事说三遍。”
　　卫思齐看着她俏皮的模样，这人真是没怎么变啊！
　　艳阳正好，熏风吹拂，乱发，乱心。
　　卫思齐手不受控地抬起，到季杭脖颈时，垂下两寸，又忽地抬起，“所以，现在你应该算是我女朋友了吧，那，头发乱了，我帮你整理一下？”
　　季杭垂眸，自己一手抱花，一手提着衣服，笑了笑，“好。”
　　卫思齐动作轻柔，偶尔碰到季杭的额头、眉尾、耳朵，若有若无，若即若离，心里像是小猫抓痒，酥酥麻麻的。
　　哎，不对啊，自己答应之前为什么还要看一眼手呢，就算右手空着，也能让他整理啊，这是一件名正言顺的事！
　　思及此，将脑袋又凑过去几分。
　　卫思齐嘴角又上扬几分，耳根也爬上淡淡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