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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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愠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却发现口袋是空的。
“你手机在学校。”裴星秀说。
两人回来得匆忙，裴星秀没时间去教室拿两人的手机，刚才他告诉外公今晚会晚归的电话，还是用魏愠家的座机打的。
“没关系，我电脑里有备份。”魏愠指的是裴星秀父母的电话号码。
魏愠说完坐到了沙发上，对裴星秀说：“低度酒，喝了也不会怎样。”
裴星秀看了看手中琥珀色的酒，眼底没什么情绪。他把酒递还给魏愠，不准备再管魏愠了。
魏愠倒了两杯酒，一杯给自己，一杯给裴星秀。
他把酒杯移到唇边，对裴星秀说：“喝吧。”然后自己先喝了一杯。
低度酒，没什么感觉，只是当微凉的液体滑进他空空的胃袋时，胃部一阵灼烧感让他瑟缩了一下。
裴星秀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即使是低度酒，他的脸也很快染上了颜色。
魏愠举着酒杯调侃：“第一次见你这种一口酒脸就红的人。”
裴星秀没怎么喝过酒，他刚满18岁，只与孟霄和赵拉娜喝过。他酒量不好不坏，比赵拉娜差，比孟霄强。他不怎么喜欢喝酒，喝到嘴里的每一口酒都有一股酸涩味，喝多少都一个味道。他也不喜欢醉了的感觉，或者说，他讨厌失控的感觉。他的人生，除了那件事，没有什么是跳脱出世俗框架的。他喜欢恬淡平静的生活，他不需要任何波澜装点自己平庸的世界。当然，也许他生来就不平庸，注定一辈子无法享受平庸。
他有原罪。
几年前，当他深刻意识到自己的不同时，他开始四处查找相关资料，那时他误入了一个树洞网站，那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形形色色的病。有人喜欢老年人，只会对年过古稀的人产生欲望；有人喜欢肥胖的人，越胖越好；有人喜欢动物，一般是特定的动物，比如猪、狗、山羊；有人喜欢动漫或影视作品里的人，他们会真真切切地与幻想中的人物交谈、约会，甚至做i，然后放弃现实生活中所有的人际关系……
他也遇到过一两个和他一样喜欢伤疤的人，那一刻他有了短暂的不孤单的感觉。
记忆里最深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分享。他炼铜，是树洞网站里占比最多的病人。中年男人时常说的一句话是——我们是一群有原罪的人。
中年男人炼铜，但在将近四十年的人生中，他从未越矩一步。他知道自己的欲望，也善于控制自己的欲望，直到他自己有了女儿。
他的女儿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一头柔软的短发，会奶声奶气地叫着爸爸，然后趴在爸爸怀里撒娇。
他是个好爸爸。在外努力挣钱，在家和老婆AA家务，女儿喂奶换尿布他熟练得不得了。
他不是好爸爸。因为有一天，他对女儿有了欲望。
他的天塌了。
他选择了离婚，女儿由妻子带，他净身出户，每月还要把工资的三分之一汇给妻子作为抚养费，直到女儿大学毕业。
妻子哭着问他为什么非要离婚？他摇头无语，梗在喉头的那些话他一句也不能说出口，只余眼底一片凄苦。
他有原罪。也许是前世造了太多孽，今世上天要狠狠惩罚他、折磨他，让他体会人世间最大的绝望。
他们都有原罪，男人说，网站里所有人。
男人是对的，他们都有原罪。裴星秀想。
他喜欢伤疤，而伤疤是别人经历过的痛苦留下的痕迹，他却以别人的痛苦作为快乐。昭示着苦难的伤疤是他欲望的源泉，这便是他的罪。但……只要他极力避开让他产生欲望的人，他便没机会展现他的罪恶。他一直认为这并不是一件难事，毕竟只要他不刻意寻找，又怎么会遇到一个满身伤疤，还愿意脱衣服给他展示的人呢？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魏愠看着裴星秀，微沙着嗓子问道。
从回忆中抽离，裴星秀怔怔看着手里琥珀色的酒，仰头喝了一大口。
魏愠也跟着喝了一大口。
“为什么还喜欢我？”魏愠放下酒杯，再次问出了这个已经不知道问了多少遍的问题。
虽然魏愠说的是喜欢，但两人都知道，魏愠指的是欲望。
为什么看到我的一身丑陋，还对我有欲望？
裴星秀默然无言。
他无法对魏愠解释，魏愠的那身丑陋，正是他欲望的源泉。
这就是命运吗？
命运是让他屈从于欲望，变成更丑恶的人，终生只能以丑恶的面容活着。还是要他抗争到底，像那位中年爸爸一样，永远在与欲望的对抗中感受痛苦与煎熬呢？
裴星秀喝了两杯酒，本不应该立马醉的，大概是因为空腹饮酒，所以他有了醉意。再加上最近他夜夜失眠，此时的身子又沉又乏，连头都跟着一起发昏。
“醉了？”魏愠问。
裴星秀抬眸——此时他含着水雾的迷离星眸煞是好看，他两颊微红，唇瓣鲜艳，双唇微微张了张，又闭了上。
魏愠也醉了。他不仅是空腹喝酒，他最近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何况他不久前才刚晕倒过。
回忆来到几个小时前，电梯里所有灯都熄灭了，没人带手机，连一束光源都没有。那一刻，周围所有事物都被黑暗笼罩，让魏愠仿若回到了几年前。
他惧怕黑暗，因为那个人在黑暗中关了他整整三天。
突如其来的恐惧让他的意识很快就模糊了。也好，他当时想，晕了也好，晕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突然，有一只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他，接着他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人的体温很舒服，浑身冰冷的他吸收着抱着他的人的热源。渐渐他恢复了些温度，他飘飘忽忽，似梦似睡似醒，但心中却觉得很踏实，直到那个胸膛离开他，他便再次跌入了无尽黑梦中……
魏愠眸光深邃地看着斜对着他的裴星秀，他也不知道他想从裴星秀那张脸上看出什么。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对上，相互凝视，相互纠缠，相互琢磨。
“过来。”魏愠忽然开口说。
裴星秀泛着困惑之色的眼睛眨了眨。
“过来。”魏愠以命令的口吻重复。
裴星秀从沙发侧面塌上站起身，身体略有不稳地走向魏愠。
魏愠坐在沙发上，扬首看着裴星秀，“低一点。”他再次命令。
裴星秀微曲下腿，但一个站不稳，直接跪在了地上。
“就这样，别站起来。”魏愠说。
裴星秀没站起来，而是听话地继续保持着这个有些屈辱的跪姿。
魏愠身体向前，伸出双手，以一种不自然的的姿势，忽然抱住了裴星秀。
这就是让他产生短暂安全感的胸膛吗？并没想象中那么宽厚、温暖。也许是姿势不对……魏愠想。
魏愠的身体与裴星秀分开，他坐直后，说道：“你站起来一点，然后……抱住我。”
不论是刚才魏愠突然抱住他，还是现在魏愠下达让他抱住他的命令，都让裴星秀感到无比惊骇与不解。
他看不懂魏愠，完全不懂。
魏愠催促：“快点。”
见裴星秀依旧呆立不动，魏愠只得道：“别忘了我们的关系是我在威胁你，我的话，你必须听。”
“为什么？”裴星秀问。
魏愠看着裴星秀，声音低沉地道：“你不需要知道。”
裴星秀回望着魏愠，良久，他微微起身，抱向了魏愠。
……
……
……
两人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们同时陷入了强烈的自暴自弃中。
裴星秀说他的行为是自我破坏行为，大概没错。
魏愠讨厌裴星秀，讨厌他那双不加掩饰欲望的双眼，讨厌他明明存着无数龌龊心思，却在平时表现得淡雅恬静，讨厌他表演得像一个被威胁的受害者，讨厌他那副“我已经极力压抑自己了，如果打扰到你，那我向你道歉”的嘴脸。
他讨厌他，却要一次次接近他。他在用裴星秀惩罚自己吗？
在魏愠自我厌弃的同时，裴星秀也在做同样的事。
裴星秀不想与魏愠有太多牵扯，他不可以与魏愠有太多牵扯，但无论何种原因，他不停地与魏愠产生牵扯。最让他感到痛苦的是，在他心中某个角落，正在为能和魏愠有牵扯而感到窃喜。
他在拥抱魏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接触到了他。
痛苦与欣喜共存，交织成无比的煎熬。
他切实理解了那位中年爸爸，当他的女儿扑到他怀里时，两种相反的情绪在极限拉扯。出于父亲的慈爱和炼铜的欲望不断撕扯着他，早晚有一天会将他撕碎，离开女儿是他最后且唯一的方法。而裴星秀现在的状况亦然，理智告诉他要离魏愠远一点，但内心的欲望却欣喜于能这样紧紧抱着魏愠。
这些日子他一直努力与魏愠拉开距离，但魏愠不许。
或许……他和中年爸爸并不相同，他和魏愠没有亲属关系，他可以对他展现纯粹的欲望……
他可以吗？
无论如何，此时他正在抱着魏愠，……
以往那些仅存在于脑中的可怕想像不受控制地闪现，然后慢慢变得具象化……他的意识在酒精的催化下变得朦胧纷乱，……
“起来。”魏愠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
裴星秀松开魏愠，手按住沙发，缓缓撑起了身体，……，他保持着与魏愠的距离。
魏愠凝视着裴星秀的脸，然后眼神下移。他说：“解释一下吧。”
裴星秀身体一僵，直起身体拉开了与魏愠的距离，却被魏愠一把抓住了手臂。
“不要动。”魏愠说。
……
魏愠松开了裴星秀的手，眼睛却依旧盯着裴星秀……
“你平时幻想我的时候都会这样吗？”魏愠问。
裴星秀倏然看向魏愠，一种被揭穿的羞耻感席卷全身。
“让我看看，”魏愠平静地说，“让我看看你平时是怎样做的。”
“为什么？”裴星秀半晌才挤出这三个字。
“以后不要再问为什么，我不想听到这几个字。”魏愠说完……
“别动。”魏愠控制住裴星秀……
……
……
魏愠重新看向裴星秀，说道：“剩下的你自己来。”
“我不会做的。”裴星秀不会陪魏愠发疯。
魏愠微讽一笑，然后神情认真地说：“我威胁你的话不是在开玩笑。”魏愠顿了顿，“要不……先从你朋友开始？赵拉娜对吧？她的电话好像是159开头的，我马上就可以在电脑里找到，然后拨过去，告诉她她最好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魏愠说完又笑了笑，笑容里挟杂着近乎偏执的笃定。他用烁烁黑眸警告着裴星秀：如果你不做，我马上会按我说的做。
两人就这样以怪异的姿势僵持着，直到魏愠的手酸涩发麻，他蓦地低吼一声：“做！”
裴星秀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眸光混乱的眼睛，他嘴角紧绷着，下嘴唇不可控制地微微颤抖。
……
魏愠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裴星秀……，他的嘴唇亦不自然的绷紧。他的瞳孔开始颤抖，呼气越来越快，伴随着裴星秀的动作，他呼吸的声音几乎盖过了裴星秀的声音。忽然，他一把推开裴星秀，踉踉跄跄地跑到了浴室。
裴星秀坐在沙发上，思绪混乱成了打了无数节的麻绳。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呕吐的声音，他仰靠到沙发靠背上，眸光越来越沉暗。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