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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背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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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星满起来后推开房门,发现循然靠在墙边。
“三殿下,你一直站在这里吗?”她好像闻到了酒味,于是凑近他身上闻了闻,果真是酒味,“三殿下喝酒了?”
“昨夜与阿冷喝了几杯。”
“阿冷?阿冷可不像是会喝酒的人。”
“你认识我才多久,阿冷跟我喝酒的日子你还不认识我。”
她其实不是在怀疑阿冷喝不喝酒,她是怕他伤还未好就喝酒。
“发什么呆。”循然轻敲她的脑袋,“不是要找答案吗?”
“嗯。”她还是不问了。
两人拿着男子的画像到街上询问,可是都说不认识此人,这时又恰巧遇上从萧府回来的霓裳与苍梧。
其实昨日他们回来后不久,萧鹤川的小厮便来告知萧鹤川平安回来的消息。
“萧公子可还好?”
霓裳摇头:“小厮说他把自己关在房中谁都不见。”
“连你也不见?”
“不见。”
星满发愁,萧鹤川离家的几日或许与凶手没有关系,那他为何要离家出走,因为无法和霓裳两情相悦?
“既然萧公子已归,凶手也找到,这件事情也可以告一段落。”
虽然苍梧说的话也没错,但星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是哪里有问题。
四人正打算回去时,星满注意到不远处躲藏的人影,等到他们各自忙各自的事情的时候,她偷偷溜出去与那人见面。
小溪边,星满望着前面的人却不敢走近,她还未想好该如何解释这件事情。
“你不必犹豫,我不会把你与他们来往的事情告诉玄墨上神。”见她久久未开口,那边的人忍不住先开口让她放心。
得到对方的承诺后,星满踏着欢快的步伐靠近。
“我就知道书阳最好了。”星满牵起他的手,微低下头表达歉意,“我不是有意瞒着你。”
“那日你跟我说和朋友在凡间历练我便隐隐约约猜到,到去青丘寻你时,玄墨上神只说你在青城却没说你和谁一起,更证实了我的猜想。若是青丘中人,玄墨上神不能不知。”
“真聪明,没有白闭关修炼。”
“你啊。”书阳叹气,俯身对上她的双眼,“小满,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星满凝望他的眼眸,他的眼神坚定又真诚,眼中似有星星闪闪发亮。
“我知道,你还是和儿时一样,总是毫不犹豫地选择我。”
之后,星满把事情的始末都告知书阳。
“凶手抓到了,可你还是觉得有哪里奇怪,听你刚刚所说,那名唤海棠的女子真的没有嫌疑了吗?”
“所以我有必要再去试探海棠姑娘?”
“既然在她的身上有同样的香味,是同伙也说不准。”
如果是同伙,那海棠姑娘岂不也是……
星满不愿相信事情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回去和他们商量一下,别独自贸然前去。”
“嗯。”
已经出来好一会儿,也差不多该回去,星满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后说:“书阳,下次你要见我时,能不能也换一个身份,万一被撞见也不怕。”
书阳浅笑,立即变幻成另一个模样问:“这样可好?”
星满被书阳变成的一个大胖子逗得大笑,连连拍手叫好:“这样正好。”
“得亏玄墨上神教我变幻之术,不然你这要求我怕是答应不了。”书阳又变回来,手掌上出现一个贝壳,“这是从东海要来的。”
那日发生那件事后,她都把贝壳的事情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星满开心地收下:“我会好好收着。”
接下来几日,星满一直找借口出门与书阳见面,直到今日被循然拦下来。
“近日你都去哪了?”
“没去哪儿。”星满用笑来掩饰内心的紧张,“就是去街上走走。”
“那好,今日我陪你去。”
“三殿下。”她伸手拦住循然的去路,把他往屋里推,“我突然又不想出门,不如我们进屋聊会天。”
“等等。”循然有些怀疑,“你看着我的眼睛。”
可她哪敢看他啊,一眼就会穿帮。
“眼神闪躲,我都不敢想你究竟骗我的是何事。”循然突然捧着她的脸,微微垂下眼眸,压低声线,“你真的只是只普通的狐妖?”
星满一惊,心脏怦怦直跳,以为他开始怀疑她的身份,双手紧捏住衣裙来强装镇定,眼神直视着他,不敢有一丝回避。
哪知循然勾唇一笑:“不是能好好看着我的眼睛,刚刚为何害怕?”
原来是在试探她,星满瞬时松了口气。
“你要我看我就看,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星满哼唧一声,准备往屋里走去,背后却再次传来循然的质询。
“小狐狸,你真的没有事情瞒着我?”
他果真对她起了疑心,可是他就没有事情瞒着她吗,在东海见到的那个鲛人族女子。
“那三殿下呢?”她深呼一口气后转过身笑望着他,“就没有瞒着我的事情吗?”
击垮一段感情的往往是谎言、猜忌、欺瞒。
这时,小春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说:“小姐、公子,大事不好了,霓裳小姐让我回来告诉你们,李公子把海棠姑娘赶出家门了。”
“你说什么?”
于是,他们急忙赶到李清砚家中,发现家门口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给我滚。”
“夫君,你听我解释。”
“你这个不是人的东西,别再来害我。”
只见李清砚将海棠的东西都扔了出来,海棠跪地苦苦哀求,他不听不看,嘴里只有对她的咒怨。李清砚重重地把屋门关上,围观的人群开始对海棠唾骂,甚至朝她身上扔烂菜叶。
“青楼女子终归是青楼女子,李公子这次是看清她了。”
“说是抓到她与男子私会。”
“本性难移。”
星满不在意他们的话,她只在意李清砚说的那一句。
“够了。”星满挡在海棠身前,“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你们不能这么对她。”
“你们这么做和坏人没什么两样。”霓裳也站了出来。
哪知围观的人群把他们当成海棠的同伙,连同他们一起骂,还想着拿棍子打他们。
“出手帮这种人,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最后那些人见不是循然和苍梧的对手,才愤愤离去。
“海棠姑娘。”星满想扶海棠起身,可手刚触碰到她的衣物时,她却避开了。
“多谢几位相助,因为海棠的事情连累几位,海棠实在过意不去。”海棠低着头表示歉意。
“他竟然动手打你?”霓裳看到海棠脸上的伤后很是生气,捡起地上的菜叶边扔边朝着里面大骂,“对女子动手,李清砚你简直不是人。”
在霓裳说这句话的时候,星满注意到海棠脸上的异样。
“姑娘不必为我如此。”海棠劝阻她。
“不骂他我出不了这口气。”霓裳拉起海棠的手,“海棠姑娘要是不介意,可以先到我们的住处梳洗一下。”
海棠刚刚有意避开她,却没有拒绝霓裳,这更加证实了星满的猜想。
“海棠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
“海棠姑娘不必担心,我们才不怕那些人找麻烦,就先到我们那住下。”
之后在大家的劝说下,海棠才不再拒绝他们的好意。
“小姐,海棠姑娘梳洗后已经睡下,小春看她很是疲倦,整个人也没什么血气。”
“她身上可有伤?”
“没有。”小春摇摇头回想,“除了脸上的伤,倒是在背部有一块蝴蝶形状的胎记。”
说到蝴蝶,霓裳突然想起来问:“阿盈,你还记得在群芳阁那晚,萧公子曾说过,当年的赵舒月便以一曲蝴蝶舞夺魁,而李清砚也正是因此对她一见钟情。”
“记得,或许李清砚会娶她,就是因为这块蝴蝶胎记。”
“睹物思人,把她当作赵舒月的替身。”
“这不是最重要的。”星满朝海棠所在的方向看去,最重要的是,是否还有挽回的余地。
这时,她的手心传来书阳呼唤她的信号,星满找了个借口离开:“霓裳,我想去趟群芳阁。”
“我陪你去,小春你跟公子他们说一声。”
两人来到群芳阁,询问完曾与赵舒月交好的几位姑娘后,得到的结果和她们猜想的一样,赵舒月的背后也有一块蝴蝶形状的胎记。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帮海棠姑娘讨回公道?”
“不,接下来要去见一个人。”
星满来到老地方见到书阳,书阳已经变换成大胖子的模样。
“你这么急着找我可是查到了什么?”
“是,找到了那名男子想见的人。”书阳拿出一幅画像,画像上的人正是海棠。
“海棠?”星满看着画像大吃一惊,“他想见的人是海棠。”
“与其说他想见的是海棠,不如说是真正的陈惠宜。”
“你的意思是说,海棠附身在陈惠宜身上,并以此为由要挟他帮自己杀人?”
“我想应该是的。男子叫大牛,和陈惠宜都是丰城人,也是青梅竹马。他跟着杂技班子四处卖艺,陈惠宜则在绣房谋生,可那日绣房突如其来一场大火让陈惠宜容颜尽毁。她本可以避免的,却因为同在火场中的几人有意隐瞒,才让她险些丧命。”
“在火场中的那几个人就是那些遇害女子?”星满还有一点不明白,急切地询问,“那盼儿呢?若照你所说,海棠常去戏院找她,她怎会不知海棠毁容的事情?”
“她的确是陈惠宜自幼相识的朋友,但在那场大火发生前离开了丰城,并不知晓此事。我想是大牛误以为她也是大火中见死不救之人,才对她痛下杀手。”
“那陈惠宜后来又发生何事?”
“父母病故,容貌被毁,一时之间失去活下去的勇气,投河自尽,我想海棠正是借此机会附身于她。殉情后的大牛见到起死回生的陈惠宜,也因此不愿离去。”
知道了事情的因果后,星满没有立刻拆穿海棠,而是把她留在家中日日守着她,等她主动开口。
这日,星满像平常一样守在外面。
“阿盈姑娘,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从屋里传来海棠的声音后,星满独自推门而进,看见卧在床上的海棠脸色发白,毫无血气,身体消瘦,一副死人的模样。
“你终于想跟我说实话了?”
“我这副模样想必姑娘早已见惯。”海棠艰难地撑起身子靠在床边,喘着粗气,“在树林里见你对付大牛的时候,我便知道自己时日不多。”
“那日你也在场?”星满恍然大悟,“是大牛故意引开我来减轻你的嫌疑。”
“是,既然姑娘连他的名字都知道,事情的始末你应该也清楚。”海棠猛咳了几声,泪流满面,“我不甘心,明明只差一点我就能成为他的妻,可老天却如此不公地把我们分开。”
海棠的话语中都是遗憾和委屈:“我不愿意喝下孟婆汤,不愿忘记清砚,所以我从那里逃了出来。不知道该说上天残忍还是怜悯我,让我撞见陈惠宜投河。他爱陈惠宜,我舍不下清砚,我们便决定互相成全。”
“相互成全?”星满觉得他们既可怜又可恨,“你可知盼儿是无辜的?她根本就不在那场大火中。”
海棠失神一愣,捂着胸口痛哭。
“起初我和大牛商量只吸食作恶之人的少量精气,绝不害人,可大牛再见到那几个人的时候,便决定为陈惠宜报仇,他不听我的劝告私自行动,才引来你们的猜疑。”海棠面露愧色,“我不想这样,只求能常伴在清砚左右。”
“你明知道萧公子是李清砚的好友,也算是你的旧友,为何你还对他下手?”
海棠苦笑:“萧公子是个很好的人,我会对他下手,在我意料之外。”
那晚海棠在偏僻的角落吸取着一个醉酒又总是对妻□□打脚踢的男子的精气,却不巧被萧鹤川看见,海棠十分害怕他会大喊,可他却什么都没说,垂头丧气地看着她,然后哭了起来。
在她记忆中,萧鹤川是一个正直,腼腆,懂分寸懂礼节的人,从未见过他哭得如此伤心。她陪他冷静下来,也倾听了他的心事,她也知道有些事情被撞见后是瞒不过去的,便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他。
知道真相的萧鹤川反倒说要帮她,让她吸取他的精气,这样就不用伤害到无辜之人。起初她是不同意的,她不想把他牵扯进来,他是无辜的人。可萧鹤川却说他能明白那种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感受,既然他自己无法实现和一心人共白首的愿望,好友能够替他幸福也是好的。
最终在萧鹤川的劝说下,海棠同意了他的帮助。
“萧公子的恩情,海棠无以回报。”海棠跌落在地,苦苦哀求星满,“在离开前,海棠还想再见他一面,想让他放下过去好好生活,求姑娘帮帮我。”
“你如今的样子他只会更害怕你,他都把你赶出家门,你还要去见他,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即使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海棠也不悔。”
星满看着海棠坚定不悔的眼神,和那时候的紫嫣一样,不顾一切,哪怕牺牲自己也要挽救爱人。
“求求你,姑娘一定有办法可以帮我。”
星满看着海棠不停地磕头,又看向自己手中的丹药,想起书阳把丹药给自己时说的话。
“一个人执念太深是回不了头的,你不必内疚,拥有执念的人,选择权从不在他人手中。”
她即使不把丹药给海棠,海棠也不会回头了。
“七日。”星满把药丸递给她,“七日之后就都放下吧。”
海棠拿着药丸,流下感激的泪水。
海棠回到他们的家中,看到醉酒趴在桌子上的李清砚。
“清砚。”海棠满眼爱意与怜惜,泪水沾湿了眼眶,手轻抚他的脸。
满脸通红的李清砚睁眼看到眼前这张日思夜想的脸,瞬间泪流。
“舒月,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不要再丢下我好不好?”
“好,我不会再走,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海棠哄着李清砚,过往所有的甜蜜与痛苦历历再现,她也想留下来陪他到白头,可命运为何这般捉弄人,要把相爱的人分开。
“别再离开我,我好想你。”李清砚紧紧抱住她,生怕一撒手梦就醒了。
本以为能一起度过最后幸福快乐的日子,可海棠还是选错了。李清砚说想弥补遗憾,与她真真正正拜堂成亲,她满心欢喜与期待,穿着红色喜服在房中等待,等来的却是他的怨恨。
“清砚,到底是为何?”海棠被李清砚的符咒所伤,痛苦地躺在地上,难以置信所爱之人会这样对她。
“你是鬼,不能留在人间继续害人。”李清砚因害怕而全身发抖,不断往海棠身上扔符咒。
“我是舒月啊。”他的害怕深深刺痛了她的心,皮肤被符咒灼伤的痛都不及心上的万分之一,“我不会伤害你。”
“你是我的舒月,可你也是鬼,每夜入睡时我都无比害怕,看到你的脸我就想到城中那些被你杀害的女子,我害怕自己也会是那样的下场。”李清砚边说边把灯油倒在地上,“人鬼殊途,你早早离去吧。”
“人鬼殊途。”海棠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四个字。她真的错了吗,错在相信爱人,相信他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样子,感情都不会变。
可如今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告诉她,她错了,错得离谱。
“舒月,对不起,来世我们再见。”李清砚把油灯扔在地上,火顺着油点燃床帘,一点点蔓延开来。
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那般毫不犹豫、决绝地离开,这一刻,赵舒月才醒悟。
他们之间的缘分在那时候就已经结束,往后的一切不过是她伤害他人求来的,走到如今,她怨不得谁。
而在约定的地方等待海棠的星满心中不安,赶到海棠家中时看到的却是熊熊大火,她想都没想便冲进火海中,将海棠救了出来。
“舒月姑娘。”
“阿盈姑娘,不要再浪费力气救我。”海棠阻止她用灵力护住自己的性命。
看着满身是符咒的李清砚,星满大声质问:“当初你不在意她青楼女子的身份执意要娶她进门,如今却因为她是鬼就置她于死地。”
“她是鬼,她不应该留在这个世上。”
“人又如何,鬼又如何。若不是你因她的死一蹶不振,她又怎么会这么做,她不过是想你能往前走,能好好过日子,可你呢,又对她做了什么。”
“阿盈。”海棠用力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为自己生气,“谢谢你。”
海棠看向李清砚,眼神还是那般的温柔,充满着爱意。随着身后大火熄灭,她缓缓闭上双眼,与那个她最爱的人永远分离。
看着海棠在眼前离开,看着李清砚在海棠死去时仍然不懂她的用意,星满好像明白了循然的意思。
他从来都不反对人与妖相爱,他反对的是明明一眼能看到的结局,却还是要往下跳,一意孤行,做无谓的牺牲。
紫嫣宁死也要救贾公子,到头来也换不来贾公子多几年的性命。赵舒月宁愿失去投胎转世的机会,也要帮助李清砚重新振作起来,可一切都是徒劳。
因为害怕,因为人鬼殊途,亲手将自己所爱所念之人推向深渊,最后悔不当初,郁郁寡欢而终。
都说人鬼殊途,到最后都会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