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夜帘

4、一切的开端

　　做完了扫地工作的我精疲力尽，完全是靠着那份邀请函所带来的“力量”回到家。
　　来不及洗漱，我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的学校生活，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凌昼！你那异世界早教书看到哪了？”
　　“那种幼稚的小说书啊，我幼儿园就看烂了！”
　　“天天嘴里讲‘异世界’，你倒是给我们演示演示啊？”
　　“魔法署就是一群吃干饭的废物！魔法是不存在的，别再胡说八道了！”
　　…………
　　每次从角落里跌跌爬爬地站起来，掸掉身上的尘土，强忍着淤青的隐痛，若无其事地回到位子上，集中精力听课。
　　这便是我的校园生活。
　　低头，闭口，咬紧牙关，在人群散后回家。在电话里说自己很好，不用担心。小说中的那个美好的世界成为了治愈的窗口。
　　黄昏到来，乘着暮色回家。进门扔下书包，整个人扑在床上。
　　“诶呦！”我疼得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有什么硬质的东西磕到了我。
　　掀开被子，那本熟悉的书出现在我眼前。
　　与先前不同的是，封面上的纹路变成了金色。光晕流转，好像有什么在其中流淌。
　　我伸出右手，想要翻开封面。
　　扉页上显现出文字。
　　“川井凌昼”
　　“这……这是……”我完全忘记了身上的痛感，只想翻看后面的内容。
　　“埃提尔的无畏勇者为世界带来了神圣……”
　　“嘶啦——”
　　我才看了一小句，因激动而抖动不已的右手就在翻页时把接下来的一页撕了下来。
　　世界转换。
　　没有看到第一次穿越时的森林，我在幽暗的洞穴中醒来。
　　原来如此！撕掉一页就可以穿越，那再撕一页就可以回去了？
　　觉得在这样的洞穴里无法看书，有把握的我定下心神，决定先从洞穴里出去。
　　不多时，光亮的洞口就出现在我的前方。但是我很快察觉到了异常。
　　外面的世界明亮得刺眼，反观洞穴，就是一个黑洞。
　　一丝怀疑闪电般掠过脑海。为什么我能这么快找到出路？为什么我能却看得如此清晰？
　　发现洞穴出口的我沉浸在喜悦中，没有多想。
　　朝着光明跨出了一步，阳光温柔地撒在我的皮肤上，带来了——
　　阵阵剧痛。
　　烈焰灼烧的痛楚瞬间让我缩回洞穴的阴影里，无力地靠在粗糙的石壁上大口的喘气。所有被阳光晒到的皮肤都在溃烂，变成灰红的烟飘散，里面暗红的肌肉组织也暴露了出来，红褐的血液从伤口处滴落。
　　“啊—————”
　　我痛苦的嚎叫惊起倒挂在岩洞顶上的蝙蝠，“噗啦噗啦”地扇动翅膀一只只箭一样射出去。
　　其实，与其说是疼痛使我叫喊，倒不如说是梦幻般的现实让我无法接受。
　　出乎我的意料，短短几秒，受伤的组织就已经恢复如初。疼痛感消失了，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面对痛感消失，身体快速恢复，我并没有感到任何兴奋。阅读了那么多小说，我的大脑告诉我，我可能穿越成为了一种怪物————
　　“凌昼大人！您……没事吧？”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啊！！”我被吓惨了，连滚带爬地瞬间离他十米开外。
　　回过头，一个长相年轻的男人站在我面前。肤色灰白，指甲尖长。我抬头细看他灰色斗篷下的脸——红色竖瞳。
　　“凌昼大人，恭喜您成为真正的贵族。国王陛下派我来告知您——方才您被真正地授予了贵族的血统和地位。”听到我的名字，我愣住了。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还称呼我为“大人”？还有什么贵族？
　　“现在，您可以自由地在阳光下行走了。”那张脸，虽然在微笑，但是这眼眸却怎么也让人亲切不起来。
　　“嗯……”见我盯着他的脸没有反应，他自言自语道：“您是不是因为几天之前才进行成熟仪式还不太适应？”
　　“啊……谢谢你。”我嘴上说着谢谢，但内心无比恐惧。
　　“啊？”他的神情突然惊恐了，“谢？斯莱茵作为凌昼大人的奴仆，您让我做什么都在所不辞！凌昼大人能够对我用感谢之语，真是三生有幸不胜惶恐……”
　　我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的，未知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

　　前一天

　　“放心吧，伟大的雷米尔公爵。为了您的需求的实现，我都准备好了。到时候只需要您来领走身体就行了。”一个高而瘦的男人，穿着医生的白色外衫，正向着一个贵族单膝下跪。
　　微弱的烛光摇曳着，映出雷米尔英俊的脸庞，和他身上那套华丽的欧洲贵族的礼服。
　　一身黑底红纹的外套及膝，把洁白的镂花方巾和浅色宽松的衬衫衬托地格外显眼。紫金色的披风下是一排排的金扣闪闪发光。到膝的黑色骑士长筒靴使得米白的裤子略微鼓起来，内外搭配显示出其尊贵的身份。
　　此刻，雷米尔白皙的皮肤衬得那双红色的眼睛像是在发光一般。
　　“那今天晚上我来。”雷米尔的声音有些虚弱。他正迫切需要一具新的身体。
　　“若是没成功，后果你是知道的吧，卡尼尔。”
　　“身为公爵犬马的我，定然不会让任务失败。还请公爵放心等待我的消息。”
　　“哼。”雷米尔冷笑一声，一下子就消失了。

　　几小时后

　　进山采药的加尔达发觉周围有些不对劲。平日里很是热闹的山林今天寂静得不太正常。除了风吹刮草木的摩挲声和几声零星的鸟鸣，一点动物的声音也没有。
　　不管了，赶紧采完药回家熬煮，明天还要和妈妈一起赶集呢。
　　突然的，从后方，一片巨大的阴影迅速接近，挡住了他头顶的阳光。
　　“嘭”的一声，巨大的木槌砸到了原先他站立的地方。一下子砸开一个直径约有一米的土坑，激起了幕布一样的尘土。
　　是巨魔。
　　“干什么呢！雷米尔大人要的不是残缺的尸体！再用那么大力气我杀了你！”站在巨魔旁边的医生模样的男人大声嚷嚷。躲过一击的加尔达心有余悸，要不是自己留意到那片阴影，现在已经是地上的一滩肉泥了。
　　“啊啊……啊！”巨魔低声叫了几声，似乎是在辩解着什么。
　　“什么？”他心中惊叹不已。人类竟然能和巨魔交谈？这怎么可能？
　　随着巨魔的吼声，加尔达身后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在窸窣作响。但惊讶于眼前一幕的他没有注意到。
　　“刷”的一声，草丛中箭一样蹦出一只哥布林，挥刀直取加尔达的脖颈。
　　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啊！是谁……”加尔达左手捂住脖颈，惊慌地环顾四周。
　　“救救……”视线开始模糊，加尔达朝着面前那个身形努力伸出手。但是喷溅而出的血液在短短几秒内就让他失去意识，瘫倒在地上。
　　医生的目光闪动了一瞬。
　　“进阶治疗魔法——生之甘霖！”
　　一圈圈淡蓝色的光环凭空浮现，与此同时，加尔达脖颈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这仅仅是伤口的愈合，加尔达在短短的十几秒内流失的大量血液仍然没有恢复。
　　“喂喂喂！差点就死了啊！”医生站在巨魔的背上恶狠狠地跺脚，“这该死的哥布林怎么回事！雷米尔大人可不要死的身体啊！”
　　空气中游荡着浓郁的血腥味。
　　“算了算了，收拾收拾赶紧走吧。”医生踮着脚走进血泊里抱起加尔达奄奄一息的身体。
　　“真恶心。”

　　黄昏，加尔达的父母对于儿子的死悲痛欲绝。
　　“谢谢您能够把加尔达的衣服带回来……希望您能告诉我那只巨魔的样貌——我发誓！一定要亲手杀死那只巨魔！”加尔达的父亲咬牙切齿地紧紧握住医生的手。
　　“对于您儿子的死我很遗憾，但是我路过时只剩下了残存的衣服……所以那该死的巨魔的样子，我也不清楚。”双手快被捏碎的医生拼命要抽回双手。
　　仿佛没有听到医生言语的父亲依旧悲痛难忍。
　　医生的眉头一皱，找了个接口离开了加尔达家。
　　……
　　加尔达是在父母的哭声中下葬的，葬在加尔达生前最爱的山脚下。与其说是墓室，其实仅仅是一个深2米不到的土坑。加尔达的家庭并不富裕，没有请匠人来帮忙，两位父母挖了很久。
　　没有尸体，是个衣冠冢。
　　仪式一直到深夜才结束。
　　……
　　“卡尼尔，你迟到了。”雷米尔的尖牙在烛光中依稀可见。
　　“都怪那该死的男孩父母……但……但是，这次的身体您还是满意的吧？几乎没有伤口，而且因为是山里的孩子，身体都很健壮……”卡尼尔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
　　“哼。”雷米尔瞟了一眼他。“你要的报酬。”他伸出右食指，金色的圆币便泉水般从指尖涌出。很快，就在医生的面前堆成了一堆。
　　“啊多谢您的奖赏！多谢多谢……您的英姿会永刻我的心中……”医生虔诚地匍匐在地上，不停地哆嗦着感谢。
　　一眨眼，雷米尔就不见了。

　　雷米尔的府邸二楼

　　黑暗中传来吮吸液体的声音。
　　雷米尔咬住加尔达的脖颈，尽力吸尽全部的血液。
　　终于要开始了吗……
　　雷米尔划开右手手腕，黑红色的血液不断地流出。他把伤口紧紧贴着加尔达冰冷的嘴唇，让自己的血液流进其身体中。一点点的，还剩下一口气的加尔达身体变得温暖。血色和生机似乎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血液输送已经完成了。那么……该是精神的传递了。
　　雷米尔有些颤抖的左手悬于加尔达的头部上方。刚刚完成的血液传递让他极其虚弱。
　　“究极精神魔法——精神传递！”红色的光圈从他的手心发出，一圈圈下降至加尔达的额头。
　　“噼！啪！”一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响。
　　有烟升起。
　　温度在升高。
　　对于雷米尔这种核心贵族来说，十几个普通的同类一起上都可以面不改色，沉着应对。然而，始终一个致命的弱点是无法回避的——火。火焰的光和热是最好的杀手，能够让皮肤碎裂，肌肉溶解，骨骼变成灰烬，再强大的自愈能力也无法再生。
　　而现在他遇到的就是这个敌人。
　　并且，不只是这一个敌人。
　　望向窗外，在周边的树丛中，憧憧鬼影在山间跃动。
　　又是布莱克斯那帮人吗……哼。
　　雷米尔笑了笑，加快了传递的速度。
　　今天这是非得至我于死地啊。
　　加尔达的额头不断冒出汗珠——这是不正常的表现。因为突破了正常的速度，产生的温度有可能会损伤机体。但此时雷米尔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他决定赌一把。
　　布莱克斯可以说是雷米尔的老对头了。当初800年前，为了逃避战乱，所有聚集起来等待贵族挑选的孩子们都拼尽全力要讨好贵族。当时就是布莱克斯和雷米尔两个人不相上下，最终是雷米尔获得了那位贵族的青睐，而布莱克斯则被另外一位贵族挑中。在接下来的800年间，布莱克斯和雷米尔始终是一对对头，都想至对方于死地。雷米尔的府邸已经是重建了5次了——每次一出远门回来多半都会“自燃”。布莱克斯也得担心早上出行的马车会不会莫名其妙地爆炸。
　　火渐渐烧到二楼。火舌舔舐着贵重的木材，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
　　雷米尔焦躁得直跺脚。精神传递远比血液的物理输送耗时得多。这样子下去，精神传递肯定是完成不了了。再加上刚输送完血液，此刻的他虚弱到极点。
　　他可能……已经无法逃出去了。
　　“800年的斗争，终于要结束了吗……布莱克斯，我赢了开头，但是似乎输了结局啊。”
　　“哼。”雷米尔停止了精神传递，开始对加尔达的身体施加抗火性魔法。
　　“究极防御魔法——火焰抗性！”红色的光圈笼罩了加尔达的全身。
　　“哼。最怕火的种族，但是偏偏火焰抗性不能对我们使用。也不知道埃提尔在创造魔法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
　　“永别了。”雷米尔深知，精神传递只完成了一半左右，还不足以构建自己的全部思想。至于这个“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他永远也无法知道。
　　……
　　雷米尔的府邸在火焰之中倒塌。
　　此时天已大亮。
　　很快，雷米尔的死传遍了凯德恩大陆。
　　被发现于废墟中的还在沉睡的加尔达被看作是雷米尔的“复制体”，受到王室的重视，被安排在苏醒后立即进行“成熟仪式”。

　　几天后 王室城堡内

　　在辉宏的城堡主塔内部，烛光把古老的壁画映照得栩栩如生。绛红的地毯扑满了地面，洁白的大理石的墙壁和直立粗壮的雕花立柱不断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威严。坐在黄金制成的镶满无价宝石宝座上的，是流淌着“日之血”的始祖之王——菲特尼斯。两旁的银质座椅上是亲王。
　　日之血的拥有者，也被称做“日行者”，意味着可以在太阳下行走。因为这种强大的血脉一般只在王室中传承，所以每每出现日之血的拥有者，基本就可以锁定王位了。
　　“把雷米尔的复制体带上来准备进行‘成熟仪式’。”菲特尼斯的殷红眼瞳像要滴出血。
　　“我尊敬的王，雷米尔已经死了，这具身体只是他因要娱乐消遣而转化的‘玩具’。我提议将这具身体就地处决。”站立在亲王两旁的人群中有一个声音突兀地传出。
　　“布莱克斯，你和雷米尔之间的关系我还不清楚吗？我们已经检查过了，这个‘婴儿’身上确实有雷米尔的一部分精神，难道雷米尔再娱乐还会把自己的精神传递到他的玩具上吗？”
　　“可是……”布莱克斯还想再说些什么。
　　“没什么好说的！布莱克斯，既然你这样讲，这具身体将在‘成熟’后继承雷米尔的一切职位。”菲特尼斯挥了一下权杖，戏弄的目光刺向布莱克斯。
　　瞬间布莱克斯脸色煞白，紧紧咬住嘴唇。
　　加尔达被带到了王座面前。像这种刚刚苏醒的“婴儿”，最迫切需要的便是鲜血。
　　加尔达眯着眼睛疯狂地在空气中搜寻血液的气味。
　　“血——”几声含糊不清的嘶吼让菲特尼斯很是满意。
　　“好！哈哈哈哈！不愧是雷米尔的复制体，本王很喜欢！现在立刻送牲畜上来让他大吃一顿！”
　　惊恐万分的人类头戴项圈被牵着着拖到了大厅的中央，从脖颈的伤口处一路滴撒的血滴弄脏了地毯。
　　“啧。”菲特尼斯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牲畜就是低等而弱小。
　　吃吧吃吧，只要吸了人类的血液，你就能拥有理智，就能真正成为我们的一员了。
　　加尔达一个箭步疾冲到人类的肩颈近前，一口咬了下去。
　　“啊————”人类的嚎叫很快被吸食的声音所掩盖。
　　血液飞溅。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了！本王很高兴！特别赐你一个名字……”
　　“就叫凌昼吧！”
　　“从今以后，你就是吸血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