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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冤家路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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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又和安乐丫头去城里送货啊!”
“对,顺便去城里送账本。”
“十三,别忘了我们家定的牙刷和家具,我家那小子就快成亲了,人家姑娘指名要一套你们做的家具!”
“大娘放心,回头我们就给您送过去。”
“现在的世道还不算太平,你们两个可得当心安全呐!”
“谢谢张大叔,我们会当心的……”
西楚边陲临江城的一处乡间小路上,两个还未长成的少男少女并肩而行。
名唤“十三”的男孩面若好女,皮肤细腻白皙近乎初雪之色,根本不像一个庄户人。
他神情眷眷,眼睛流转着微光,眼尾一颗泪痣挑起一汪情色,平添几分缱绻多情。
不过男孩仍是少年,脸颊还有些肉,可身形却是清骨玉销之姿,似仙似妖。
女孩杏眼桃腮,眉目间却是英气凌厉,行动举止活泼大方,笑起来恰似骄阳。
他们一人背着一个竹筐,筐里是他们亲手做的一些卖钱的小玩意儿。
而女孩的竹筐里还窝着一只胖乎乎的橘色狸猫,正睡的香甜。
清晨的曦光十分和暖,照在他们同样带有弯曲弧度的发梢上,就好像春日里树木抽条后长出的小花,显得格外俏皮好看。
二人脸上挂着化不开的笑意,一路上都在与村里人打招呼,村民们也很是热络。
毕竟一个长得像仙子一样的少年,头发是卷卷的,然后温柔的打招呼,任谁看了都会心情很好。
那少年每每转过身来,卷发就在背部摇晃,实在像一只没长大的小狐狸。
待二人离了村子,嘴里便开始说起一些让人听不太懂的话。
“十三,折叠床改到第几版了?”
“第八版。”
“那旋转桌和摇摇椅呢?”
“第五版正在设计。”
“你偷懒了?”赵安乐有些诧异,苏十三的工作效率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没有。”苏十三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过他有些心虚,“这两天话本看得有点多,上头了……”
“有点多?上头了?”赵安乐杏眼一眯,持怀疑态度。
“好吧,是通宵……”
苏十三低咳一声,颇有些不自在。
“不对,昨天晚上你好像出去了一趟。”
也是熬夜分子的赵安乐就住在苏十三的对面,昨晚他的房门开关了两次,且这两次的间隔不短,绝不是他所说的通宵看话本。
“今天早上蒋氏家里是不是鸡飞狗跳,我干的。”
苏十三没想瞒着,甚至还扬了扬脸,一副求表扬的模样,若是身后真的有狐狸尾巴,怕是早就翘起来。
赵安乐面无表情的捂住他继续往下说的嘴,这可不能随便说啊……
“知道了,知道了,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赵安乐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还好没有人。
苏十三微微皱着眉,赵安乐赶紧收回目光,顺便撤回那只捂在苏十三嘴上的手。
方才的柔软还留有余温,她有些心猿意马。
“哎呀,又是个晴天啊,不错,不错……”
赵安乐生硬的自说自话,苏十三也不拆穿,反而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还有那只橘猫——招财。
它怎么还在睡?!
不过一想到今早蒋氏家里满院鸡粪的“惨状”,苏十三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眼角眉梢是压不住的得意。
“你还笑?”
“为什么不笑,谁让蒋氏偷咱们家的鸡,给他们家鸡下点巴豆也没什么。”
“也是,那个蒋氏之前老是占咱们的便宜,教训她一下也是应该的。”
提到蒋氏赵安乐气不打一处来,她一边说着一边鼓着脸捏着拳头对着空气挥了几下。
一个没有血缘的外祖母倒是给他们添了不少堵。
这一点,苏十三深有体会。
拜那个蒋氏所赐,他差点二次死亡。
一想到三年前那场极为荒唐的闹剧,苏十三眸光中闪过一丝狠厉,旋即又荡然无存,继续看赵安乐和空气较劲。
“幼稚。”
苏十三虽嘴上嫌弃,可眉眼间却含着宠溺的笑意。
“彼此,彼此,你也半斤八两。”赵安乐收了拳头,身后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可不是半斤八两,你的黑眼圈比我还要明显!”
“我这是烟熏妆!”
“是吗?”苏十三故意加快了脚步。
阳光斑驳摇晃,少年脚步轻快。
“等等我!”
二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影子也越拉越长。
山间鸟鸣阵阵,岁月缓慢流淌。
两只人影彼此交缠,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意味。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因为他们两个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距离西楚新朝建立已经三年,他们在此方时空漂泊日久,不知归期几何。
所幸日子过得还不错,他们靠着赵安乐父亲赵庆吉的木匠手艺在村里开了家“杂货铺”。
除了背回的日用品,苏十三和赵安乐还亲手设计了很多新元纪才有的物件。
什么牙刷,高低床,带滚轮的置物架,既实用又新奇,很受周围人的喜爱。
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也有了自己固定的客户——十二楼。
虽说十二楼是当地有名的青楼,但他们之间只是简单的合作关系,再深一层也就是苏十三替他们清算账簿。
三年下来,他们已经攒了三十八两银子,重新翻修门户,再扩大门面是不成问题的。
特别是对苏十三来说,他很珍惜这样的日子。
虽心有惧怕,却仍向往着未来。
……
微风轻拂,时光正好。
天色大亮时,苏十三和赵安乐正好赶到了临江城中。
这里既有人间烟火,也有繁华万千。
毕竟这里曾是前朝北燕的国都——镐京。
也是苏十三一开始最想逃离的地方,他差点命丧于此。
不过事过境迁,这里却是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叩叩叩……”
苏十三和赵安乐敲开了十二楼的角门,里面的纸醉金迷让他们一阵恍惚。
门里门外似乎被割裂成两个世界,一面虚浮,一面真实。
“人和人的差距啊……”赵安乐啧啧了几声,心里艳羡。
“进来吧。”
有人将苏十三带了进去,角门一关,便和外面再无关联。
赵安乐背着竹筐不多留,三年的时间里她从未踏入过这个十二楼。
十二楼的管事也从不让她进去。
也不知是为何。
待苏十三拿着新的账本出来,赵安乐与他一起来到老地方摆起摊子。
不过今天倒是与往常有些不同。
因为在这临江最繁华的街市中,一处破旧的摊位藏在最偏僻的角落里,摊主脸上盖着草扇靠在城墙边上打盹。
他的身前支着一张不知从何处捡来的破木桌子,旁边还有一杆歪扭的竹棍上插着面破损的白布歪歪斜斜的立在那里。
上写着“卜卦算命”四字,难看得像是初学写字的人故意胡写的字样。
一桌一人一招牌,这便算是个摊子了。
苏十三和赵安乐忙活完自己这边的活计,顺便将招财放到桌上当个吉祥物,之后他们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那个神秘的摊主身上。
显然摊主今天还没开张,但他占的地方是这一片最好最干净的阴凉地。
这样的好地方可是块肥肉。
苏十三眯着眼睛,心里已经预见了接下来的场景。
他想出声提醒,转身却被赵安乐拉着一起吃起家里带的面饼。
见那摊主不吃也不动,苏十三走到他跟前将面饼递了过去,“您这里是个好地方,待会可要小心些。”
那摊主没搭话,却接过面饼大口吃了起来。
苏十三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
“让你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人家都不搭理你。”
赵安乐看不惯,她上前拉过苏十三,嘴里还在抱怨,“什么人啊,我们十三好心提醒,一句谢谢都不说,还算命呢!”
“真是世风日下!”
赵安乐喋喋不休,心里一万个不平。
而她其中的一句“我们十三”让苏十三微红了面容。
似乎自从认识了赵安乐,他总是不由自主的被其吸引。
“好了,安乐,吃饭。”
苏十三拉过还在输出的赵安乐,他已经提了醒,至于对方领不领情是对方的事。
他又何必生气。
赵安乐一屁股坐下,恶狠狠的咬着面饼,显然还没消气。
不行,她得找机会把口气出了。
吃完面饼,苏十三和赵安乐昏昏欲睡,他们同时支着头,连歪头的角度都是相同的,像两只没长大的幼崽。
此时人流不多,苏十三百无聊赖的戳了戳四仰八叉睡成一滩的招财,招财呼噜了几声,翻身继续与周公相会。
赵安乐则是双手托腮,不住的打着哈欠,早知道她就不熬夜了。
苏十三说的一点也没错,她真的很疲惫。
因为她每天晚上都会通过招财看电影追番,刷剧,一看就是一宿。
每次入睡前她都抱着最后亿集的想法,但每次都是鸡鸣后才睡去。
熬夜使她快乐,一直熬夜一直快乐。
可话说回来,招财似乎开始电量不足,白日里几乎都是休眠状态。
不过招财今天可别想躲懒,她还要给十三出气呢!
想着想着,赵安乐小猫打盹似的把脸埋在自己手心里,呼吸声越发均匀。
“安乐,别睡了。”
苏十三轻轻推了推赵安乐,再睡下去怕是什么都卖不了了。
“咳咳,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啊!”
啊!这该死的,羞耻的开机密码!
睡的不错的赵安乐猛然站起身来,伸伸胳膊腿,晃了晃脑袋,然后突然福至心灵,“十三,我也可以算命。”
赵安乐说着又蹲在地上对着苏十三眨巴眼睛。
同时,桌上睡了一上午的招财终于补足了电量,它也伸了伸懒腰。
都说物似主人形,苏十三怎么看都觉得招财和赵安乐如出一辙。
特别是那伸懒腰的神态和动作。
被迫开机的招财一脸怨念的盯着赵安乐。
得,又是它那个冤种宿主。
算命?
呵呵……
“你也可以算命?”苏十三满目狐疑,他还顺便撸了两把招财。
手感不错,就是太胖。
而那位摊主则是轻哼了一声,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
日头逐渐毒辣,人流陆陆续续的吵嚷起来。
苏十三和赵安乐的摊位前也陆续迎来客人。
头一位是个中等身材面容姣好的妇人,看样子来给自己儿子挑选一些生活用品。
苏十三笑着给对方介绍起各种产品。
妇人看苏十三面容姣好,笑的眉眼弯弯,说话也仔细动听,不由得多买了几样。
而另一边的赵安乐一边替妇人打包着物件,一边观察着对方。
其实都不用招财,她通过这母子二人的穿着和举止也能看出他们不愁吃穿,过得是小康生活。
能在古代吃饱穿暖,非富即贵,最低也是寒门子弟。
于是赵安乐立刻装作出惊讶的模样,感叹道:“这位夫人请留步,贵公子一看就命好呀,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以后肯定大有作为,很有出息!”
那妇人一听面露喜色:“姑娘,此话当真?”
赵安乐咳了两声,一脸正色道:“其实吧,命运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心诚则灵,虽然说贵公子以后有出息……”
赵安乐故意停顿。
“怎么样?”妇人果然迫切的想知道下文。
“但也不是天上掉馅饼就能成功的,需要自己多努力,才能步步高升。”
“多谢姑娘指点。”
妇人心满意足的带着儿子离开。
见此情形,来往的人流好奇的围在了他们摊位前,一睹究竟。
招财舔了舔爪子,一双猫眼圆溜溜的转来转去,准备开始工作。
他还没睡够,今天回去它要吃好多小鱼干!
“看你的面相就知你此生必定是大富大贵的。”
“你天庭饱满,地阔方圆。耳有垂珠。前半生并无大劫大难啊。”
“客官,你印堂发黑,恐有不测之灾啊……”
“客官,你红鸾星动了啊……”
“客官,你面相清奇,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啊……”
“客官你……”
小半天的时间,在招财的帮助下赵安乐俨然成了一个合格的算命师傅。
她喜笑颜开,看向之前那个摊主的目光尽是得意。
然而摊主根本就不看她,赵安乐只好将目光放回苏十三身上。
她眉目微挑,笑意盈盈。
似乎在说,怎么样,我厉害吧!
苏十三不禁莞尔,赵安乐那跳脱的话音,如同略过水面的石子激起涟漪,盘活了他心里的一池静水。
他这个穿越搭子还真是有意思。
突然,一阵声响使得周遭过往的人纷纷侧目。
众人瞧见又是张泼皮和一群混混在找人晦气都纷纷走了。
这人是临江有名的破落户张三儿,因为和孙老爷的女婿张鹏沾亲带故,所以整天横行霸道,收取各种保护费,作威作福,寻常的人家经不起折腾,都躲得远远的。
“唉唉唉,叫你呢!你个瞎眼没舌的!”
张三儿骂骂咧咧道:“谁让你在这摆摊的,交钱了吗?要是不想挨揍,识相的趁早交钱,然后换个地方摆摊去!”
哪知那摊主连盖脸的草扇都不拿,靠墙的姿势甚至没动一下,只懒洋洋道:“卜卦凶吉五钱,算命前程三两,今日运势三文,不算卦的别扰我休息!”
“嘿你这一一!”
张三儿被人这般无视恼了,他登时火冒三丈,上前一脚将那张瘸腿的桌子踢翻,然后抄起竹棍就要朝着人打。
哪知竹棍刚举起来就挥不动了,他连挣扎了两下都没拽动棍子。
回头一看,一个顶漂亮的少年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瞧着手无缚鸡之力,手却稳如磐石地紧握着那根竹棍。
“你他妈又是谁啊?!”张三儿啐了一口:“你俩一伙的?老子警告你少管闲事!”
苏十三不语,却在张三儿再度使力去拽棍子时一把松开手使得张三儿一个没留神直接摔了个屁股蹲在地上。
“啧啧啧。”
一直看好戏的摊主这时打了个哈欠:“这位兄弟,在下方才给你算了一卦,你今日怕是有血光之灾啊。”
末了想了想,那摊主又补充一句:“这卦就不要你钱了。”
“你!”
张三儿恼怒至极,却又在看清苏十三的长相后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微卷的发丝晕了弧光,清泠泠的眼睛里是流不尽的秋意水华,唇角含一抹极淡的冷笑。
“对不起,手滑了。”
“手滑了?那感情好啊,让大爷好好调教调教你便不会手滑了。”
“是啊,要是跟了我们张爷,哪还需要出来摆摊啊!”
“我们张爷大人不记小人过,你还不好好谢谢张爷!”
听到张三儿意味不明的调笑,其他人也盯着他嬉笑着,说着喋喋不休的嚣张言论,眼中更满是狎昵的欲望,贪婪的无止境。
苏十三蓦地笑了,漂亮的眸子带着光,眼波流转,唇红齿白的模样,更是惹人眼红。
“恕苏某无福消受。”苏十三的声音极冷。
赵安乐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怀里的招财却让她别担心。
“嘴还挺硬,这么爱管闲事,以后你这个摊位费再加一倍!”
“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张爷!”
“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老子就是王法!”
“那要是苏某不乐意呢?”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苏十三就是不服软,张三儿朝着混混们一挥手:“兄弟们,都给我上!”
一时间手持木棍的混混们朝着苏十三扑去,摊主又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地抻抻懒腰。
嗯,身手还行。
一旁的赵安乐伸手推了推摊主,“你就这么看着啊?”
“那不然呢?”摊主不以为意。
“他可是在帮你!”
“我说要他帮了吗?”
“你!”赵安乐被摊主事不关己的冷漠弄的火大。
可她也不会拳脚,只能目不转睛的盯着,生怕苏十三出什么事。
好在苏十三身形敏捷,总是能很灵巧的躲过竹棍的攻击,但却不见他还手。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就在几人你来我往之时,一道男声由远及近。
“赵安乐?苏十三?”
一听到来人的声音,张三儿扔了竹棍走到那人身边,语气谦卑,“您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们又和人打了起来,特意过来看看,要是没什么事你们就先回去。”
“没什么事,就是有几个不长眼的坏了规矩,既然您来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张三儿一改之前的嚣张,点头哈腰,极尽谦卑,然而他临走时还恶狠狠的瞪了苏十三一眼。
只不过张三儿他们没走多远,就被等候许久的巡城守卫尽数逮了个正着。
“不中用的东西。”
来人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冷哼一声,显然是看不上张三儿。
如今人既已被抓,那便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而见张三儿他们被抓,一时间原本吵闹的街角安静了下来。
“赵安乐,苏十三,真巧啊,居然在这里碰见你们。”
苏十三和赵安乐同时看向那人,面前这个男人长相中等偏上,同是无名村的村民,也是里正的儿子,孙老爷的女婿——张鹏。
“你们两个出来摆摊啊?还给人家算命?”
张鹏惊讶的看着苏十三和赵安乐,一脸的痛心疾首:“安乐,你根本就不会算命,你怎么能这样骗人呢?”
来的路上张鹏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从不知道赵安乐还会算命,定是骗人的。
作为孙老爷的女婿,他必须要让赵安乐迷途知返。
没等赵安乐开口,张鹏又对着苏十三道, “苏十三,你怎么带着安乐抛头露面的,女子最重脸面贞洁,你怎么这么缺德啊!”
“安乐,我知道你们过得不好,但你们也不能骗人啊,你们真的很缺钱吗?”
张鹏连珠炮似的开口,听得苏十三眉头紧锁,这个张鹏平时就名声不好,如今又对着他和赵安乐指手画脚,真是令人下头!
“安乐,哪里来的狗叫,好生烦人。”苏十三面露不悦,完全不分给张鹏半分眼神。
“我这是关心你们!苏十三,你可别不知好歹!”
“我们怎么样与你何干,不过我听说你在孙家过得不错,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真是勤快,想来孙老爷一家对你很满意啊。”
苏十三的话令张鹏一时哑口无言,满脸愤恨的看着苏十三。
他最忌讳别人说自己上门女婿的身份。
况且,这个人还是他最瞧不起的苏十三。
经过好一番思索,赵安乐才想起来这个张鹏似乎追求过她的原身,他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原身对他极好。
但是后来张鹏做了孙家的上门女婿。
说白了就是又一个陈世美的故事。
所以在赵安乐心里郑鹏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伪君子,想到这,赵安乐就一阵的犯恶心。
还一口一个“安乐”的叫着,真是让人作呕。
“张鹏,你要是算命呢,就坐下,要不然就请离开。”
“我算什么命,我就是可怜你们。”
张鹏眼珠一转,然后露出一抹笑意,他凑近苏十三和赵安乐轻蔑的说道:“你们要是实在缺钱,我可以帮你们,你们又是算命,又是卖摆摊,莫说一年,五年也攒不上二十两,多辛苦啊,要是你们其中一个愿意陪我一晚上,我就给你们二十两,怎么样?”
“实不相瞒,咱们都是一个村里的,看见你们过成这样我真的很难受。”
张鹏的声音不大不小,就是存心想羞辱他们。
他们过得很差吗?
赵安乐看了一眼自己和苏十三,身上穿的虽不是绫罗绸缎,却也是干净妥帖。
当然,和张鹏比起来确实是有些寒酸了。
苏十三和赵安乐对视一眼,心里有了计较,人家都羞辱到了如此地步,他们也不必给对方留面子。
古人常说非礼勿言,用这种方式羞辱他们,也是够下头无耻的。
“哎呦,大家快来听听,这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赵安乐故意大声喊道,声音洪亮的将周围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你不就是靠入赘才有钱的吗?要不是孙家那个小姐看上你,你能有今天的日子吗?”
“看你现在穿的人模狗样了,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你在这侮辱谁呢?谁稀罕你的臭钱!”
赵安乐连珠炮似的愤怒喊道。
张鹏赵安乐一顿抢白,又被一群人这样围观,面子上挂不住:“安乐,你胡说些什么呢,我只是想帮你们……”
“帮我们?让我们陪你一夜然后给我们二十两?亏你说的出口,那你怎么不把自己妻子让人家睡一晚啊!”
“原来他就是孙家的上门女婿啊,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孙家那个小姐先天不足,要不是孙家有钱,哪个男人愿意入赘啊!”
“还不是看上了孙家的钱?”
“这种人一看就是孬!”
“非礼勿言,这种话都说,真恶心,我呸!”
“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真是。”
张鹏气急:“你们不要不知好歹,我愿意帮你们,那是看得起你们!”
“苏某不才亦无知,原来这就叫帮啊,那倘若苏某也给你二十两,然后让你妻子与别人共赴巫山,你是否愿意呢?”
苏十三阴阳怪气的嘲讽,论怼人,他还真就没输过。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你羞辱我们在先,大家可都看见了。”
气急了的张鹏双手紧握成拳,狠狠推了苏十三一把。
苏十三没想到张鹏会突然动手,没防备直接往后退摔在了地上。
大哥,他有病吧!
“了不得了,没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打人啦……”
摊主看热闹不嫌事大,扯开嗓子喊。
而这边张鹏刚推完苏十三,苏十三就站起来就抓住张鹏的领子抡了一拳,鼻血顺着嘴巴流了下来,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又接连挨了几拳。
赵安乐则是在一旁拍手叫好,时不时再补上几脚。
“安乐,你居然也打我?!!”张鹏躺在地上鼻青脸肿,
赵安乐眨巴了几下眼睛,很是无辜,“我没有啊……”
然后又补了几脚。
开玩笑,她很柔弱的。
苏十三看了一眼赵安乐,她说这话真的不心虚吗,当初是谁将他打晕扛回无名村的?!
“别打了,别打了,我……我……我错了……”
张鹏也没想到看着瘦弱的苏十三动起手来会如此大力,人不可貌相,还真是小看了他。
吃了暗亏的张鹏立马改了话术道:“十三,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方才是我口不择言……”
苏十三冷静下来之后没有继续打下去,他本来就身份敏感,若是事情闹大,反而不好收拾。
于是苏十三睨了一眼还在地上半跪着的张鹏冷冷道:“既然是场误会,你还不走?”
张鹏闻言艰难的支起身子,一瘸一拐的走了。
今日这个仇,他记下了!
“以后别出来丢人现眼了!安心伺候孙老爷和孙小姐才是正事!”赵安乐不忘冲张鹏的背影喊道。
见张鹏走远,赵安乐的眼中冒起粉红泡泡,她给苏十三竖了个大拇指,那意思就是:“给力!”
“你也不差啊。”
“彼此彼此。”
此刻围观的群众早就散了,只剩下苏十三和赵安乐。
还有那个一直看热闹的算命摊主。
摊主将蒲扇一丢站起身,欣长的身形彻底舒展开来,在炎炎烈日下挡下一片阴影。
他不说话,只是把“卜卦算命”的招牌布从竹竿上往下一扯胡乱卷卷拿在手中,这小破摊位今日还未开张便被强行收摊了。
“不摆了不摆了,看来今日不宜开张。”
然而摊主从苏十三和赵安乐身边路过的时候站定了片刻,忽然伸出手:“我方才突然算到一卦,三钱银子,你们听不听?”
苏十三和赵安乐有些不明所以,那摊主也不管他们两个是何表情,继续往下说道,“就四个字,好自为之。”
摊主说完腋下卷着招牌快步离开,嘴里还念念有词,“阴差阳错落了根,生死有命把恨生……”
苏十三与赵安乐对视一眼,真是个怪人。
……
夜晚来的悄无声息。
苏十三结束了一天的惊心动魄。
他躺在床上,仰头看着屋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三年了,他穿到这里换了性别,顶着苏十三的名字已经整整三年。
说起来,她这个穿越者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本来她在新元纪的世界里是一个躺在床上三年的渐冻症患者。
因为不能动,她与外界的联络只能靠着一堆精密的仪器。
但她也是知足的。
为了保持思维的活跃,她坚持创作。
可谁能想到,她居然会在死后穿进自己只写了一句话的大纲:
北燕末帝燕文纯站在王宫的最高处……
是的,没错。
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话。
很莫名的,苏玉成了自己笔下的亡国之君燕文纯。
猝不及防,又荒诞无稽。
她一个新元纪女青年突然之间变成了封建时代的末路帝王。
有没有搞错,性别都不对啊!
其他穿越者都是用已知求未知,她连题目都不全,这不是坑人吗!
一开始,他也曾想到过既然这大纲是他自己写的,那么自己再往下创作,肯定能按照写下的剧情改变,自己给自己开金手指,想想都爽透了!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无论他怎么创作,身边的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所以,此路行不通。
他只能一日一日的熬着时间,不知归期几何。
就算回到了新元纪,他又是何种身份?
想到这里,苏十三在床上更像烙饼一样睡不着了。
他仍然记得自己穿进来的那一天,那是他第一次直白的感受到王朝的落幕与更迭。
而那个主角,居然是她自己!
无论是亲历者还是旁观者,都不应该是她的!
她是新元纪的人,她不想留在这里,她也不该来到这里。
但三年的时间里,她一直找不到回去的方法。
躲躲藏藏,担惊受怕,缺衣少食。
她过得实在太辛苦。
可她还得活下去,甚至还很珍惜这段时光……
幸好还有赵安乐陪着他,不然他真的不知怎么撑下去。
……
“楚云轩,这共主玉印寡人可以交给你。”
“臣楚云轩谢共主陛下成全!”
夜半时分。
苏十三忽的从床上坐起,汗水已经湿透了发迹。
火烧王城是一个无法改变的梦魇,那场王朝的更迭与落幕,他只在史书里窥见一二。
作为穿越者,他占了燕文纯的身份。
他不知那燕文纯亲手将江山拱手相让的个中滋味。
他不知那燕文纯坦然赴死时是何种心情。
却为他丢下了一个无法收拾的残局。
但可以肯定的是,燕文纯输了他的天下,却让黎民百姓免于战火……
也算一桩功业吧。
不过,天下之大,却找不到他苏十三的容身之所。
那日火烧王城以后,他连夜逃离了北燕王宫,再也不想回到那朝堂。
燕文纯曾经的君临天下终不过是黄粱一梦。
那不是他苏十三。
人啊,不能活在别人的梦里。
望着窗外惨白的光线,苏十三再无半点睡意,披一件外衣走到窗前,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
纷纷扬扬,淅淅沥沥。
冬日已过,又是一年春雨连绵时。
西楚建立三年,青州王楚云轩这个天子做得很称职。
燕文纯禅位换来的这太平盛世,终究还是不错的。
不过,这关他苏十三什么事,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贱民罢了。
苏十三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他复又回到床上。
无名村的风气极好,谁能想到燕文纯会躲在这里。
出生于新元纪的女青年,生长在北燕王宫荼靡的如今变成无名村里无根无萍的野草。
抹去曾经,掩去姓名,褪下一身王朝的外衣,在这临江城中糊涂度日。
苏十三觉得这样很好,没有人会想到,早已死在大火之中的燕文纯还留在镐京。
他离了王宫,九死一生,辗转来回,最终还是留在了原地。
账本几册,一间虽寒冷却可避风雪的小屋就是他的全部。
看看外面的天光,已经是三更天,他尚可再睡一会。
只是,明日又不知是何光景。
他也真的很想念新元纪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