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只君子，福履绥之》喜乐万千

3、第3章 失 忆

　　“阿奶，我还有点疑惑。”
　　“疑惑何？”
　　“既然云中郡处边境，常受匈奴扰，为何我们不内迁？”
　　“傻孩子。要迁户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户籍？”
　　“对啊。要想迁籍，得云中乡啬夫同意，然后拿着他给的批条，去迁入地购置田地，拿着地契，再找迁入地的乡啬夫批准。购置田地还好说，得到批准就难了。”
　　“一定要批准吗？”
　　“当然，不经批准而迁移，那就成流民了。”
　　“那什么情形下可批准？”
　　“迫不得已。”
　　“啊？”景绥疑惑，什么叫迫不得已。
　　“只有迁移，才能保全家族时。”
　　“这样啊。”

　　不一会儿，阿父就带着医工到了。
　　“李医工，你快给阿姈瞧瞧。”
　　李医工给景绥号了脉，看了看其眼睛，又看了看其口。
　　“脉象平稳，双目，舌喉无异。阿姈，你身体可有疼痛？”
　　“不疼。”
　　“可有发热发汗？”
　　“没有。”
　　“只是记不得之前的事了？”
　　“是的。”
　　“李医工，阿姈会不会是磕到头了？当时张嫂是在罗山下瞧见她的，昏迷躺在地上。”
　　“阿姈被发现的当天，你们叫我来瞧她时，她的头部就没有肿胀等异样，我再看看。”李医工仔细地看了看景绥的头，思忖了一番。
　　“头部仍没有异样。景社啊，我医术浅薄，确实不知这为何病症。”李医工道。
　　“不知？”阿父道。
　　“我第一次遇此情形，阿姈的脉象、唇齿、舌喉、双目都无异，头部也无瘀伤肿胀，身体也无疼痛，应是无病，但却不记得过往发生的事。怪，真怪哉。”
　　“那我阿姈该怎么办？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阿奶道。
　　“我也不知。”李医工摇头“不如带阿姈去云中郡里的大医馆看看，大医馆的医工医术高明许多，恐能知为何病症。”
　　“阿奶，没关系，李医工说了我应是无病，而且我也没觉得自己身子有什么不妥，只是不记得了而已，小事。”
　　“怎么会是小事？什么都忘了还是小事？！”
　　“我忘的不过是过往发生的事，人应向前看，忘了也就忘了吧。”
　　“不，明儿我就带你去云中郡的大医馆瞧瞧，我们村去云中脚程不过半个时辰。”
　　阿奶见景绥没反应，又说道“你不想看看云中？云中吃的玩的很多哦。”
　　“那去吧。”景绥好奇云中是何样，想逛逛。
　　“阿奶，你腿脚不便，明天我带阿姈去。”阿梅道。
　　“是的，阿奶，让堂姊带我去吧。”
　　“也好。”阿奶道。

　　“景老夫人！”景绥门口突然出现好些乡亲“我们听说阿姈醒了，来看看。带了点鸡蛋，给阿姈养身子。”
　　“快谢谢林夫人。”阿奶看向阿姈说道。
　　“谢谢林夫人。”景绥道。
　　“别客气，我们都是多少年的乡亲了，别说这些。阿姈这是不记得我了？”林夫人道。
　　“嗯。”
　　“老夫人别担心，阿姈会慢慢想起来的。”林夫人道。

　　“景老夫人，我摘了些菜来，给阿姈吃。”张嫂道。
　　“这是张嫂，就是她在罗山下发现你的。”
　　“谢谢张嫂，是你救了阿姈一命。”
　　“阿姈你这话就说重了，我不过是发现了你而已，不算救你一命。当时我就是远远瞧见有什么东西在地上，凑近了才发现是你，吓我一跳，于是我赶紧跑去找你阿父。”
　　“嗯，不管怎么说，都谢谢张嫂。”

　　“阿姈姊，这是我阿母让我送来的一点羊肉。”是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男孩。
　　“这是李嫂家的二儿子，你叫他石头就行。”
　　“谢谢石头，替我向你阿母说声谢谢。”
　　“嗯，那阿姈姊我先走了，还得帮我阿父秋收。”
　　“嗯，再见。”
　　“景老夫人，那我也回去了，地里事儿多。”张嫂道。
　　“好。”
　　景绥看着乡邻们，都身着素色，不过有些是白色有些白色泛黄，景绥觉得他们像极了参加葬礼似的，怎么都白色一片，怪吓人的。
　　“为何大家的衣服都是白色或者白色泛黄？”景绥道。
　　“啊？”阿奶震惊了一下，没想到景绥会问此问题“阿姈，汉朝规定散民不得服杂彩，只得着布衣本色或者颜色浅的素色。我们景家虽是良家子，但也只是普通农户而已，非官非贵，不得着鲜艳颜色。”阿奶道。
　　“是的阿姈，你要记住赤色、玄色、青绿、紫色专用于王公贵族，此外的鲜艳颜色则是王公贵族和官员可用。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只可着素色。得记住了啊，穿错了轻则打板子，重则掉脑袋。”林母补充道。
　　“啊？这么严重？”
　　“那是自然。”林夫人道。
　　“汉朝初立时，商贾还不得衣锦绣、绮等丝织物，只能着葛麻织物。但现在，一些富商大贾可着锦衣，连奴仆也穿着绣衣，不过衣服颜色也不能过重，鞋子还得一黑一白。”阿奶道。
　　“啊？鞋子一黑一白？”
　　“嗯。”
　　“那从商之人多吗？”景绥好奇道。
　　阿奶摇头“商贾乃不良人，纵有万贯家财，男子也不可入仕从军，女子不得嫁为王公贵族或者官员正妻，世代只能是不良人，所以从商之人并不多。”
　　“这也太不合理了，王侯是人、官员是人、士农工商也是人，何以颜色服饰类之？还限制入仕从军和嫁娶。”
　　“阿姈，这些都是规矩。《大汉律》、《礼记》想来你也全忘了。等你好些，我和你阿父还得再教教你。我们虽地处乡野，乡邻友好和善，礼仪规矩不严，但该遵守的还得遵守，尤入城行事时。”
　　“可这规矩根本没道理。没道理，为何要学之遵之？”
　　“若不学不遵，失了规矩，轻则自己受罚，重则家族连坐。”林夫人道。
　　“这么严重？”
　　“那是自然。”
　　“那就幸苦阿奶和阿父了。”景绥心想虽这些规矩没道理，但为了不连累家人，还是得学习遵守“不过，除了学规矩，还可学其他东西吗？”
　　“当然可以，家中简牍多，有讲农桑的、女工的、西域风貌的等等，你可以慢慢学。”
　　“嗯，那就好。”
　　“你阿奶的阿父曾是私塾的夫子，所以你阿奶也博学。”林夫人道。
　　“阿姈，粥熬好了。”阿梅端着一碗粥进屋。
　　“那阿姈慢慢喝，景老夫人，我就先回去了。”林夫人道。
　　“嗯，林夫人慢走。”阿奶道。
　　“阿姈，你不过昏迷了两日，我怎么觉得你长大了呢？”
　　“阿奶何意？”
　　“说话比之前更成熟些，话也多些，会好奇为何大家衣着素色，会想为何不内迁避祸。你以前从不会好奇这些，想这些。”
　　“那我以前什么样？”
　　“以前啊，你很安静，话不多，成天不是看简牍就是纺绩刺绣。”
　　“看来我很好学，喜爱女工。”
　　“看，现在你竟自夸，会说俏皮话了。”
　　“那阿奶喜欢阿姈说俏皮话吗？”景绥道。
　　“喜欢，阿姈不论怎样，阿奶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