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剑客无情剑]若使多情更可怜》榭·九章

14、番外·廿年长梦到蓬莱

　　曾擎认识林赋乐的时候二十八岁，林赋乐说自己二十三岁。
　　年龄虽然小些，手腕却犹有胜之。
　　一开始怎么都看不顺眼。大约是看错了对方身上的气场，瘦削修长的身段加上漂亮的眉眼，站在林家老爷子身边那种安顺的姿态，简直像是依靠身体上位的玩意儿。
　　交过手之后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此人平时看着干净沉稳，做事却总带着一股血腥味儿。曾擎一度猜想这家伙是不是面部肌肉坏死，居然真的什么时候都面无表情。
　　这种家伙没去做条子……也不知道算是哪方面更加不幸。
　　他知道那家伙出身不明，跟林家的平辈关系不好。知道林老爷子很看重他，然而没有给过任何明面上的职权。知道他有个外国的文凭，国内的什么证书，挂在一家不起眼的公司，私底下就像林家养的狗。
　　一开始是这样。
　　后来才知道，没有野心，不过是漠不关心。
　　第二次见面，在高速公路上。那段路很少有车，曾擎很喜欢有空去那里放松。然而那天先是一辆黑色奔驰从他开得比较悠然的车边上猛然擦过，他皱了皱眉开始加速，然而不到三分钟就有一辆银色的奥迪追了上来，超过他，在他车前一个车身之外，前窗降下，一支枪伸了出来，对准前面那辆已经开得歪歪扭扭的奔驰，连击六声，而后果断急旋调转方向向来路撤走。曾擎立刻刹停的同时，前面那辆车爆成一团火球。
　　银色奥迪里只有一个人。曾擎看得很清楚。
　　老头留下来的班底还是比较可靠的，曾擎没有遇到过被夺权的情况。倒是林家家大业大，林赋乐名义上是养子，林老爷子倒是愿意让他保护整个林家。
　　曾擎几次见他狼狈，都是为了保护林家的少爷小姐表少爷表小姐们，或者是被那群少爷小姐或者他们的狐朋狗友纠缠。
　　就像第三次在西餐厅的偶遇。
　　一直的……面无表情，如果不是无论身周的人怎么闹都纹丝不动的身形，别人几乎要以为他就是被那些人带来的坐台。
　　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明明可以更加……
　　曾擎有时候看得很生气。但是等回过味儿来，他就更加生气自己为什么要生气。
　　林赋乐想要怎么样，关他曾擎屁事！
　　可是两个人碰到喝酒，又忍不住要问。
　　林赋乐看了他一眼，竟然笑了起来。
　　那人笑的时候，长眉扬起，眼角微微晕红上挑，在包房昏暗的灯光下似水波流转，然后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过各取所需而已。多谢关心。”

　　——啧，要不是利益相系，谁关心你啊。

　　那个时候，已经认识了两年。曾擎将林赋乐当做好友，两个人能彼此约出来喝酒彼此给对方压饭局。私底下交易合作当然不乏。曾擎也据此猜测赋乐根本不会在林家长久——本来就应当如此。
　　但就是他也没有想到赋乐能这么干脆利落地把林家上下几乎全部送进号子里去，然后轻轻松松就脱身出来。他第一时间就想邀请他到自己身边，可是赋乐笑了一声。
　　“我有件私事。”
　　一句话拉开老远的距离。
　　曾擎拉下脸盯着那个笑容。其实就是唇角的一点勾起，无端勾得人心慌意乱。他靠在椅背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知道你祸害。”

　　如果真的祸害遗千年就好了。
　　两年的断断续续的分离，足够让他认识清楚自己的心。认清了之后当然是行动。意料之中地被拒绝。可是曾老大是个认死理的人，提前就对自己的心腹透露出去：以后林赋乐这人就是他们男大嫂了！尽管现在还没有成功，但是他曾老大怎么会有不成功的事？
　　然而还没等他下定决心动手，就传来那人车祸的消息。
　　明明车技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出车祸？
　　他们都说，什么都烧没了。林赋乐这个人，完全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
　　怎么可能！
　　老子还没把他掰弯呢！他前天去印度，自己赶去机场都没得到他的笑脸！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了……

　　C市整整一个月都是阴天，一直不下雨。
　　有人说这老天跟曾老大一样，都疯了。
　　自两年前林家倒台之后，C市又一次大洗牌。这次是黑白两道，从上到下。几乎彻彻底底。
　　而掀起这个浪潮的最初的那个人，只是窝在那张沙发椅里面，成天盯着一个空心的碧透的玉坠子。里面是一小撮灰。
　　“赋乐……你等我。很快了。我就去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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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贺的命是林赋乐救回来的。王怜花也不能指使他。他的主子只有林赋乐一个人。别人什么都不是。就算后来林赋乐生了王怜花的孩子，就算林赋乐和王怜花拜了堂，阿贺的主子，仍然只有林赋乐一个。
　　因为这样的忠心，林赋乐去找阿飞、回去李园，才愿意多带上一个人。
　　自从她在王怜花身边醒来，举目望去都是王怜花的人。也不知道怜花公子到底打算干什么，居然在一个幽静的谷地开辟了一座宫殿，专门收留各色受过苦的女子。他自己出现在那些女子面前时，也老是一副红衣女子打扮。结果那些女子看见自己就凑上来“姐姐妹妹”地叫，那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眼神让她浑身都不舒服。
　　她索性搬到一山之隔的别院中去住。陆陆续续也捡到一些人。她知道是怜花公子故意放给她挑选的仆从，她也不矫情。到了自己手上，当然都是自己的人。
　　到后来江湖事了，她居然还能给怜花公子生下几个孩子。两人商量了一下，大女儿随自己姓林，与姓王的二女儿一起扔到了那都是女人的绣玉谷移花宫；儿子自然姓王，自小打理赋乐收留的这一帮子三教九流，又有怜花公子的班底，渐渐竟然有了一方霸主的气派。
　　看着孩子能够安身立命，林赋乐索性就撒手不管了。余生与王怜花踏遍九州，终于开阔了心胸，安然阖目。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那乖巧黏人的二女儿，前世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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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样吧。彻底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