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青衫》凉夜埙

5、番外 一星如月（上）

　　我本来名字不叫阿来。
　　不过，如果不是那个小鬼的嘲笑，我大概根本不会想起来自己的原名，以及那个“雷霆剑”的外号。
　　二十三岁以前，这个外号带给我的，是无尽的荣耀和光环。而二十三岁以后，它和我的所有过往一起，全部抛在了阿来的世界之外。

　　那天庄主离开山庄前，又来了一趟密室，走时忽地问我：“你跟了我多久了？”
　　“回庄主，七年了。”
　　“七年啊。”他淡淡的语气，又似有些感慨。这个时候的庄主气度肃然，仪态潇洒，正是一副标准的武林佳公子的模样。我也很早就发现了，他的不正常，只有在针对那个叫小山的小鬼时才会出现。
　　“我也拘了他三年了……”庄主这么说着，我回过神来，明白他指的是密室中的那个人。看我没反应，他笑：“你这点最好，不该问的绝对不问。”他顿了顿，又道：“稍后你把那人送到西湖边去，其他的我让管家安排。你再接我命令。”“是。”我应声。目送着他离开山庄，又回过来照顾密室中的那个小鬼。

　　眼见天已快亮了，我喂小鬼吃下解药。由于方才的痛楚他全身都浸满了冷汗，还是给他洗个澡好些。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看到他身上雪白一点伤痕也无，还是觉得甚为惊奇。
　　明明无数次，无数次受过这样那样的伤……
　　也不曾见庄主给他上过什么伤药，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子夜还童丹”。三年前庄主收集各种珍稀药材，请天山圣手亲自秘制的药，每个月十五的子夜发作，生生将身体折回服下药的那一刻的时间。因此，这小鬼这三年来，竟是半分也未长。然而这药既能葆青春，也是剧毒，每个月发作前都需要吃下特制的解药，不然毒发之时，如万蚁噬骨，剧痛无比。然而那小鬼也真是硬气，这几年来，庄主不知用尽了多少手段折辱他，他却始终不肯服软，嘴上依然嬉笑怒骂不断。只是，那眼中死寂的暗沉，已经再不复当初飞扬明亮的神采。

　　他叫唐一山，原是唐门的二少主。是在我入归云山庄之后出来的武林新秀，所以我们并不相识。最初惹上归云山庄的也不是他，而是唐门大少唐一川。归云山庄出一趟暗镖，不知何人托了唐门来劫，那唐一川也是糊涂得紧，未调查清楚就敢接了下来，然后……那一仗，归云山庄损失惨重。庄主接到消息后立刻亲自调兵遣将，硬是在半路将镖又追了回来，中间击毙唐门大佬唐峰，并抓住了其子唐一川。我以为庄主会趁此机会一举消灭唐门，可是他没有，只是将唐一川带回归云山庄关押起来。然后没过多久，唐一山就来到了山庄。
　　那一天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青衫薄的纤瘦少年，脸色苍白而表情决绝，独自一人闯入山庄，被四大护法团团围住在中庭。庄主命我押着唐一川，慢悠悠对他道：“我还以为能担得起‘唐门三绝’这称号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意气用事的莽夫，看来江湖传言也不尽然。”唐一山衣衫带血，望着庄主的眼神凶狠得宛如一头狼崽。我心中暗叹，毕竟还是一个孩子，这般负气而冲动，那情报里说的只怕是真的：唐夫人偏爱长子唐一川得紧，此次唐一山潜下江南，也是被爱子心切的唐夫人所逼。难怪他会如此受伤的神色。
　　那少年也不理会庄主的嘲讽，只是忽然把手中剑、袖中腰间的种种暗器都丢到脚下，然后指着唐一川：“我留下，他走。”庄主微微有些惊讶挑起眉：“这是在跟我讲条件吗？”
　　“他留下对你也没什么好处，我留下，任凭你处置。不然，若以死相拼，只怕你这四大护法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去。怎么样最划算，想来陆庄主自己心里也计较得清楚。”少年直视庄主，那一种傲然，当真是武林骄子才有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