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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金丝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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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傅看到那句话时,下意识与司霂对视了一眼,将司霂眼中的阴翳尽收眼底。
通灵教的人,知道司霂重生了。
这实在令沈傅难以置信。
言夫人有些好奇,但她没有多问。
言家只是个以酿酒为生意的富家,他们的女儿能嫁给王爷都是可遇不可求了,
“岳父岳母,我此行来打算将孩子接回封都,府里还有事没处理,就先回去了。”
沈傅将司清递给言夫人,又给言老爷陪笑,“言伯父,青酿这酒的确好,分明是我爹那人不识货。”
“哈哈哈哈……你若是喜欢,我叫人送到封都去!”
“那先谢过言伯父了。”
从言府出来,司霂和沈傅一人抱着一个小孩,放在一起实在不违和。
沈傅是走到路上都不消停,逗得司清笑个不停。
“世子殿下,喜欢小孩?”
沈傅轻轻叹了口气,“你要是出生在勒北,时间长了,肯定是想见见活人的。”
勒北几乎遍地都是尸体,除了靠近边境的战场以外,活活饿死的都数不胜数。
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杀戮声从未断过。
又有谁会知道如今的大渊是拿无数将士的血肉之躯筑起来的。
司霂对于他极端的话并不反驳,他的父亲司长卿也在勒北守了一辈子,最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下落不明,还被人安上了叛贼的头衔。连同他母亲——当年最得宠的六公主,也被人乱刀砍死在勒北。
他们连归处都没有。
司霂道,也是。
码头。
司霂给沈傅买了雁来红,但是不准他喝。
沈傅不乐意,伸手又要夺司霂手里的酒。
“咳咳咳……咳……”司霂每次都是在这种时刻装个柔弱,好让沈傅断了念头,反过来心疼他。
沈傅又怕这病秧子身体出什么毛病,也不和他抢了。
他们抱着司晏司清上了船,下午扬帆后,海上还是起了风。
沈傅只得和司霂进到了船舱里,“通灵教的人知道你重生了。”
司清玩累了在沈傅怀里睡得正香,司晏兴奋地跑来跑去。
这个点回封都的人很少,有的都在甲板上,舱里没有人,沈傅才敢问起。
司霂目不转睛盯着司晏,一边回答道:“通灵教里有人精通这些东西,说不定那幕后主使也是重生之人。”
沈傅能猜到的只有那幕后主使上辈子和司霂结了仇,这辈子借着通灵仪式将司霂将来能动用的一切关系和势力一一除掉。
司霂大概知晓通灵教如今和宫中的关系,觊觎皇位的又不止一个两个人。
宫里如今势力分裂,除了小太子背后有左相,湘南王效力于的六皇子,太后有外戚的势力外,江南一统九州的郡主沈宣宁是反叛势头最高的,她不甘于公主的身份,仗着自己得宠,把江南地区九个州都握在了手里,联合着江南节度使,静静等待沈玄宗驾崩的那一天。
司霂当年除掉他们可都废了不少力,要说重生来报仇的,他的仇人未免有些多了。
司霂笑自己有几条命够他们杀的。
他这辈子无心再要皇位,无心再去查父亲当年的真相,他只想把沈傅护得好好的,却免不了这些暗处的势力造反。
“王爷,上辈子言馨是发病而亡的吗?”
司霂发觉沈傅应该是在疏远他,之前王世子殿下一直叫他的字,怎么最近喊起王爷了。
他点了下头,眼中的阴翳又蒙上了一分。
沈傅也盯着跑出跑进的司晏,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有没有可能是通神声的指引?”
司霂不是没想过,如果是通灵教的人有意害死的言馨,那侍女春桃的死也就有迹可循了。
他们为了灭口,明显是朝着司霂来的。
“先回封都再说。”司霂觉得有趣,他将沈傅上下打量了一番,抱着司清动作比平时小心很多,又怕自己抱得司清不舒服。
司霂起身接过了司清。
他一用力,右胳膊还是很勉强,扯着伤口疼。
司晏跑了进来,可能是跑累了,一伸手让沈傅抱他,“沈哥哥!”
沈傅架起他放到了腿上,“怎么能叫哥哥呢?”
司霂侧过脸,轻笑出声。
“不叫哥哥叫什么,世子殿下不也是我养的?”
“王爷这话有意思,什么叫本王是你养的?”沈傅将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说得清清楚楚。
司霂似笑非笑地说道:“世子殿下如今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怎么不算养?”
沈傅说不过他,明明是司霂把他扣下来不让他走,怎么到司霂嘴里就变成养了。
他偏过头,不再理睬司霂。
司霂心道小情种,说不过就跟人置气。
他将那白瓷瓶递到沈傅面前。
沈傅眼睛又亮了起来,喝了一口,才发现雁来红这酒也烈,没有青酿那般清香的口感,但烈得恰到好处,回味起来更浓郁一些。
“只许喝一口。”司霂又将酒收了回去。
一口酒就把沈傅哄好了。
司霂知道勒北的酒没有阳江的酒性烈,沈傅在勒北无论怎么喝,在阳江最可能的就是一杯倒。
封都。
到时,两个孩子都睡醒了,柏尘算准了时间过来接他们。
封都的温度比阳江要低些,到了傍晚急剧降温是常有的。
柏尘走过来,将一封信递到了司霂手中,“王爷。”
他又向沈傅行礼,“世子殿下。”
上了车,司霂怀里还抱着司清,他打开那封信,眸子逐渐暗下来。
“通灵教连言馨的好友都不放过,全部灭门了。”
沈傅拿起信一看,“这不分明想让我们无从下手吗?原本王妃和侍女的死就无从考证,难得有点线索……”
“通灵教应该是冲着我来的。”司霂微微抿嘴,笑了笑。
他觉得很正常,这一世毕竟与上一世不同,他不觊觎皇位也自然有人会要。
通灵寺除了三日一次的通灵仪式外,平常都是全日开放。
司霂今日换了身酒红色长袍,用的是锦绣楼里上好的棉云锦,深一色的红罗线双面绣出的纹理,袖口镶金罗线,当真是华贵。
可他一双凤眼中却全是阴郁。
他站在通灵寺举行通灵仪式的场地中间,脚下黑白两色的奇怪阵形整整齐齐排列了一圈。
司霂走进祠堂,沈傅便守在外面。
他上次因为通神声的影响,险些学那侍女一般自尽。
所以沈傅是不愿意再信这东西了。
司霂对着那一头两身的金像,十分不虔诚地拜了拜。
毕竟这东西可不是保佑小情种岁岁平安的神明。
他将三炷香别进香炉里,起身准备出去。
一个人擦肩而过,一口慵懒的语气,“王爷,若不虔诚,灵佑神如何护着世子殿下?”
司霂抬眸,“左相……也信通灵教?”
佘珩轻蔑一笑,“能长命百岁,何不替小家伙多求些。”
司霂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小太子,以佘珩的本事,推沈宣词上位是最容易的。
他压着外戚势力还要兼顾皇位,属实是操劳。
“长命百岁岂是想求就能求来的?”
“若像皮影戏人一般,自然求不来长命百岁,”佘珩跪下拜了三拜,“线断了,命数也就尽了。”
门口的沈傅突然间跪倒下来,猛地掐紧了自己的脖子,手背青筋突起,呼吸困难。
他紧闭眼睛,皱紧眉头。
沈傅这次意识是清醒的,他能感觉到自己掐着自己,却无法控制自己。
司霂看着门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沈傅,冷冷地问道:“左相想如何?”
“岐王,我们暂且将世子殿下不提了,”佘珩把话锋一转,“话说这岐王妃……剑舞得当真是一绝。”
看来言馨的死真和通灵教有关系。
“王爷不好奇吗?毕竟通神声伤及神经,时间久了,神魂失散都是常有的。”
司霂的手攥紧了,指尖微微泛白。
佘珩看着门外的沈傅,眼角弯了弯。
司霂向佘珩慢慢逼近,剑鞘抵上了佘珩的下颚。
他冷言威胁道:“左相。”
佘珩的眼睛依旧掩着不可捉摸的笑意,右手轻轻一提。
而后,像是牵着沈傅的那根线断了一般,沈傅瘫倒在地上。
司霂用袖子遮着又断断续续咳了几声,他红着眼睛与佘珩对峙,如同巨蟒对视狮子。
“世子殿下如今在封都,可没了在勒北的威风。”司霂又点了三炷香,但是没有插进香炉里。
一个陌生的女声传了过来,“这样无用的金丝雀,王爷确定要护吗?”
她伸出纤细的手来,接过了佘珩手中的香。
她一身绫罗绸缎,全然一副江南水乡女子的模样。
司霂行礼,沉声道:“想必是思南郡主。”
这位便是那手中握着江南九个州的郡主沈宣宁。
“但有只金丝雀,不要笼子里的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