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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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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日子,先前的悬案慢慢走向尾声。
许见清苦于身体状况无法奔走于一线,向晏砚章求助,彼时晏砚章正在清平局里翻阅着先前几千年留下来的典籍。
他不太会用这些古老的“法器”,虽然这些东西不排斥他,他可以尽情向它拿取书籍,但终归他不是晏徽那般修仙问道之人,做不到心随意动。
于是钟目就在一边帮他拿书,他看完一本一边替他放进去,一边又将新的一本翻到某页递给他,默契得不需要任何言语。
电话响时,晏砚章瞥一眼接起,直接点了外放。
“你和钟目说,刚好他在。”
晏砚章头也没回地说,视线仍落在那些书册之上,尽管有一些被整理过写成了横着的排版,但不少还是古老的从右往左竖写的繁体字,晏砚章如果不用手指着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大脑中的翻译系统都跟不太上。
然后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沉默到晏砚章看完一页,转头看了眼手机还在通话中,又看了眼不太见外直接坐在他办公桌上的钟目,后者眼皮一掀,看他一眼。
“喂?许见清?”
“在呢。”对面传来一声郁闷的回答,似乎有些不太情愿。
晏砚章看向钟目,钟目翻一页手里的书,脸上表情写着“可不是我的问题”。
许见清清清嗓,犹豫半天,最后说了句算了,晏砚章听了都想笑。
“你什么时候办个出院,我和钟目去找你俩,怎么求个人这么难说出口呢。”
许见清欲言又止,很难和晏砚章解释清楚其中的曲折。
“我现在去办,晚些给你发位置。”
许见清的办事效率很高,在达成共识后的没两个小时里真的说服了医院让他办下了出院手续。
晏砚章去了医院地下停车场,和钟目一前一后找到了许见清和白媛媛。
准确的说是,白媛媛推着许见清,一旁的车边还驾着白媛媛的拐杖,晏砚章看到实在是废了好大力气才憋住了风凉话。
钟目也不含糊,面上没多大表情地抬抬手,在肉眼看开几乎是没啥不寻常的事发生,许见清却感觉有一道气,抑或是什么的流状感觉,直接顺着他的伤处走了一遭,硬生生给他提起来的感觉。
不消多时,他转头只看到白媛媛错愕地张大嘴,一手捂着自己的胯。
ok。
看来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伤好也要避免剧烈运动。”钟目提醒一句,他用术法治疗,无非等于加快了那片地区细胞的生长,催生了它们的新城代谢,以达到痊愈的效果,但实际骨头仍是新骨,嫩骨,该小心的也不能大意。
许见清利落地下了轮椅,这回倒是没多少别扭了,和钟目实实在在道了个谢。
看着钟目和晏砚章上车离开,白媛媛问:“你和钟目有过什么实质性的摩擦吗?这么别扭。”
许见清揉揉自己刚刚还隐隐作痛的肋骨,说:“任谁被视作假想敌十来年都做不到心平气和吧?这小子每次见我都恨不得用视线把我胖揍一顿。”
“……”
晏砚章坐在副驾上闭目养神,接连看了好几天的书,他此时用眼过度到根本不想去玩手机,有机会就闭着眼休息。
突然他好像想到什么了一般,眼球快速地动了一动,只不过没睁眼,侧过头对着驾驶座。
“疗伤不用摸一遍也能疗?”
“嗯。”
“所以你每次都是故意揩我油?亏我还思考了半分钟你对许见清上下摸一遍我能不能忍的问题。”
“只思考半分钟?”
“……?”晏砚章睁开一只眼看他,慢悠悠回答:“家国大义面前为儿女情长犹豫半分钟还不够?”
想说没说的话放明面上摊开来讲了之后,晏砚章发现钟目这个人其实挺好对付的,虽说目前多了些暗疯在身上,却也不是听不进去话的那类,只要他态度够坚决,立场够坚定,没那个花心思出轨劈腿,钟目这疯就发不起来,还是那只顺毛的大狗狗。
晏砚章勾着钟目的手指,在桐市的傍晚慢慢走回家。
走着走着,他一顿,钟目一手拎着几代生鲜食材,另一手由他勾着,回头看他。
“我是不是手机扔你车里了?”晏砚章目光逡巡于钟目身上的几个兜里,确定真落车上后向钟目要了钥匙。
“你先上去吧,把东西放冰箱,该怎么分类我之前教过你。”
看着钟目还待在原地不动,晏砚章左右看了眼人,迅雷不及掩耳贴上去给钟目香了一下,才成功把人哄得眨了眨眼,愿意先上楼去。
晏砚章想起,这几天他看书的时候,偶然间翻到一本介绍世间邪祟的,前面写了数百页,几乎将各种难解决的,如今还在清平局地下镇着的写了一半,写它们的模样,歧途如何,破法如何。
他正看的起劲,手指就指到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钟目此人,着实难得。”
是晏徽的字迹,上下文也是流畅的墨迹,不存在涂改或是后来添补,晏砚章当时重点只落在了人上,毕竟这样一本描写非人之物的记载之中,身为世间欲望本身的钟目却被称为人,获得的评价还不低。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天,依稀可见山峰的轮廓。
突然莫名其妙就领会了晏徽字里行间的意思,不行,明天高低得再把这书翻出来一遍,由他亲自在最后也写上几句钟目的拥有心得,最好再署个名:晏砚章于2023年11月2日留。
和已故之人吃味,真是当代人能做出来的事。
晏砚章一边闲逛一边找车,他们这片车位难找,但也不至于这么久吧?他印象里好像也就是拐个弯直走过个红绿灯的距离,怎么如今……?
晏砚章猛地停下脚步。
果然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他妈太久没干抓祟的事都要忘了自己老本行是啥了,可不就是如今情况危急,邪祟频繁惹上门来吗。
他和钟目一开始搭伙还是因为这事呢,结果他就给人安排先回家了。
我不会是个恋爱脑吧?一谈起恋爱就啥危险都忘了?
眼前的道路和晏砚章印象之中的没太大差距。
同时最近几年立志打造森林氧吧类的宜居城市,对于城市的绿化和规划下了很大功夫,老城区一大片都保留了原有的老建筑风格,古色古香,连银行医院这些也都隐藏在雕栏画栋的外壳之下,不过内里还是该有的设备,也算是一种特色。
晏砚章一边留着个心眼,一边慢慢逛着桐市,自打长大以后他好久没这么慢地去看这座城市了。
尤其是认识钟目以后,那天坐在豪车的副驾,连小巷子里的近路都省的抄了,没睡醒就歪头继续睡,很少在上班路上再睁开过眼。
他还记得几天前帮钟目接了个电话,刚好是他妈的,他闭着眼睛没细看,就听见几百年没听到过的朱女士细声细语的问候。
替学校出面劝钟目在校庆上表演个节目,文工团那边负责量身定制,钟目只需要露出他标致的脸和男模般的身材就好。
然后一听到晏砚章的声音,对面朱女士肉眼可见的就没那么慈祥了,问:“怎么是你接电话?”
晏砚章回答:“钟目在开车。”
然后朱女士给他骂得狗血淋头,直接把他的瞌睡瘾骂走了,大致内容从不懂得照顾客人,自己有驾驶证还要让小孩开,乱接人电话以及不和徐老师的侄女相亲。
晏砚章看眼客人钟目,心想:妈,你不知道你嘴里的客人半夜会抢人床和被子TAT
正三心二用着,周围的店面里似乎有人影闪过,晏砚章刚定下脚步侧身想去看看,就听到后面有人一直在出声叫唤,中国人骨子里的好奇劲在他还没做出反应时脑袋已经转回去了。
只见一位年长的妇人向他颠着颠着走来,一手扇着圆蒲扇一手不停向他招着,他回头看看身后,确定喊的就是他。
直到胳膊被蒲扇不轻不重地挨了一下,晏砚章才回了神,原来我叫孟叔。
他跟在妇人的身后,那妇人穿着一身得体的服装,窄袖长裙,头发齐络盘成髻,插了根银素簪。
“不是说出门买些笔砚,怎得半天不回?倒在街边发起呆来?”
那妇人一边走一边说,晏砚章听着,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何的两手,不知如何回答。
“没买着吧?王爷挑剔惯了,非城北王家不用,那王老头年岁这样大,一年能做出几副来,全叫他囤完了,还上赶着去买呢。一会挨训了实话实说便是,他虽是讲究,却也不是无理之人。”
推开一扇侧门,晏砚章跟着那妇人一块走进一家宅邸。
本以为是院子,谁想侧门进去显示重重叠叠的竹林和假山,院内还引流了溪水,将诗情画意具像化在眼前,别提这家主人有多会享受生活了。
晏砚章跟着走,走了约莫有十来分钟的光景,越走越眼熟,尤其是一些片段能和大脑中的记忆重叠上时,他确定了,宅子的主人,哦应该说是王府的主人,是他的前世,晏徽晏小王爷。
享受生活原来是可以跟着投胎一起遗传的显性基因吗?
晏砚章原本以为他会直接去和晏徽碰面领罚,结果前面那位妇人略显惊讶,回答他:“王爷哪有那么闲的功夫见你,自是等这件事报上去了再看他传不传唤你,现在你去和吴妈把今个发生的事解释清楚来。”
去找到吴妈后,其实也不用过多解释,大伙都知道他今天出去多半是买不到这个笔砚的,估摸着晏徽其实心里也清楚,但上头的心思就是这么绝对,他就是得去完成,完不成还得挨骂。
吴妈穿着个围兜,还在那做着女工。
“得了得了,要不是你今天正好撞上小少爷出糗,王爷才不会让你出去白跑一趟呢,想来是不会传唤你处罚的。哎,五六岁的年纪,倒是懂得要面子了,快去替孟画吧,他在王爷跟前可是替你提心吊胆半天了。”
吴妈咬断线头,冲他摆了摆手,晏砚章此时才庆幸一口气,还好自己没到叔的年纪,一个孟书一个孟画,倒是挺有小说里主角丫鬟仆人的味道了。
出去之时,他看到吴妈正在绣的鞋子,大红色喜气洋洋的绣着一个虎头,钟目是肖虎的吗?
出了门晏砚章开始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一是这个建筑有些太豪华太对称了太方正太陌生了,二是吴妈根本没告诉他晏徽人在哪。
再好了,头一次这么迷糊进的歧途。
以前虽说一下子分不清祟主也可以尽可能地规避危险去寻找线索,现在好了,下一个目的地都找不着。
幸好在梦里他还跟着晏徽和钟目走过几次王府,最终日头西沉真就让他找到晏徽了,也看到了小时候的钟目,只到大腿这么高,手里拿着一把短木剑,正有鼻子有眼的跟学着。
晏砚章陡然出现实在是有违礼数,但好在二人正背对着这边练得投入,他立马后撤去了不显眼的地方,犹如一位贪婪的小偷,偷窥着他为参与过的钟目的年少,和晏徽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