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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亲戚者名叫恶魔 ...

  •   亲戚者名叫恶魔

      “如果是用别人的钱就不要紧。”
      一边用这句话催眠自己,一边努力投身于热闹的集会中去,璃璃尽管讨厌自己的鸵鸟行为,也不喜欢夜晚的集会,却还是拉着霍凡穿梭于各个摊位之间,尽情花费夏尔廷侯爵的金钱,想要借此忘掉他所带来的继承威胁。
      “璃璃……”远远地看到夏尔廷再次伸手向身边高大的仆人要钱,霍凡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转向璃璃,“是不是不……不怎么喜欢夏尔廷呢?”
      “哪有那样的事?!”急切地为自己的清白辩解,“我很感激夏尔廷阁下呢,如果不是他,我们怎么能玩得这么高兴!”
      “可是……那个……这个……”
      假装看不到对方的窘迫,又转而进攻另一个流浪者的摊位,深蓝色布幔隔出的小小四方形空间,没有任何标志性的店子,不过对于天才来说,有时候需要的也只是勇气,而非确实的知识啊。
      “璃璃!”被丢下的霍凡,不放心地叫起来。习惯了热闹的环境,不会再因为空气混浊而难过得倒下,大概是从刚刚开始就被喂过太多奇怪食物的关系,满嘴都是异国香料的味道,反而形成了独特的刺激性保护层。不过厌倦也从了解开始,对于塞满人的空间终究是不习惯的,相对于泰半时间显得空旷的宫殿,眼前的热闹既可理解为充满生机,亦可被认为是贫穷者制造的喧哗地狱。更正,现在是感觉讨厌了,已经是第二十六次了,有男人在没礼貌地看他的璃璃。
      “又生气了啊?霍凡……殿下。”慢慢走近的夏尔廷,一边轻巧地避开刻意接近的人群,一边展示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不可以太宠爱,太纵容,太放任啊,一旦变成必须追着她跑的下场,就不妙了啊。”
      “是阁下的经验之谈吗?”连白眼也懒得给夏尔廷一个,目光始终随着少女而动,对于未来的想象不是完全没有,内心中并不排斥变成必须追着跑的情形,那至少保证他们能够在一起。
      仿佛是看穿了王子殿下小小幸福的念头,年轻侯爵的脸上掠过一丝深沉的笑意,对自己遭遇的讽刺毫不介意,似乎还是很友爱地接近了霍凡身边,“是很可爱的女孩子呢,不论是谁有这样的女儿,都不想看到她受苦吧?”不等对方做出反应,“嫁进宫廷,也不等于被我们的世界接受,就算成为王的爱人,也不代表得到认可,这一点科尔斯家绝对深有体会吧……”
      看着他,是霍凡带着怒气的蓝色眸子,宛如被狂岚支配的海水,充满了绝望的威胁,“璃璃是我的,这一点不用你操心!”
      “我怎么会担心她呢?”无声地笑了,夏尔廷侯爵再次露出和可爱相貌完全符合的天真,“出自天才的家族,本人又那么聪明可爱,并且已经得到杰罗陛下的关心,这个女孩子的未来真是令人期待啊。”话锋一转,回到了霍凡身上,无视对方的不善态度,“我所关心的是霍凡殿下您呢,会很难做选择吧?放弃或是争取,都不利于想要和她在一起的未来……”
      “住口!”心还是被扰乱了,年轻王子的脸罩上一层霜色,“你……你为什么不老实呆在马车里等待救援?”却要跑来破坏他们幸福的约会!
      微笑着,满是幸福的味道,夏尔廷侯爵根本不在乎这毫无杀伤力的斥责,“因为无聊啊,与其呆在车厢里被当作奇怪的人猜测着,还不如自己想办法走到目的地,我可是很努力想要在天亮前走到王宫的啊,谁知道这么巧会遇到你们,对了,科尔斯老师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说服杰罗陛下允许你们穿成这样出来玩呢?”
      “那个……”原本想说出更坚定的语言,突然间发现璃璃已经消失在自己视线之内,不由得感到心焦,强烈不安的感觉象是火烧般催促他必须立刻做点什么。“璃璃!你在哪里?璃璃!璃璃!”
      “果然是陷进去了呀,怎么会这样呢?真是有趣啊……”望着再度跑开的霍凡王子,夏尔廷的年轻侯爵发出一声叹息,接着头也不回地对始终沉默无言地守护自己的男仆说道,“不需要真的寸步不离吧,崔平,你也看到了,这里实在是和平到无聊的地方,我怎么可能会有危险呢?”
      面对旅途中已经重复几百次的问题,拥有巨人般缄默和身材的崔平居然回答了,“危险只在于阁下。”
      默不作声了,夏尔廷侯爵久久地才又再叹息了一次,“啊,是这样啊……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告诉我呢?”天真可爱的笑着,偶尔出现的小烦恼,也真诚得让人心生同情,完全看不到一点恶念,悠然说出的话却完全不是这样,“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啊……”
      “什么?”巨人的声音突然变得紧绷。
      天真的恶魔在黑暗处高笑,“那家伙,就是霍凡啊,明明和我一样年纪,却一点都不可爱,还整天用自己的出生欺负我,真讨厌啊,现在居然还学那些庶民玩什么自由恋爱,真是太讨厌了,所以我……”
      “你做了什么?!”大惊失色的崔平实在很了解眼前少年的力量。
      “不就是这样那样的一些事吗?”又是那无比熟悉的可爱笑容,侯爵慢慢走向路边搭建的某个流浪者的摊子。
      “究竟是什么?!”半空中响起人造的闷雷。
      “我看他很想要终结童贞的样子,怎么可以呢,要先结婚的人是我啊,如果被他抢先得逞了,肯定会更得意要我叫他叔叔,真是太太太讨厌了!所以,我要让他着急,然后是耗光体力,最好是最近一段时间什么都做不了,就是这样而已啊。”
      崔平绝望地转向人潮流动的街道,但在那里,哪里还有斯科尼亚王子殿下的影子?!
      “放心好了,他不会受伤,也不会死。”仍然是无比可爱的笑容和眼神,完全看不出伪装的痕迹,这样的少年确实符合会被认为是天使般人物的条件,然而在此刻,种种条件却更象是为了印证,他的真实身份是恶魔。
      看到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崔平高大的身躯仿佛一下子缩小了许多,并不怎么怨恨任性而为的夏尔廷侯爵,气恼的只是自己能力不足,事到如今,不善言辞的他也只有不断重复着主人的警告,“会有麻烦的,一定会有大麻烦的,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没错的……”
      “啊呀,都说请放心了,霍凡那家伙,并不是会甘心不体面地死在这里的人,何况还有他的小女朋友,很有趣呢,我越来越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了啊……”仍然保持着缓慢的步伐,突然停下来转身望向崔平,可爱的脸上闪动着纯真的笑容和期待,“崔平,不要念叨了,反正这里也没人听得懂,如果可以的话,帮忙去买个煎饼怎么样?”
      “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啊,只是我和你废话了这么久,不免有些饥饿了呢。”夏尔廷任性的要求着,目光中难以掩藏的是狡猾的兴奋,“而且啊,一直看着那两个家伙完全不管预算的大吃大喝,真讨厌呢,记得买最贵的那种,回头算在他们的帐上,去跟杰罗陛下请款就好了……”
      巨人的身躯完全萎缩下去,随着内心被破碎的责任感压迫到地底,脸色不佳的崔平彻底沦为仆佣的角色。“是的,我会记下每一笔花费。”
      远远的,能看到和人群格格不入的一群高大猛男,正是被称为“宫廷玩具兵”的禁卫骑兵团的兵士,大概终于拯救完两位国家重臣,又搜过夏尔廷侯爵那辆没有主人的马车,正忍耐加班工作坚持到现在。排开人群的方式粗鲁而直接,因此几乎是立刻,侯爵就决定悄悄离开。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一方面是害怕分担霍凡离家出走的罪行,另一方面是怕不小心陷身于被气愤群众围攻的地步。对于自己的预感向来有把握,所以一定要支开过于显眼的崔平,好尽快躲入人潮中。
      “对,就是这样,快去吧!”而他自己,则要抓紧时间去看另一出戏。
      决定了离开,却没有丝毫急切,甚至步伐也保持平常的缓慢,夏尔廷的悠闲不知因何而生,至于在另一边的霍凡殿下,可就没这么好的心态了。
      匆忙地找了十五家店,都没有璃璃的踪迹,少女从夏尔廷出现时就开始的反常果然不是奇怪的想象,平时的她总是万事懒得亲为的模样,想也不可能会突然间活泼又贪玩,拉着他满夜市的乱逛。号称有二十里长的首都街市,在节日中设置得宛如迷宫,反复转了三次,却还保持着兴头,丝毫不提回去的事。现在仔细想想,每一点都反常得厉害,可叹他只顾着堤防更狡猾难缠的夏尔廷,一不小心便把她冷落了!真讨厌自己,没比现在更讨厌的了,璃璃绝对是更重要的一个。至于夏尔廷那家伙,全身找不到一根可爱的毛,早就该抢光他的钱,然后叫来禁卫队将之带走了事!
      正无限懊恼着,耳朵敏锐地捕捉到少女尖锐的声音,和平时懒散的语调完全不同,又快又激烈,少数听过的几次,全是在把她激怒之后,事后努力辩解那是“为理想和真理”的科尔斯交谈法,于是很自然将之定位为“璃璃的生气”。
      声音来自深蓝色布幔围起的简易小店子,入口悬挂丑陋的彩色布条,本以为是贩卖色情出版物的店面,冲进去后面对着全黑色的四墙和桌椅,映照一点点月光的水晶球在深黑台布上幽幽放亮,桌边的两个女人都没有笑,锐利的眼神和突然沉默的背景,却令人立刻产生自己真是有够愚蠢的感觉。
      “璃璃?”少女半边身子挂在桌子上,努力想要抚摸那颗水晶球,却因为对方的拼命阻挡而无法如愿。
      “快来帮忙啊!”说话间,她又发动一次攻势,尽管纤细较小,内心的坚定却罕有人可匹敌,几乎将占卜者逼到地上去,大概是真的愤怒了,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这是、这是做什么啊?”
      “抓住她,我要看那东西的机关!可恶!居然敢拿那种东西来骗我!”并没有说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对于水晶球的企图却是再明白不过,接着璃璃又大叫了起来,“不准逃!”
      霍凡来不及帮上忙,那女人已经飞快地冲了出去,大概是很清楚自己无法应付两个人,为了避免最坏的结果,索性就放弃了。
      “可恶!居然逃了!可恶!可恶!”连着叫了三次可恶,璃璃才稍微平息怒气的样子,“别让我再遇到你!可恶的骗子!”
      “骗子?!”突然很为她担心,少年冲上前去,忘记关于接近度的禁忌,猛然抓起她的小手,“遇到那么可怕的人,璃璃没事吧?”
      唯一有变化的,只有璃璃的脸颊,随着手指上传来的温度,再度变成饱满番茄的颜色。
      满意地看着可爱番茄的形成,霍凡终于松了口气,“这样就应该是没什么了啊,璃璃很了不起喔,一个人对付了那个骗子。”
      “我……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了不起。”越想要快点变回正常颜色,越是感觉浑身火烧,实在不好意思盯着一张番茄脸出去,但和霍凡困在这个小小空间中,似乎才更危险,在能克制之前已经开始浑身不自在,不看他的脸,却不能不听他的发言,心情因此变得更加别扭起来。
      “究竟是怎么骗人的?”刻意避开会令对方尴尬的话题,然而在霍凡心里,其实更好奇那颗漂亮的番茄会成熟到何种程度,不过为了避免刺激太过引起的反弹,他终于放弃了,“璃璃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果然,还是寻求真理的话题比较安全,少女的眼睛闪闪发亮着,脸蛋上的红色也立刻变成兴奋的潮红,“将图画藏在隐蔽的机关里,利用光线折射到水晶球上,完全是双手移动变换操纵的结果,我完全知道呢,每一步书上都有写,但是第一次看到真的有人这样做,还坚持说我的未来是那样那样的,真是太有趣了!”
      “那么结果呢?”完全没兴趣,只是讨厌离开只有两个人的空间,如此而已。
      “啊,当然要她赔偿我!”璃璃贼贼地笑着,忍不住动手抚摸怀里的水晶球,有普通六岁小孩人头大小的水晶体,尽管琢磨得有些粗糙,但在昏暗的光线下,仍然散发一种神秘莫测的魅力,“不过她只有这个,所以……啊,不谈这个,很适合送去科学院做成特殊的镜子,这么光滑的结晶内部,完全没有丝絮状物,如果变成骗钱的道具实在可惜,所以一定要送去科学院,会是很好的放大镜片呢!”
      少女兴奋不断地说话声充满整个空间,而那静静倾听的少年面色始终不变,看着她就觉得安定而幸福,这样奇妙的感觉因为只有她一人的缘故,因此自觉早已超越爱的范畴,然而越是在乎,便越是不安,尤其是当她说着这些他完全没有兴趣的内容却一脸满足的时候,或许有那么一天,那些事物会超过自己努力付出的存在,变成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又或者,每个人也会劝说他,放那天才的女子到更适合的位置,别因为狭隘的爱限制她更重要的使命。尽管很确定自己绝不会放手,就算交出王国也不会动摇,但是没办法得到她的承诺,始终没办法呢……
      “璃璃。”烦躁,为未来而无限烦躁的心意简直无法克制了,蓝色的眸子变得阴暗,霍凡王子失去了耐性,对每一方面都是,“我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对话内容的变化太快,所幸一年多的相处,总算是建立起一点彼此配合的默契,少女痛苦万状地跟随少年的想法行进,“什么?”
      “我想知道你的心意。”有不安的感觉,始终纠缠在心里,不仅是夏尔廷的到来,还有其他诸多焦躁的细节,仿佛能听到空气中纷舞精灵的哀叫,那是变乱前的征兆吧,令他秘密的小小的幸福也被玷污,蒙上灰色的阴影。
      “啊?!”还不死心吗?潮红的脸颊渐渐笼上谨慎的苍白,少女的心跳回归正常的冷漠,冷静之后的无力感尽管深重,却还不至于动摇她的内心,“我不是说过了吗,有关那件事,我还不能确定呢。”
      “真的是不能确定吗?”奇异的,霍凡的声音同样冷静,没有了可爱又愚蠢的单纯,超越十九岁的成熟感让人觉得陌生,“还是不肯确定?”
      不能回答,少女努力隐藏着震惊,仿佛是第一次接触到属于成熟男性的冷酷,一时间无法调整出能与之面对的恰当心情。
      看穿了她的惊慌,霍凡的心中只有悲哀,似乎无法摆脱成为寂寞之王的命运,即便是那么热切交缠的亲吻,也不能断绝血脉中所遗留的深刻使命,“不管是作为寂寞之王的霍凡,还是作为傻瓜王子霍凡,不管是怎么样的我,你都不会给予承诺,对吗?”
      确实,第一次那么不确定他的真面目。这个男人,在褪去小丑服饰的同时,内心的成长无比惊人,可是即便是如此,她仍然只看到一个他而已。
      “璃璃的不确定,以及不信任,是仅对我呢,还是对所有人?”很悲哀的声音,隐藏在成熟的克制之下,然而他的唇边始终带笑,淡淡的微笑化解了最可能出现的不幸,却将尴尬推到了极致,“请回答我,璃璃。”
      当然不能回答他。不管是作为王室家庭老师的自己,还是作为十六岁少女的自己,背负“科尔斯”一日的责任所在,就代表着不能随心所欲放纵自己。承诺那样的东西,往往代表着无尽的责任和麻烦,一般的聪明人已经不会轻易承诺,何况如她一般在天才之名下长大的人。没有信心,不是对现在的自己,也不是对现在的他。而是无法保证未来的彼此拥有此刻一般相同的心意和坚定。爱情那种东西,往往是用尽手段也不能保证其不灭不衰,她又何苦为片刻的甜蜜牺牲一世英名?!
      持续的沉默,并未受外界传来的喧哗所影响,难得默默相对着,却不是为了爱的升华,只因为无法说服对方的自我坚持。良久之后,是霍凡的苦笑打破沉默,深沉的蓝眸中翻滚着火热的眼泪,自己那么痛苦,当然要矢志将之烙印在残酷爱人的心中。“看着我,不论是拒绝还是承诺,即便是要敷衍,也请看着我……”
      “没有敷衍。”璃璃的回答很小声,以为躲在喧哗之后,便能跟安全些,但事实却是如同被锐利的蓝眸逼入比空间更狭窄的地方,“我……”
      “请听我说。”少年的声音变得平静,尽管谈不上是豁然的心情,却在她的犹豫中,看到了令自己平息怨愤的理由,她的爱自然不及自己付出的多,可毕竟存在,遗憾的是,在无法选择的未来中,他不肯定自己能有耐性培育她心中那颗爱的种子发芽开花。
      “什么?”好陌生,陌生的感觉,陌生的人,陌生的口气,陌生的说话方式,甚至是灵魂——在此刻竟然会想到灵魂!真是难以解释啊。
      “我非常爱璃璃,从来没想到会这么爱一个人。完全推翻了之前对人生的规划,但是没关系,如果因为爱你而不得不引发战争,也没有怨言。不,虽然很希望,可是我不奢望你能回应我相同的爱,不管是喜欢这样的我,还是成为寂寞之王的我,只要璃璃愿意留在我身边,以人生伴侣的身份留下来,我就满足了。”仍然是淡淡的笑,在晶莹的泪光下,有几分凄楚绝然的味道,并不美丽的少年在此刻显得耀眼,或许是自信的缘故吧,总之让人很难开口反驳,“或许会很奇怪吧,我怎么会那么爱一个人,还能那么坚持会爱永远永远,我自己也不知道呢,只感觉璃璃是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在我心里占据着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的位置,我想永远都不会有人能代替璃璃来填补这个位置,如果璃璃离开,我的心会永远空落这一块。”
      “这个……那个……什么人生规划啊?”实在是狡猾,说着让人无法反驳的话,似乎有什么企图,但璃璃怎么也猜不到他的真正意图,“不过不管怎么说,我当然会留下来啊!”
      少年的反应是在下一刻紧紧将她拥抱入怀。
      没有言语了,不需要语言了,火热接触的后果是将脸红的症状推到难以想象的极致,以为自己会因此而死去,但事实上,却是在无限软弱中享受到被全然接受、信任以及需要的感动。重叠并不断深入的唇变得火热柔软,交叠的身体也是,纠缠的衣带甚至发丝也是,然而内心呢,在身体不断靠近的同时,心灵是否也同样靠近着呢?
      “不……”霍凡亲手打破了情欲的迷障,十九岁的身体因需要而痛苦颤抖,但至少保留了最后一点尊严。
      “怎么?”懵懂的璃璃,软弱无力靠在他胸前,分不清耳边的鼓噪和叹息,究竟来自他还是自己,“究竟怎么了?”
      “没有爱就不结婚,记得吗?”
      喘息不平,无法保证不做身体接触的暧昧姿态,折磨她脆弱的神经,每句话都说得好辛苦,“是你说过的……但、但是那、那个和我们、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不能在你没确定之前,做这样的事。”
      “嗯?”混沌的神智正努力捕捉未知的那一点,可惜此情此景之下实在效果不佳。
      霍凡开始为她整理凌乱的衣装,这个奇怪的小空间,还是不要继续呆下去的好,“我说的爱,是双方面的,如果你不爱我,我们就不能那样做。”
      第一次那么挫败,如电光般流窜皮层下的欲望之火,将年轻稚嫩的身体撩拨到痛苦的境地,很不甘心自己的挫败,几乎是不假思索,讲真实的想法脱口而出,“爱!当然爱!”
      奈何并不能取信于人,霍凡只是宽和地笑,“我不要你的爱,嗯,只是单纯的情欲。”
      如果还有什么被骚扰的情绪存在的话,在此刻也全都因骄傲重新回笼了,少女的脸再次红到难以想象的程度,那么有精神地咆哮着,却是因为愤怒,“你以为我会随便花心思教别人去做那些应付丑恶官僚的事?!你以为我会为一个傻瓜费心一整年?!你以为我会任凭傻瓜亲我摸我摆明占我便宜?!”
      了然笑着,并不因意外的告白兴奋,霍凡更象是另一个占据眼前少年□□的陌生男人,致命地低沉声音,明明是压抑情欲后的沙哑,却不知为何平添了几分嘲弄的意味,“爱?是爱吗?”
      “当然!”
      “如果是爱,可以就此承诺吗?如果是爱,可以毫无怨言分担忧愁吗?如果是爱,可以祸福与共吗?可以对所有人公开自己的爱情吗?可以陪伴对方度过余生吗?可以做山丘上寂寞之王的王妃吗?可以在可能有的争执中坚定不移捍卫爱情吗?”
      每一句问话都令她变得冷静点,身体接触产生的魔法,最终消失于无形。
      她象个傻瓜,衣冠不整地站在他面前,对于他的问题,一个字也不能回答。
      他同样衣冠不整,始终了然而凄楚地笑着,终于他轻轻叹息,“看来我是对的,我们还不能做这件事,仅仅只有吸引是不够的。”
      她无法反驳,只是混乱地想着,一些和爱与不爱并无关系的问题。
      霍凡收起了最后一点遗憾,他在笑,仿佛很幸福很了然的笑容,混杂着不至令人讨厌的一点点傲慢,象是属于年轻的轻浮,又象是继承自父亲的高贵冷漠,“看来我们的未来已经被决定了呢。”
      “什么?”内心中莫名地充满恐惧,那么捉摸不定的殿下,简直是完全无道理的存在,必须找点什么做借口,否则将只好承认自己这一年有多识人不明,突然间她大叫起来,“一定是夏尔廷!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可恶!那个家伙,他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变成这个样子啊!”
      可惜霍凡完全不受影响,他的眼睛依然明亮,笑容仍然无法看透,只有誓言的力量坚定不移,“我会成为山丘上的王,绝对不会输给夏尔廷,不过璃璃,你也必须要成为我的王妃,就象现在一样,你要好好看着我,成为你希望的那种被所有人都认可的人。”
      那么接近理想的发言,丝毫未给她带来喜悦,只有震惊充满脑海,“什、什么?”
      “你希望我成为王,我就成为王。”似乎在说别人的人生,从霍凡那里感觉不到丝毫野心和霸气,只有始终不曾移动地凝视,产生出完全不同的强势,“只要是成为这个国家的王,璃璃就会认同,就会愿意留下来了吧?”
      “什、什么?你究竟在说什么啊!”被窥探到自己最秘密的内心世界,有些慌乱,但更多的是不自然,原本以为是秘密的东西,一旦由对方揭开,产生出的复杂感情真是难以言喻。因此想要隐瞒,想要否认,想要回避,所为的,应该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尊严。
      “不是吗?”慢吞吞穿回凌乱的衣服,霍凡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不过不需要特别介意,在我身边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呢,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尤其是想要得到的这一点,全都是一样的啊。璃璃希望我成为王,和父王希望我成为王,考虑到的大概是差不多的问题吧,不过呢,在我看来,你们的想法和不希望我成为的王的各位的考虑,也都是差不多的东西。所以不需要介意,这是不能避免的,就象我想要璃璃,在心里始终有所求,应该是不能断绝的人类的本能吧。”
      每句话、每个字她都听到了,尽管在此刻露出呆滞的表情未免太令人泄气,她还是无法控制地为他的发言张口结舌。
      几秒钟后,她还是只能发出单音节,“你……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多奇怪而现实的论调?!
      仍然是微笑,他甚至动手帮她整理衣服,“那么就准备回去了,被夏尔廷抢先的话,处理善后的工作可是会很辛苦的啊。”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考虑这些细节了?
      以手指轻轻封住她仍然柔润的唇,少年的笑颜近在咫尺,但心,却再无法看清,“别太贪心呢,璃璃,你知道的,光靠你的帮助,还不能让我顺利成为王呢。”
      少女索性住口了,顺从地任凭他将留恋随意使用,小心翼翼进行着肌肤相亲,划过脸颊的轻吻,多了些不熟悉的技巧,无比温存之下所感到的不是被珍视的感动,而是无法掌握和被蒙蔽的惶惶不安。究竟是什么改变了王子的心性?或者该问是否有什么神秘力量唤醒他沉睡的人格?对于夏尔廷的猜疑很深很深,但很快便予以否定,呆在科学院变香菇的几年占据她年轻生命的大部分光阴,习惯了从现实入手考虑,绝对不能接受非自然之力存在的可能。
      “那个……”气势上的大败,以及第一次产生如此深刻的震惊,璃璃纵有天才之名,此刻也只能羞耻地任他处置,因此在黯淡的归途中,不得不像天幕下每对小情人般亲密相随,最后甚至被他背负前行,想要大声宣告自己并非那些故作柔弱实则心怀绮念的女子,但王宫又确实在最远最高的半山坡上。“那个……可以不要……”
      “绝对不行喔。”象是哄小孩的语气,王子殿下发出低沉的笑声,始终保持变化后的奇妙感,但决不至于放弃情绪,成为不能理喻的人,然而正是如此,才令璃璃越发恐惧,这一年多来究竟面对的是怎么不真实的男人。“是璃璃说在女王选举结束前回家是很困难的事,所以才特别需要保留体力,不然之后该怎么越过人海?”
      璃璃又一次无法反驳,顺手牵羊的水晶球又大又重,她第一次那么怨恨在科学院不曾锻炼体力的经历。
      接下来倒是很顺利,没有迷路也没有碰上夏尔廷或是骑兵队的人,而且人潮明显比往年消失得要快,后来听说是有人借禁卫队出现散布流言,说是大公有心整顿暗箱操作的风化事业,其中当然包括监督女王选举的正常进行。结果那一年的选举进行得异常纯洁——也有人抱怨说是无趣啦——减少了诸如换羽仙子之类的才艺表演,当选者出乎意料的是斯科尼亚本地女子。然而这些都与宫廷关系甚远,原以清闲多时的宫内如今又再度喧杂起来,同五月祭的气氛无关,全因为贵客远来。
      夏尔廷并没有揭发霍凡那夜的私自外出行为,想也知道不是出于好心,大概因为他自己也做了擅自游逛的轻浮举动,不过有关这一点则很奇妙,他最终还是在自己的马车里被找到,但没人能说清他是以什么办法不惊动任何人进入里面的。至于他自己,倒也没坚持说自己从未离开,而是以暧昧笑意回避此事。唯一得到回答的只有杰罗大公,他在获知真相的同时收到数额巨大的请款单,其中甚至包括购买一颗水晶球的费用。大公不能想象儿子那夜究竟做过些什么,同时出于无法明言的某个原因,他甚至不能对当事人进行询问。
      另一方面,霍凡并不急于将自己的变化展示给众人。唯一可见的不同在于他的耐性,比任何时候都好,礼仪方面的表现简直堪称宫廷的典范,但众人对于他一丝不苟的有礼,反而提心吊胆。挨过了最初几天的不适应,人们才慢慢接受他的改变,最担心的人当然是璃璃,一方面要说服众人相信霍凡只是开始懂事了,一方面要在暗中观察、努力证实他的变化并非因为非科学能解释的力量。结果两件事她都做得不好,几乎所有人都把王子殿下的改变归于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天主之奇迹。而悄悄召见她的大公,则颇不含蓄地对她提到了王子的童贞。她简直恨死夏尔廷了,毫无疑问,绝对是他泄漏了他们的秘密。天知道她有多后悔,霍凡的变化不是神经质周期性的,而已经成为一种必然,她或许可以催眠自己和傻瓜谈场纯纯蠢蠢的不成熟恋爱,但根本没把握应付那么危险的人——他还是表示很爱她,爱缠着她,爱靠近她——并不断强迫她接受一切现实和变化。终于她说服大公放心,斯科尼亚王家最后一位纯洁之身的男性——夏尔廷那混蛋当然不算在内!——仍然安全无虞,无论是□□还是灵魂。
      但她怀疑这承诺能再坚持多久。
      烦恼注定有增无减,很快的,她必须面对更现实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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