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者》赵二月

56、第五十六章

　　再次来到这个街道，江落直奔顺意超市走去。超市不是很大，但是打扫得很干净，江落看了一眼商品的价格，挺便宜的。往蔬菜区那边走就能看到一些小叉车在运送货物，为了避免自己太过显眼，江落装作无意地挑选着菜。

　　她没有再穿自己往常的衣服，而是换成简单的长袖长裤，顺便戴上了口罩。在这里太过扎眼可不是什么好事，她可不想还没调查到东西就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缠上。

　　严蔚鸿是四年前来到这家超市上班的，在此之前他化成人形后便去了别的地方打工。究竟是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100多个妖怪都是在这条晖拾街上住，像严蔚鸿这种出去找工作的并不多。

　　虽然牺牲妖力化成了人形，身上妖气已经淡得几乎看不到，但若是被其他妖怪认出来了，那后果不堪设想。因此这100多个妖怪都聚集在一起，或者几个伙伴一起去人类多的地方打工。宋照寒最初就是跟着几个同类去工厂谋生。

　　他们没有接受过人类的教育，但是只要跟着人类学习，在工厂里也能顺利做工。而且即便他们没有文化也不会被歧视，因为里面的人和他们差不多，甚至有些人都不如他们。

　　宋照寒这种妖怪在人类世界活得小心翼翼，遇事礼让三分，热心肠又正直。这些是从人类身上学到的，但显然很多人类并没有做到，所以在那些封闭的厂里会显得宋照寒他们素质更高。钱攒了一些，大家就商量找个稳定的地方，大家找到了晖拾街，这条街上的人类多，机会也多。能力强的早早开了超市和大饭店，宋照寒则在攒了一笔钱后开了麻辣烫店，其他同类也相继去那条街安家。

　　众妖怪都聚在晖拾街后，严蔚鸿才从外地赶回来。他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问他要不要做点生意，他说没兴趣。然后就去超市做了搬运工，时不时去别人店里帮忙。看他虽然没攒几个钱，但人还挺不错，大家对他也很照顾。

　　没攒几个钱，但人还不错。

　　那些人对他的要求还真是不高啊，或许是这群妖怪太善良了？否则这种混了十多年还是一无是处的男人，在人类世界可是要被冠为“窝囊废”的。

　　记得在调查时问关于姜兰若的事，还听见有人评判姜兰若读书的事。说什么大家都不念书，就她自己念，还有什么类似“女孩子当教师能赚多少钱”“还不是给别人打工”之类的话。

　　看来无论是人类世界还是妖怪世界，众人都是对男性很宽容。或者说，妖怪完美地把人类复刻了。毕竟在妖怪世界里可是只认强度的，且妖怪之间并没有特别明显的性别之分。成为人类久了，什么都学过来了。

　　学好的就行了，怎么连这种也要学？

　　江落拿起仅剩的一颗白菜左看右看，一个老人走过来看了江落几眼，拍拍江落的手让她放下，“那个外面都有烂的啦，别要了，等上货了你再挑。”

　　江落哦了两声把白菜放下，然后看到一群老人冲了过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挤到一旁。

　　原来是又新上了一批菜，江落苦恼地从人群中走出，又转身看向那个正倒白菜的人。那个男人戴着口罩和帽子，穿着超市的工服，江落一眼就认出来他是严蔚鸿。但她想要再挤进去已经难如登天，一群老人争前恐后地抢着菜，她只能站在一旁，等待严蔚鸿从人群中走出。

　　严蔚鸿拿着塑料筐往仓库方向走，江落紧随其后，才走两步那人就转过身子，他丢下白色的塑料筐打量几眼江落。他像是看一个待宰的猎物般，满眼都是贪婪，令江落浑身不适。

　　“美女，找我有事？”严蔚鸿穿着白色短袖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一双没刷干净的劳保鞋仿佛穿了很久都没换。他的脸瘦长且泛着油光，坑坑洼洼的脸颊上还有许多红肿的脓包。他拍拍手，叉着腰逼近江落，指甲缝里全是黑泥，也似乎很久没剪过指甲了，小拇指的指甲尤为长，看着让人直皱眉头。

　　江落冷着脸点头，严蔚鸿轻笑一声，他拨了一下又干又硬的短发，舌头顶着腮帮子，然后微眯着眼再次把江落从脚到脸看了一下。随后他揉揉鼻子，甩了甩并不存在的刘海：“可是我们两个也不熟呀，怎么你是想找我干什么？”

　　他搓搓下巴，忽然那张笑脸变得严肃起来，他伸出短粗的手指头虚指了几下，又用极为刺耳的声音批评江落：“美女你这么高的个子，你好找对象吗？女孩子这么高干嘛？一点用都没有。”

　　他比江落矮了一很多，以至于说这句话时都要抬头看着她。

　　江落多看他一眼都会觉得不适，她咳了一声，正要开口，有人朝这里喊严蔚鸿的名字。严蔚鸿大声应了一下，他捡起地上的塑料筐，然后看了一眼江落，嘴角飘出一丝笑，“你是调查兰若的人吧，感觉你跟之前的那些人是一伙的。”

　　江落冷静地看向他，人来人往，超市里播放的是最近短视频软件里流行的歌曲。眼前的男人又开口：“如果你们能找到她就好了，我可是视兰若为亲妹妹呢。她被抓走后我难过得不得了，成天睡不着觉。无论怎么样，找兰若的事就拜托你们了，我代照寒哥和月鸣姐，先谢谢你们了。”

　　“蔚鸿，你干嘛呢？看见美女走不动路了是不是？”
　　“肯定走不动啊，恨不得睡一觉呢！”
　　“你X的，X你妈X，赶紧过来搬东西。”
　　“X你妈，再催我拔你X毛。”

　　令人作呕的嬉笑声过，一些同样穿着工作人员服装的人听着他们几个脏话连篇却是哈哈大笑，他们的笑眼中带着对严蔚鸿等人的赞赏。

　　这就是“善良的严蔚鸿”吗？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是的。

　　江落望着严蔚鸿的背影沉默许久，不远处正搬货的严蔚鸿转过身子和江落对视。他那张丑陋的脸又挤出一个似要滴下油的笑，令江落不爽地握住拳头。

　　此行一无所获，但是她可以确认，严蔚鸿比姜兰若口中的“油腻男”更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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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老板那里有什么更有用的消息吗？”江落站在顺意超市门口拨通林尽的电话。

　　“没有，还是和之前一样。”

　　超市门口的人进进出出，江落站在电线杆旁，杆子上贴的男科医院宣传单、租房信息以及寻找失踪的姜兰若。将近中午，太阳照得人有点发晕，江落安排林尽几人先回去，随后去往超市仓库后门。

　　从后门这里可以直接进仓库，仓库乱得能养老鼠，看来这家超市也只是表面干净了。地上堆着各种菜，食品随意放在地上，往里面走走还能闻到一股尿骚味儿。

　　江落用手指掩着鼻子往里面走，刚走到堆着零食箱子的地方，就听到一串串脚步声逼近。

　　有人来了。

　　江落迅速躲在箱子后面，确认自己没有暴露才放心蹲下身子。

　　来人是严蔚鸿和他的工友，一到仓库里，严蔚鸿就打开一箱饮料咕咚咕咚地往嘴里大口灌。几乎在一眨眼间，饮料瓶子就瘪了。喝完之后，严蔚鸿随手把瓶子往地上一扔，那瘪瓶子滚了两下，滚在江落的视线中。

　　“喂，晚上下班了去泡脚不，我请。”头发像一团鸡窝的男人说。

　　严蔚鸿尿急袭来，他走到墙角处撒了一泡尿，提着裤子吐了一口唾沫，“有钱了？好你个老张头，去哪儿发财还不告我们一声儿。”

　　老张头掏出口袋里的几张红票子，他甩了甩钱很是得意地说：“前两天我那个二手车被一个老头刮了，我骗他我那车还没买保险，让他赶紧赔钱。嘿，他还真赔了，不过他害得我在大太阳底下等那么久，我临走前又骂了他几句。老闭灯，碰见我算他倒霉。”

　　“还是你牛啊，我们怎么没想到。”

　　“X，你真是没良心哈哈哈哈！干得好！”严蔚鸿朝他投去赞赏的目光。

　　几人哄笑开来，老张头把钱收好问，“哎，对了，老严，你前段时间怎么没来上班？也没听你说请假。”

　　严蔚鸿点了根烟回答，“这不是兰若失踪了吗，我回去帮忙找人。”

　　“兰若，哦，她好像是被妖怪抓走了。”
　　“对，我听说了。”
　　“嗐，别说，我还真没见过几次妖怪呢。”老张头说，“不过见了几次都让我后怕呢。”

　　有人关切地问，“那她找到了吗？”

　　“没呢，上报了，契约者接委托了，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找到。”严蔚鸿吐着烟，缭绕得看不清他的脸，“看他们的样子好像不是很靠谱，别到最后连个头发丝都没捞着。”

　　“确实会有不靠谱的契约者，毕竟实力都不一样。”
　　“没错，这个我是听说过的。”

　　正当大家讨论得激烈的时候，有个反应慢半拍的黄毛忽然问，“兰若？老严，我怎么记得你之前跟她告白过呢？怎么样？当时成功没有。”

　　一口烟又被吐了出来，一团白色的气体中，严蔚鸿开口：“没有。”

　　这个话题似乎让他很不开心，他扔掉没有抽完的烟，一脚把烟踩熄灭。

　　“假清高的女人，真要是成功了我还不乐意呢。”他轻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