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者》赵二月

55、第五十五章

　　舒晏。

　　江落低声重复这个名字，那股熟悉的味道变得浓重，她对上舒晏深不见底的眸子，知道他是之前的那个人。上次化妆品店门口，还有七夕节擦肩而过的人行道上。

　　她终于见到这个人了，神秘在此刻揭下，她唯一觉得困惑的是他怎么是个女装大佬，而且每次的装扮都，很漂亮。

　　“你好，我叫江落。”

　　“我知道。”

　　舒晏站直身子撩动如黑色锦缎般柔软的发，随后双手放在背后向江落移动了半步。看着他的动作，江落沉默片刻，而他扬了一个和善的笑容后又看向面前的《折》。

　　江落顺着他的动作望去，听他开口，“大西北那边有一种玫瑰叫苦水玫瑰，它能在恶劣的环境下扎根，粗犷的风压不倒它，它会伴着黄沙在大西北肆意生长，在那片土地上开出绚烂的花。它们很漂亮，也很有用，出油率高，还可以吃。但它也和所有玫瑰一样，有刺。”

　　他说着，目光放在溅射出血液的玫瑰上，“你觉得呢？如果你被它扎伤了，是会怪它有刺，还是怪你自己？”

　　“自己贱还怪玫瑰有刺。”江落挑眉回答道。

　　舒晏笑笑，“像是你会说的话。”

　　他拿出手机对着眼前的画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晃晃手机冲江落说：“要我帮你拍一张吗？”

　　眼前的人也太自来熟了，不对劲。江落转过身子离开这副画，但舒晏又跟了过去，看江落停在另一幅画前，他便站在江落身边。江落对他敬而远之，警惕地移到一旁，“你有事？有事就直说。”

　　舒晏抱臂望着面前的画开始给江落介绍，“这副画叫《留在灵魂上的那把刀》，这副画有一个小故事。一个男孩爱上了一个姑娘，他……”

　　江落没有听他讲话，转过身去向别的地方，然而舒晏像个跟屁虫一样，江落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你到底想干什么？”迫于在展馆内，江落只能压着声音和怒意。

　　舒晏凑到她身边，这样亲密的距离令江落十分不适，她欲要快速移到一旁，然而舒晏却拉住了她的胳膊，“想约你去新开的餐厅吃饭，好不好？”

　　？

　　江落迅速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没想到这男人眼疾手快地又拉着她。

　　这什么？性 ／骚／扰？

　　人来人往，但两人站在角落里，没人注意到他俩。看着舒晏不怀好意的笑，江落怒火中烧。她活了20多年，第一次遇到敢这样对自己的人，而且还那么光明正大，这对江落来说是莫大的羞辱。

　　手臂被舒晏拽着，江落不等舒晏反应，迅速伸出空闲的手使出一条风链。她并不想对普通人出手，并且还是在这种地方，如果出手力度没掌握好，毁了这些画可就不是她的风格了。不过眼前的男人太过分了，她必须出手。

　　可那条风链刚放出来，江落的指尖便被握住了。

　　舒晏牢牢抓住江落的手指头，风链顺势熄灭，只剩两人在角落里对峙。

　　风链熄灭了，几乎是在男人抓住江落的一瞬，指尖的力量消失殆尽。

　　风链对这个男人没有用。或者说，自己的力量对他没有用。

　　“你……你是谁？”江落觉得舒晏不是什么善茬。

　　从他的言论里可以看出来他似乎对江落很了解，且像是认识江落很久一样。

　　有人朝这边看过来，舒晏便将手收了回去，他将那头如瀑的黑发往后拨，伸手将江落的手机拿了过来。在江落的阻止下他快速利用面容识别打开她的手机，并输入一串数字。

　　手机终于再回到手中后，江落握紧手机一脸阴鸷地望着他。

　　舒晏笑吟吟地将头发捋整齐，他转过身子来到另一张画前，沉默观看了几秒又走到江落面前，“下个月的今天，联系我。”

　　不知所云的一句话说完后，他走入人群，江落不甘心自己被耍马上抬步追去。可刚走几步手机一阵震动声，江落低头看了一眼，是林尽打来的。

　　她不耐烦地按下接听键，目光还在追着舒晏走，刚要追上，自己的手腕便被拉住了。江落烦躁地回头，来人是李疏亦。而这边手机里林尽的声音传来：“江小姐你在哪儿啊？我们找不到你了。”

　　人来人往，进出的游客避开两人行走。江落回过神来赶紧望向前方，果然，又跟丢了。她低声骂了句国粹，烦躁地把李疏亦的手甩开，又不耐烦地挂掉电话。

　　“有病啊你，坏我好事！”江落气愤地推了他一下，脚步生风地离开画展。她没有心情跟林尽说自己在哪，也不想再去另一个厅看画，李疏亦跟在她身后，趁江落不注意连忙抓住了她的胳膊。

　　江落还没有挣扎，李疏亦却从江落包上抽出一张红彤彤的纸。

　　李疏亦读出了上面的字：“顺意超市限时促销？”

　　他看看这张宣传单又看了一眼江落，忍不住大笑起来：“江落，你最近是换风格了？”

　　江落连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包，又将李疏亦手里的促销单扯回来。促销单以红色为底色，设计得很是鲜艳，上面印着各种超市商品打折的信息，瞥到最顶端，【顺意超市限时促销】这几个字很是瞩目，然后这行大字底下是活动时间以及活动地点。

　　“晖拾街道顺意超市。”江落念出声，这个名字好熟悉。

　　她仔细想了想，目光涣散起来。

　　晖拾街道，顺意超市，不就是宋照寒那条街吗？顺意超市不就是严蔚鸿工作的超市吗？

　　反应过来后，江落又把这张促销单看了一遍，左右翻过，她确认这个促销单不是自己放进包里的，那么很有可能是刚刚那个男人放的。

　　她垂下手臂，由于没有追到那个男人，想到刚刚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江落不由得一阵恶寒。她漫无目的看着远方，视线移到最开始的那副画前。

　　《折》。

　　那双垂下的手上沾的血和玫瑰溅射的血的方向是吻合的，线条堆砌的手看起来并没有伤痕。

　　江落举起那张超市促销单，这张鲜艳的促销单遮挡了她看向那幅画的视线。

　　她记得自己那天本来是要找严蔚鸿的，只是对这个人并不了解，且那天他人又不在，所以她去了宋照寒的麻辣烫店铺坐了一会儿，因此也没有完全收集到严蔚鸿的相关信息，只能通过众人对他的评价得出他是个“好人”。

　　促销单被缓缓放下，江落穿过人群再一次站在这幅画面前。

　　宋照寒等人并没有亲眼看到姜兰若被抓走，杂货店的胡老板那天看到姜兰若被人抓了，连忙上去帮助她。但是他们早就以牺牲妖力为代价化成人形，即便想帮助她，也没有太多力气。匆忙间胡老板看到了抓走姜兰若的人身上的特征，由于妖怪之间早就知道代号C的存在，所以胡老板断定抓走姜兰若的人就是代号C。

　　可是，代号C为什么要抓走一个没有多少妖力的人呢？

　　和金盏银台交手时，江落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的强大。那份强大不是武器带来的，而是源自金盏银台本身的妖力。

　　想要审判整个世界的代号C，为何要将目光放在一个约等于真正人类的妖怪身上呢？

　　如果自己是代号C的话，想要组成一个强大的队伍，那一定是要在众多妖怪之间挑选最强大的，而不是选择身上没有太多妖怪气息，还特别想要成为人类的妖怪。

　　黑色的背景忽然变得刺眼起来，玫瑰花溅射的血似乎要溢出来，那双沾着血的肉仿佛穿过画框去抓江落。

　　江落感到一阵窒息，奇异感觉令她又往这幅画靠近了一步。

　　“玫瑰有刺。”江落抬起头，喃喃自语。

　　李疏亦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他往江落身边凑了凑，“什么？你在说什么？”

　　刺眼的红填满了江落的眼睛。

　　【你是会怪玫瑰有刺，还是会怪自己呢？】

　　当然不会怪玫瑰。当然要怪明知道玫瑰有刺，折完还要骂玫瑰有刺的贱人。

　　忽然间，那双线条的手像有了生命，它伸向玫瑰，把玫瑰揉碎，鲜血从指缝间流出，封着画的玻璃也被打破，整面墙也变成黑色，欲要把整个展馆盖住。

　　那股窒息感又传来了，握着玫瑰的手仿佛扼住了江落的脖子，令她的头昏昏沉沉，欲要倒下。

　　“江落，江落，江落？”

　　“嗯？”

　　李疏亦的呼喊让江落回过神来，她看了一眼李疏亦，又看看墙上的画。

　　并没有什么变化，刚刚好像出现幻觉了。

　　“你刚刚怎么了？好像很难受？”李疏亦有些担心。

　　江落握紧手中的促销单，代号C并没有充足的理由去抓姜兰若，也许，也许调查方向从最开始就错了。

　　江落低头拨打林尽的号码，那边林尽很快就接通了。

　　“江小姐，江小姐你在哪里呀？”林尽有些着急。

　　“去宋照寒那里再走一趟，重新采访一下胡老板，然后，”江落抬起手看向鲜艳的促销单，“我要去顺意超市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