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诉》野不秃

9、第 9 章

　　冬天天儿冷，许岁良裹着一身单薄的风衣到停尸房就更加冷了。

　　尸体再次被叨扰，周景掀开了白布。
　　许岁良看去，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是钱志那张脸没有错，但是尸体上的伤都很新，左眼上的刀疤没有钱志的浅淡，而且那晚许岁良对着钱志下手时没有顾忌，就以他那条腿肘上去的力道，鼻梁骨肯定断了，即使一周过去，但就算自愈能力再好，他的脸部上也会留下淤青。
　　但这具尸体没有，许岁良戴上塑胶手套捏了捏他的鼻梁骨，完好无损。

　　端详着，他的视线停留在了尸体的脖子上，明显的勒痕，但在监狱里，要想将绳子这类东西带进去是很快困难的。
　　许岁良舔了舔唇，取下手套丢去了一旁，偏头和身旁的周景对上了眼，“确实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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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停尸房出去，许岁良拢紧了身上的大衣，身体很不给面子地打了个喷嚏。
　　周景瞥了他一眼，很快领着人坐上了车。
　　他打开空调，并没有立马开走车，主动递了一根烟给许岁良。

　　他吸吸鼻子接了过去，脸被寒风冻得通红。

　　“我记得前年有过类似的案子。”周景给自己也点了一支烟，他目视着车窗外，“犯人是双胞胎，交替伪造不在场证明从而摆脱嫌疑。”
　　许岁良不认可地摇头，“这个被抓了另一个大可以逍遥法外，为什么要选择来顶替罪名自杀呢？”

　　“将死之人。”周景立马说，“死前，钱志因肚子痛去了医院，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很果断地拿出工具上吊了。”
　　“一个健康的人对死亡是有恐惧的。”周景吸了口烟，“除非他是将死之人。”

　　许岁良没点燃嘴上的香烟，他抓在手上捏了捏烟头，“你的意思是趁着出去检查那一段时间钱志被他的双胞胎兄弟替换了？”
　　周景点头，“检查肚子的医院也在就近的二医院。”
　　许岁良打了个哈欠，搓搓脸有些困倦地看向了他，“现在吗？”
　　周景瞥他一眼，勾出了手机，“留个联系方式。”
　　许岁良：“……”

　　·
　　一小时后，周景在许岁良的指导下将他送到了小区门口。
　　他向外一眺，里边儿的楼房都是一排排的独栋豪宅，就算在车里边也只能品出资本的味道。

　　许岁良拉开车门，一只脚刚落地还不忘转头打趣周景一句，“周大队长，不进去坐坐？”
　　周景冷漠地看向前方，“明早我来接你。”

　　许岁良乐呵着切了声，跳下车用力地砸上了车门。
　　周景心听得一个胆颤，猛地看向了紧闭的车门，它仿佛还晃着，就依着许岁良那一下，在周景心中跟女生摔断了口红没两样。
　　…

　　许岁良走进小区，轻车熟路地停在了一栋豪宅前，他脸部识别打开门，刚扭开大门就和才下班的许国撞了个正着。
　　他正杵房门前换着拖鞋。

　　见状，许岁良也挤了进去，随意蹬两下鞋后跟，拖鞋朝地上一撂，发出一道轻响。
　　踩进去，许岁良刚准备上楼就被许国叫住了。

　　“你怎么…？”许国在屋子里看见许岁良有些惊讶，趿拉着拖鞋停在了他的面前，“今天出院吗？”
　　许岁良点点头，没打算解释个什么，“嗯。”
　　“手臂怎么样？”许国关心道，“没有不适吧？”
　　许岁良刚要回答，但嗓子发痒，偏头咳了两下，“嗯，没啥事儿。”他揉揉鼻头看了回去，“已经能活蹦乱跳了。”
　　闻言，许国连忙摇头，“活蹦乱跳可不兴。”他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家里好好待着。”
　　“没必要，我下午就回局里了。”许岁良打断了他的好意。
　　许国上下打量许岁良好几秒，最后也没说什么，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臂，“感冒了？”
　　许岁良摇头，“好得很。”
　　许国笑了下，“行，好好休息。”

　　许岁良得了声，转身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他的卧室在二楼，隔壁就是许好的卧室。

　　今天家里不闹腾，许岁良进卧室习惯性地锁了门，他将自己甩去了床上，注视着天花板用力地吸了口气，刚刚不觉着，在病房里躺太久了，这跑东跑西现在一身疲惫。
　　六点的天空暗了下来，只留了几丝的明亮。

　　五分钟后，许岁良听见了有人敲门。
　　他睁开眼，拖着身体拉开了房门。

　　“岁良，饭做好了。”一个女人杵门后笑脸盈盈地说道。

　　这是许好的母亲李秀萍，也是许国的第二任妻子，样貌不错，长发盘在脑后，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在家担任了一日三餐的活，对待许岁良还算友好。
　　他这人从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但要是遇见个对自己好的人也是比较感性的。

　　“行。”许岁良提起唇角回了她一个笑容，“我换件衣服就下来。”

　　李秀萍诶了声，挂着围裙又去敲隔壁的房门。
　　许岁良瞟了一眼，关上门在衣柜里随意挑了几件厚衣服扔床上。

　　他脱掉风衣，解衬衫扣子时却突然想到了周景忐忑不安的模样。
　　许岁良解了几颗扣子，最后没憋住冲地狂乐了起来。

　　换上衣服，许岁良勾出兜里的手机向楼下走去，他边走边滑拉屏幕，根据周景的手机号找到了他的微信号。

　　许岁良点开他的头像瞄了眼，是一只德国牧羊犬。
　　这个他印象深刻，和周景从小玩到大，许岁良每回和他黏在一块儿时这条狗就爱挤两人中间来当小三，指着周景狂舔一通，偏偏他还就配合，芳心轻而易举就被勾走了。
　　这条狗年龄也大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死没有。

　　许岁良点下添加好友的按钮踩停到了餐桌前。
　　许国和李秀萍已经坐在了餐桌上。

　　许岁良拉开椅子入座，他身旁还空了个位置，是许好的。

　　“那小子呢？”许国往二楼眺了眼。
　　“还没回家。”李秀萍笑着说，“估计在外边忙呢。”
　　“忙？”许国冷哼一声，“他什么也没干，有什么好忙的？”他不满地皱起了眉头，视线掠过了许岁良，“他哥今天才从医院回来，赶紧的，叫回来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吃个饭。”

　　许岁良想说没必要，但还没吐出去，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许好一身潮样儿出现在了门口，他那脑袋烫了烟花烫，换上鞋子就对上了家里人的目光。
　　当然，除了低头先动筷的许岁良，显得十分嚣张。

　　“许好，快点儿，都等你呢。”李秀萍语气犀利了几分，颇有教训人的架势，一个劲儿地冲他使着眼神。
　　…

　　一阵窸窣，许岁良感觉自己的身旁贴过来一个人。
　　他甩动的腮帮子一顿，眄眼看了过去。

　　对上视线，许好立马收回了自己敞开的手臂，憋屈地缩成了一团，不敢碰着许岁良。

　　“你小子，一下午跑哪去了？”许国看了许好一眼，抓上筷子这才开始了晚饭，“那脑袋怎么回事？被爆米花机炸了啊？”
　　许好摸摸自己的新发型，似乎很满意，嘚瑟地和老人家普及道，“爸，这个叫作烟花烫。”

　　“快点给我捋顺了。”许国能坐上局长这个位置对部队的形象已经形成了刻板印象，“像个什么样儿。”
　　他说着又将视线停在了许岁良的脑袋，“岁良，你那头发长了，也去剪了，一点儿也不精神。”

　　许岁良吃个饭确实是没想到能吃到自己的脑袋上去，当即一肚子火气，幽怨地剜了许好一眼。
　　他感觉到那股阴森森的凉意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垂下脑袋故作平静地去扒饭。

　　“一会儿正好，晚饭吃完哥俩出去散散步，正巧把头发捯饬一下。”许国命令道。
　　…

　　·
　　裹上厚重的外套，许好先殷勤地推开了门，他转头看向慢条斯理的许岁良，他手撑墙拖拖拉拉地穿着鞋。

　　许好想先行一步，又被许国观察着，只得生活在这位活阎王的阴郁下。
　　两人迈出门槛，顺着亮起的路灯一路前行。

　　许岁良和许好并排着，他双手揣兜里，冲着暗下的夜吐了口气，浓浓的白雾顿时飘上了天空，这出来一会儿暖和的身体就凉了，周边空气跟冰箱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原因，从门口走出小区的大门，一条路上看不见几个人。

　　许岁良不熟悉这附近，跟着许好的轨迹向前延伸着步伐。
　　“——”
　　两人一路到了一家理发店，这地儿两层楼，一进去有人拉门问好。

　　许岁良在里边张望了一圈，满眼的潮男潮女。
　　他感到头疼，偏偏许好还热情地和Tony打起了招呼，看模样是个常客。

　　“这位帅哥是？”一个头炫紫色的男人将注意打去了许岁良的脸上，疑问道。
　　许好看过去，刚要介绍，许岁良先不耐烦地开了口，“就一个剪头的。”
　　闻言，男人笑笑，瞟了许好一眼，“你这朋友挺幽默。”

　　许岁良想说“你长得也挺幽默”，但他没心情，坐去了洗头床上，意思不言而喻。
　　许好无奈地拍了拍男人的肩，也撵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