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诉》野不秃

11、第 11 章

　　“对了。”一一介绍完，王贾嘉看向了周景，“下次再叫上彪子他们，我们再好好聚聚。”
　　周景轻轻点头，他抓上勺子去舀锅里的东西，随口来了这么一句，“沈覃靳…他最近忙什么呢？”

　　闻言，许岁良身体一僵，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沈覃靳是原来的他。
　　再对于周景来说，沈覃靳是他的前任，他生命中的过客，所以当他问出这番话的时候许岁良这个本人是吃惊的。

　　王贾嘉懵逼地啊了声，“你不知道啊？”他看着周景傻傻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他一个月前就出车祸去世了，抢救无效当场身亡。”
　　听着，周景愣了一下，两只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王贾嘉，好几秒才带着直发紧的嗓子开了口，但声音瞬间哑了不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他…死了吗？”

　　王贾嘉点点头，而后又叹了口气，将手从周景的肩上收回，抓着酒瓶闷了一口，“你说也是搞笑，大好青春的，本来约着下一年聚聚吧，想着打趣一下他这个单身狗，结果转眼人就没了…”
　　话毕，他又仰头灌了一口酒，盯着木桌直摇头。

　　许岁良悄悄将视线投去了周景的脸上，不知道是天气原因还是气氛突然变得伤感，许岁良看见周景的鼻头倏地就红了起来。
　　他垂下脑袋，舌尖舔了舔唇，那张脸轻而易举就隐匿去了灯光下。

　　周景明明什么也没干，但许岁良和他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轻而易举就看穿了他的无措。

　　“我…我不知道。”周景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只是静音一会儿，再打开，声音却哑得不成样儿，慌张的视线在木桌上不断飘忽着，“他没和我说……没人联系我…”
　　王贾嘉听着笑了起来，又用力地在周景的肩上拍了两下，“兄弟，他都死了怎么和你说啊？”

　　周景没再张嘴，两瓣薄唇轻抿，仔细一瞧，他的嘴唇却颤个不停。
　　许岁良眉头皱了起来，桌底踹了下周景的脚，试图将他从伤感中拉回来。

　　“诶，不过我也奇了怪了。”王贾嘉说，“当时他在这边干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跑a市去啊？”他惋惜地摇头，“要是不去那地方可能还真不会出这种事情。”

　　许岁良恼火地瞥了王贾嘉一眼，但他并没有看见，继续沉寂在自己的感叹中。
　　他再瞄一眼周景，他咬紧了牙关，太阳穴边的青筋也升起了起来，憋得很难受。

　　许岁良无奈地呼出一口气，抓着酒瓶在木桌上一放，发出一道刺响。
　　这一下，王贾嘉可算停下了嘴里的没完没了，扯着看戏的王刚也看了过去。

　　许岁良举起酒瓶，“别聊伤心事了，晦气！喝！”
　　王贾嘉也是个直性子，一件事念叨念叨就过去了，抓着酒瓶碰了上去，同时拍了拍垂着脑袋的周景，“来来来！喝了！”

　　许岁良瞄了周景一眼，他没有动静。
　　许岁良桌底的脚已经在周景的鞋子上踹烂了，无奈将目光丢去了王刚身上。

　　他对上眼连忙摆手，“不能喝不能喝。”

　　这两头都不配合，王贾嘉潇洒地朝许岁良扬扬下巴，“我干了，你随意！”
　　许岁良舌尖轻顶腮，仰头也干了一口。

　　略过这个话题，三人是轻而易举地迈过去了，但周景没迈过去，脑袋一直低垂着，在三人聊得热火朝天时就一个人抓着酒瓶喝闷酒。

　　“诶，刚刚我们还说呢。”王贾嘉看着王刚，“就上次，你那儿是不是接了个囚犯。”
　　王刚夹了块牛肉送嘴里，听见这句话后点了点头，“嗯，接了一个。”他淡然地说，“肚子疼。”
　　王贾嘉啧啧两声摇着头，抓上勺子去舀锅里的东西，“当时我和他对视了一眼，真挺唬人的，他脸上有条刀疤，鼻青脸肿的，可瘆人了…”
　　王刚笑了笑，没发表言论，垂着脑袋扒拉了一口菜，同时抹了抹镜片上的雾气。
　　“我说实话老刚。”王贾嘉舀了些鸭血送碗里，视线集中到了王刚的脸上，“就当时那场景，你给他做检查时害怕吗？”

　　王刚摇摇头，“其实还行，他手上铐着手铐呢。”他笑看了许岁良一眼，“要是真把我怎么样了我可就坐不到这儿了。”
　　“就是模样怪吓人的。”他边说边嚼着嘴里的东西，唾沫星子挥洒在了空气中，“他刚进来那会儿我确实吓住了。”
　　王刚指指自己的眼睛，说起这个就没完没了了，“他左眼那儿有条刀疤，我都不敢和他对视。”
　　“还有啊…”王刚表情难受，张大着手掌比划在自己的脸上，“吓人，鼻青脸肿的，你没近距离观察，脸上到处都是伤口呢。”

　　许岁良静静听着，拿着筷子配一两口酒，目光就跟着王刚的形容飘。
　　他讲得绘声绘色，时不时又看向许岁良，表情夸张，津津乐道的，极力想要描述出当时的场景。
　　这下半场，许岁良和王贾嘉尽听着王刚唠了，结束还是因为王贾嘉的一个电话。

　　“行了。”他挂掉电话手指敲了敲自己的手表，匆忙着起了身，“催着呢。”他笑着往前台奔去，“我去把账结了，咱们下次聚着！”

　　闻言，王刚也跟着跑了过去，争前恐后着要和王贾嘉争夺这笔火锅的费用。

　　许岁良手撑脸，静静地欣赏着两人的争前恐后，目光随意一瞟，落在了桌上的眼镜上。
　　两人再消停是在两分钟后，勾肩搭背着乐呵呵。

　　见状，许岁良也动了动懒散的骨头。

　　“兄弟，下次聚啊！”王贾嘉把着王刚准备离去，视线向着喝闷酒的周景身上示意了一下，“麻烦你了！”
　　许岁良点点头，积极地诶了声，抬手冲着两人挥了挥。
　　“——”

　　目送两人离去，许岁良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目光掉去了周景的身上。
　　他一把扯过了他手中的酒瓶，“别喝了。”

　　周景抬头看了过去…
　　许岁良猝不及防地被晃了一下，现在才注意到他通红的双眸。

　　“给我。”周景长睫轻颤，避开了许岁良的视线，哑着声看向了他手上的那瓶酒。

　　许岁良吞了吞口水，脑袋里突然很空，手上的酒瓶轻而易举就被扯了过去。
　　他再回过神，周景抓着酒瓶又灌了一大口。

　　王贾嘉点了不少啤酒，光周景一个人就喝掉了两三瓶。

　　许岁良舔了舔唇，带着五味杂陈的心情夺过了酒瓶，“别喝了。”
　　周景眉头一皱，使着力不松手。
　　许岁良也不松，冷着声看他，“别喝了。”
　　“跟你没关系。”周景强硬地将嘴凑去了酒瓶口，试图借酒消愁。

　　许岁良看着骂了声，不知为何，他就是看不惯周景颓废的样子，别人都可以，他也可以，但就周景不行。
　　他心里突然蹿起一股怒气，力气一重，攥出酒瓶砸去了地面上，“他妈的叫你别喝了！”

　　这一道大动静，周边吃饭的全都将视线投了过来。
　　老板见状立马跑了出来。

　　“哥，哥，你们别在这儿打啊，我们都是做小本生意的！”老板推开许岁良，着急地说着。

　　他喘着重气，鼻孔气愤地一缩一张着，看着周景扶桌起了身，垂着脑袋摇摇晃晃地向着清冷的街道走去。
　　许岁良眼前倏地冒起一片氤氲，他难受地吸了吸快要流出来的鼻涕，手一抓将桌上的眼镜带进了衣兜里。
　　“——”

　　半分钟，许岁良追上了那道摇摇晃晃的身影，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他没有停止速度，气愤地叫了一嗓子。

　　“周景！”

　　听见动静，前面的人转身看了过来，但步子还没落稳，一个拳头将他打得晕头转向，一屁股栽坐去了地上。

　　许岁良骂了声，骑上他的身子又挥过去一拳，“周景我草你大爷！”他双眼发红，耳边是自己的骂声，手背是和皮肤相撞的触感，“你他妈三言两语就要死不活了？！”
　　“我去你妈的！”许岁良又激愤地挥过去一拳。

　　周景脑袋很晕，只觉得脸很疼，下意识地抬起手去护脸。

　　许岁良又丢过去一拳，但看见他求饶的手势时又悬在了空中，他喘着粗气，这每一拳砸下去自己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两人就这么静着，周景双手摊开捂住了脸，在寂静中，他的双肩无措地颤了起来，哭声慢慢地手心中跑了出来。

　　见状，许岁良愣了愣，有些没料到。
　　周景很少哭，就算两人在家里大战三百个回合，许岁良他哭得稀里哗啦了，他周景也不会吭一声。

　　许岁良慢慢松开了拳头，心中莫名就慌张无措了起来，抬手去扒拉周景盖在脸上的双手。
　　他的哭声渐渐放肆了起来，身体也颤得越来越厉害。

　　许岁良喉结艰难地扯了两下，强硬地攥开了周景的双手，他的脸因为许岁良那么几拳破了相，但放在此刻的脸上不算耀眼。
　　周景满脸挂着泪水，双眼的视线早已模糊，冒出源源不断的雾气，嘴唇翕动不停，微微张开的口腔里口水拉丝儿连在了一起。

　　“我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周景鼻尖通红，声音哑得宛若去了一趟沙漠，声线被无尽的难受攻得猛颤着，出口的字儿是用气憋出来的，“我亏欠他……但一辈子也无法弥补了。”

　　闻言，许岁良心尖一颤，他愣了有好几秒，这次看进了周景深邃的眼眸里。
　　他依旧抽泣个不停，抽出手去抹源源不断的泪水，哭得像个小孩儿般。

　　“我好后悔…”周景一只手难受地捶打着胸口，“真的好后悔……”他被口水呛到咳了几声，满脸通红，撒泼打滚着，声音低哑得不成样儿，让人听不清在嘀咕什么，“他恨我，我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许岁良咬紧了牙，慌张挪开视线的同时眼眶里也掉出来一颗泪水。

　　过往有一两个路人，见着两人这样都躲得远远的。

　　许岁良望着空处静了半分钟才有点儿实质性的动静，他用力地吸了吸鼻涕，全嗦进了嗓子里，只剩下咸味儿。
　　许岁良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从周景的身上站了起来。

　　他低头伸出手，周景的哭泣也逐渐停止下来，用力攥上了眼前的手。
　　许岁良使劲地将他扯了起来，人依旧东摇西晃，许岁良稳住他，替他掸了掸屁股上的灰尘。

　　“周大队长，你振作一点，他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这样…”许岁良难受地狂咽着口水，将灰尘掸掉后看去了周景的脸上。

　　他抓着许岁良一只手臂保持着平衡，冲地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全身只剩下浓郁的酒味。

　　“他看见你这个样子…”许岁良微顿，“可能偷着乐？”
　　周景眼睛犯迷糊地眨了眨，转头看许岁良一眼睡了过去。
　　许岁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