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好》七里马

10、#chapter 10

　　#chapter 10

　　何南南开门进屋，关上门。

　　迄今为止，她一共见过徐雷三次决绝、毫不回头地离开。

　　第一次是他们分手的那天晚上。
　　下了雨。不过不是很多电视剧那冒雨出走。

　　只是徐雷从她的出租房里走出去时，没有带伞，之后他就再也没来找过她。

　　第二次就是前些天，何南南吻他那次，他也是利落地掉头离开。

　　第三次就是今天，走入黑夜中。
　　声线是冷的，背影也是。

　　徐雷说，他分不清何南南对他究竟是喜欢还是讨好，他不知道的是，这个问题曾经也困扰过河南南很久很久。

　　徐雷跟俱乐部合同前要考核，那段时间每天都在熬夜打游戏。

　　何南南每天晚上十点，例行给他送一杯热牛奶。

　　她从来不劝他不要熬夜，人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

　　反倒是徐雷，每次仰头喝完牛奶，递给她空牛奶杯，都会一边操作键盘，一边叮嘱她：“你别陪我，早点睡。”

　　偶尔有晚上，何南南睡不着就会从房里出来。

　　徐家的每间房都带有厕所，不用出来，但何南南还是想出来，徐雷电竞房门缝底下总是延伸出灯光。

　　敲了敲后，何南南半推开门口：“你饿不饿？”

　　徐雷背对着，回答：“饿。”

　　何南南下楼给他找披萨吃。他不喜欢吃泡面，家里常备披萨，用烤箱烤两分钟就能送上去。

　　徐雷半夜肯定会饿，打游戏看似不动，也需要体力，更何况他还在长身体。

　　何南南最多吃八分之一片，剩下都归他解决。
　　会不由自主地望着他吃完披萨。

　　而后走到背后给他捏捏肩膀，揉揉太阳穴。身体长期保持一个姿势会紧绷。

　　徐雷很享受她的揉捏，闭眼休息会儿，再睁开眼睛，脑袋往后靠着，那双总是显得很明亮的眼睛望着，拿起她的手：“好了，去休息。”

　　做这件事经常是在周五或者周末，其实影响不了她上学。

　　有几次何南南走回房间的短暂路途中，也在疑惑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跟徐雷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他也经常叮嘱她早睡，不需要陪他，那她为什么还要半夜出来问他饿不饿？

　　已经没有必要再讨好，假装不知道就好了。

　　回答她的是脑海里的那幅画面：徐雷吃完后往后仰头，自下而上望着她，眼眸里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徐雷后来去了俱乐部。

　　他不喜欢出去约会，总觉得在外面买东西聊天很浪费时间，吃个饭的时间他能打好几把游戏，他只喜欢何南南陪着他。

　　何南南也不喜欢，在外面意味着要花钱。即便每回徐雷都会主动买单。她不想欠徐家太多。

　　也或许就是她这种小心翼翼、分得很清的谨慎，才会让徐阿姨跟她不亲近。

　　总之，徐雷进俱乐部后，他们的约会时间就变成了周末，且通常是何南南去俱乐部找徐雷。

　　俱乐部最开始八个人一间房，他很不喜欢，加上他爸妈决定投资俱乐部，俱乐部给他特殊优待，单独一间房。

　　何南南去找徐雷也没什么事，两个人也就是一块儿看电影。

　　徐雷喜欢烧脑的英美剧。
　　他也就是在周末何南南来才会放松。

　　电影开始前，何南南问：“马上要期末考试了，你不去吗？”

　　“考试是为了检测学得怎么样，我都没学，参加考试有什么必要？”徐雷回答。

　　“也是。”

　　“对了，虎子他们说，你最近跟你们数学委员走得很近？”

　　徐雷虽然不怎么去上学，但没脱离他的小团体，那些男生天天在群里发消息。

　　“去问题目。”何南南说，末了，她开玩笑般地问，“你吃醋啊？”

　　“我吃什么醋啊，他那样的条件根本不配当我的竞争对手。”徐雷轻笑着。

　　他是无意说的，但何南南心里却像被针轻轻扎了一下。

　　她跟徐雷就读的国际学校，里面的学生基本上非富即贵。除了何南南，还有那个男生。那个男生家里不太富有，是靠亲戚的关系才进来，所以学习特别认真。

　　也是何南南跟他聊得来的原因。

　　徐雷的电竞打得好，是他自己很努力。

　　但他有个幸运之处在于他在这条路上几乎没有遇到过任何障碍。一开始就被支持提供最好的条件。连在俱乐部里，也享受特殊优待。

　　要很久之后，何南南才能正视，正视自己对徐雷，一直也有着自卑、嫉妒和羡慕。

　　总之，何南南反而跟那个男生接触得频繁起来，她也想试试，徐雷要多久才能得到这个消息，那个小团体是不是天天盯着自己。

　　果不其然，就周二周三跟那个男生放学后多待了会儿，周四下课后，何南南坐在床边，就接到徐雷的电话。

　　“喂。”

　　“喂。”

　　“你最近学习是不是很吃力？”

　　“没有，怎么？”

　　“我是怕你担心期末考试，才一直课后问题目。”

　　何南南本来想较劲的心，一下就被这句话打得软绵绵的，她低头望着自己的绵拖鞋上面的毛绒兔子，心里面有愧疚，感动，也有快乐。

　　不知不觉地，就跟徐雷从七点多，聊到了十点，手机磨得耳朵都发烫，还意犹未尽。

　　明明是连出去约会吃饭都嫌耽误时间的徐雷。

　　何北北抱着小熊娃娃过来跟她一块儿睡觉，何南南把她抱上床，盖上被褥。

　　“姐姐，你为什么一直笑？”何北北问她。

　　何南南回答不出来。她知道自己是开心的，甚至无法用理智克制自己这股开心。

　　抱着软软小小穿粉红睡衣的何北北在怀里，半夜，可明明应该是个香甜的觉，何南南却反而做起了噩梦，仿佛潜意识对幸福和快乐的抵抗。

　　梦里是爸爸出事时的前三天。

　　那个乌叔叔来家里吃饭，爸爸专门从外面待了好菜来招待他，还开箱了好几瓶白酒，一会儿让何南南去拿杯子，一会儿让她拿筷子。

　　何南南讨厌极了爸爸的这些，用妈妈的话来说，就是狐朋狗友。

　　除了喝酒吹牛，什么都不会。爸爸喝醉了还会打妈妈，这才把妈妈打跑了。

　　他们聊到很晚。

　　何南南带着何北北在一间房关灯睡觉，北北睡着了，何南南却被他们吵得醒来，他们的房子根本不隔音。

　　“老兄，我说，你那个保安队长也太过分了，就加一千块钱，过分吗？！”乌叔叔的声音。

　　“是啊。找机会我真得弄死他。”爸爸醉醺醺的声音。

　　“之前我看个新闻，有个人找人蒙面抢了老板的强，又假装见义勇为去抢了回来，得到了老板的赏识，连升三级，感觉你也这么搞。”

　　“有戏？”

　　“有戏！我有个朋友刚从牢里放出来，他想就想搞点外快。你不是看管仓库的吗？过两天不是你跟那个保安队长一块儿执勤吗？反正他也在打瞌睡，到时候，他进去偷一点，你本来守另外一个仓库的，假装尽职发现，再抢回一点，这不就成了……”

　　实在太困，渐渐地何南南沉入梦乡。

　　意识跳到隔了几天的下午。那天她刚放学回到家，隔壁大婶就大惊小怪地喊：“南南，你怎么还在这，你爸爸出事了！”

　　假偷窃碰上了真劫匪，记得那天晚上乌叔叔说的是一个朋友，真正出现的却是三个持刀劫匪……

　　这之后，那几天很混乱，连在梦境中何南南感受到的依然是那股混乱。

　　来了很多人，外公、舅舅，爷爷……他们时而聊天，时而吵架，他们问她房本在哪里，还有要跟公司争取爸爸的抚恤金……

　　再后来是她们借住舅舅家。进去第一天，舅舅说要帮北北洗澡，却在抚摸她的身体。

　　何南南还小，可她年幼时就喜欢坐在家里看探案故事，她懂，这叫恋童癖。

　　她再也不敢让妹妹和舅舅单独在一起，晚上睡觉她会让贝贝先睡，再反锁上门，反锁上门还不放心，再用椅子抵住门背后，如果能推得动，她甚至想用橱柜。

　　连续三天晚上，
　　北北睡着，何南南不敢睡觉，一直睁着眼睛。
　　漫长的黑夜，静到能听到客厅秒钟嘀嗒响动。
　　漫长的恐惧。
　　她怕舅舅骤然推门而入。

　　好在舅舅自从被她发现他抚摸北北的事后，也有所忌惮似的，没有再做什么。

　　再之后，是徐叔叔。

　　他带她们去新闻发布会，让她们姐妹上台，用着话筒当众宣布，要收养她们姐妹，还要将她们好好养育成才。

　　何南南曾怕徐叔叔跟舅舅一样。

　　她谨慎地观察过，徐叔叔压根就不怎么注意她们姐妹，每天都在打电话，到了徐家之后更是如此，基本见不着人影。

　　一晚上精彩纷呈，是梦也不是梦，不如说是过去的记忆。何南南带着残留的余悸醒过来。

　　次日上学途中，她见到了一个背影。
　　那个背影瞧起来很像乌叔叔。

　　何南南活生生打了个冷颤，很恐惧。

　　是不是那个乌叔叔来找徐家，是来澄清真相的？那样所有人都会知道，她爸爸根本不是为了保护公司挺身而出，他是做戏，他是个人渣。

　　徐家会把她们送走。

　　徐雷会不会知道，她是个人渣的女儿？

　　何南南课间起身去上厕所，被同桌女生提醒：“你来大姨妈了哦。裙子上有血。”

　　可能是小时候营养不好的缘故，她发育一直比同龄人晚，初中班上女生基本都来了的时候她却没来，高中冷不丁就来了，还没有感觉到。

　　她有生理知识，对这个并不恐惧，向女生道谢后，借了片卫生巾去厕所。

　　不过那会儿她并不知道，裙子带血去厕所的背影，被人拍了下来。

　　徐雷打游戏时，在群里收到了。

　　虎子：徐雷，你女朋友来姨妈了。[图片]

　　徐雷：滚！
　　徐雷：傻逼，撤回！

　　当然，这段聊天记录是何南南后来从徐雷手机看到的。

　　放学一回家，她就收到了徐雷电话，聊天快结束时，他莫名其妙蹦出来一句“多喝热水”。

　　好像除了这个，他也不知道应该多说什么。

　　何南南内心很暖的。

　　有时候被他一句话刺到，有时候又因为这样一句简单的话感受到暖意。

　　如果何南南再大点，就会知道徐家是把收养她们姐妹当作一件企业的正面事件来宣传的，不可能会把她们再转送出去。

　　可那会儿的何南南不清楚，她的安全感全部来源于徐雷。

　　徐雷当天从楼梯上睥睨着她们下来的场景，如王如虎，一直镶嵌在她的脑海中。他在这个家说一不二，拥有绝对的权威。

　　所以她跟徐雷亲近，就一定不会赶出去。抱着这样的念头，每接近徐雷一步，内心的安全感就增强一分，仿佛能把无力地，无法决定生存环境的被动，转化为主动。

　　于是周末她又去找了徐雷。
　　只要在徐雷身边，被他保护着，她就是安全的。

　　徐雷今天有俱乐部小组比赛，不能陪她。

　　让她待在他卧室。

　　何南南来姨妈不痛，只是莫名的困倦，等了很久也不见他回来，便在他床上睡着。

　　醒来发现血弄脏了床单。

　　她清洗完有血迹的部分，正发愁一时半会儿晒不干，正好撞见他回来。

　　有点尴尬。

　　徐雷从橱柜里拿了把吹风机，跟她一块儿吹床单。

　　门口敞开，队员路过，见他们吹床单，露出不怀好意的眼神。

　　徐雷淡淡说：“别管他们。”

　　“嗯。”何南南低头提着床单，徐雷没听出这句话带着轻微的沙哑。明明没什么触发点，情绪却突如其来。

　　也许是因为他出现、他存在、他从一进来开始，就没有任何质疑和不耐烦地帮她处理床单，让她不要管外界。

　　他带给她的安全感，比她要的多得多。

　　晾完床单，徐雷专程送她回去。
　　——是连出去吃饭都嫌弃浪费时间的徐雷。

　　到别墅不远处，他们下来走，跟KTV那晚一样，徐雷亲后抱她，手在她腰后搓了两下。

　　这并不带着性意味，反而是种温热的安抚。
　　他想帮她后腰取取暖。

　　何南南一直没开口，怕泄露自己的情绪，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喜欢徐雷的，哪怕这份喜欢不纯粹……她真的不可能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