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声》文孙

5、不是所有的相遇都有美好回忆

　　文夏打算先去挪车，蓝姐抱着垫子。小林慢悠悠的，戏耍着泥沙走在最后，三个人打算开车去城里吃午饭。
　　小林已经选好了菜“我要吃八宝饭，蝴蝶干炖鸭，糖醋排骨。。”小林悠悠的声音像一朵朵云从身后飘了出来
　　“想吃什么我们全都点一遍，好不容易进趟城”唐姐爽朗的说
　　文夏心里觉得暖暖的，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是有被宠溺的感觉。
　　文夏抬脚跺了跺脚，鞋底沾满了黄沙，似是甩不掉的某种命运，海风无聊的走来走去，不应该有的安静。
　　文夏心上一惊马上回头看向身后，小林像一片白色的羽毛躺在一湾黄沙里里，好像一阵风，她就走了。
　　“唐姐，小林摔倒了。。。”文夏声音里有担心有害怕，还有着她自己未曾察觉的惊慌，好似自己也倒下了半个身体。
　　两人扔下手里的东西，直奔向小林
　　唐姐抱起小林，轻轻拍了拍小林脸颊。小林好像睡过去了，安安静静，清清柔柔。
　　海面的颜色变得更加深沉忧郁，拥挤奔腾的云朵遮住了大半个海面。游客熙熙攘攘地奔向海边，生与死从来就没有分开过。
　　蓝姐拿起电话熟练地拨打了救护车“没事的，没事的”，不知是在安抚文夏，还是自己”。
　　人的感觉有时很准，文夏觉得风都朝着一个方向远去了，连带着阳光都藏着私心。
　　小林的手垂在沙土上，既清白又无辜。在树犹青绿，花还盛开的正午，一阵风带走了一个人的全部气息。从此一个人可以消失地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小林手机里已经提前保存好了家人信息，唐姐给他父母打了电话。
　　我们该如何诉说一个人的离开，文夏在想，自己又该如何地离开。
　　文夏看着救护车远去，转身没有再回头。
　　文夏之前把车停在了一家咖啡馆的停车位上，距离海边还得走两百米左右。
　　文夏没有哭，只安静无神地沿着马路边游走，偶尔用手去碰碰路边开得顽强艳丽的三角梅。“好冰冷的花，还笑得这么开心”。花瓣柔软沁凉，一抹清凉从指尖沿着血脉直驱心脏，让人忍不住想要回头再看一眼。
　　文夏胸口越来越闷，手里还未来得及攥住一朵三角梅便倒在了路边，颤抖的花枝招摇在盛阳下。
　　文夏觉得自己落在了一朵云上，恍恍惚惚。在光影的忽明忽暗间，一张俊美沉默的面容落在了文夏眼里，对方有着素描画里初落笔还未经细细打磨过的眼睛，没有感情，没有言语。
　　不都说人的眼睛会说话吗，可是他的眼睛是沉默的，至始至终，毫无波动。
　　文夏嘴角轻俏，点点笑意浸在眼睛里，有种熟悉的悲伤味道。
　　文夏感觉到蝴蝶轻颤着翅膀停在了自己唇边，轻柔还带有一丝湿润。文夏感觉自己好像用力抓住了什么，然后胸口开始跳动。
　　“能听到我说话吗”冷漠又平静的一张脸。文夏左手撑着地面，视线开始逐渐清晰，气息里也有了花香的味道。
　　一个穿着蓝白条纹衫的男生正半蹲在自己面前。男生的眉眼锋锐，嘴巴红润单薄，额头的黑色碎发柔顺自然，随风而动。
　　“我没事”文夏才反应过来，气息还有些弱
　　“嗯”男生听到想要的答案后，没有丝毫的犹豫停留，起身便走了。
　　文夏倒有些呆滞，直直的盯着男生挺直远去的背影，倔强而坚定，“他好像走进了一个盒子里”。永远不会回头。
　　文夏费力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土。“赶快回去休息，让心脏喘口气，现在还不能倒下”

　　文夏推开旅店的小木门，院子里依然如昨日白天一样安静，头顶依旧蓝天白云，只是那个鸡窝头的男生变了模样，头发突然变短了，干净利索的短发。
　　文夏的惊讶全表现在了脸上。
　　“之前的头发是和别人玩游戏输了，要带一周的假发，是不是很丑”金达笑得开朗解释着。
　　文夏觉得金达摘了发套，头看着确实清爽了点，可是整个人的气质，说不上来的奇怪与轻浮。
　　“有一点，还好”文夏点头。
　　“院子后面有活动区，无聊的时候可以去后面玩”金达提议
　　“哦”文夏边点头边跟上了。或许是好奇心驱使。
　　穿过一楼前台休息区的窜堂，就可以看到一块空地，地方不大，但也容得下十多个人奔跑撒欢，四周围种着一圈高枝的粉白相间的野花。靠近房子后墙一侧，放着两张躺椅。
　　此时有一个身穿白色上衣的男生和两个小朋友正踢着皮球，皮球的外皮已经破损掉了半张皮，可见小朋友很喜欢这项游戏。 阳光下的少年与白衬衫，浅蓝色牛仔裤，不知是多少少女的理想男友，前额发丝渗出了密密汗珠，浓密的睫毛不断挑逗着光线，加之有些锋利的侧脸，可以算是一个帅哥了。
　　文夏认出了这张脸，昨晚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晚上看的不够清楚。男生和小朋友的玩闹嬉笑间，偶然一笑，连墙上趴着的三角梅在顷刻间都有些害羞了。
　　男生好像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柔和目光，竟直直奔文夏走了过来。
　　文夏起身要逃。
　　“今天玩得开心吗”女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文夏转头看见了昨天穿黑色吊带的女孩。只不过女孩今天换上了一件淡粉色连衣长裙，黑色过肩的直发，整个人格外柔美迷人。文夏只轻轻点了头。
　　“我叫何晓寒，叫我小寒就行”女孩说
　　“我叫夏天”
　　“哇，听起来就觉得明亮舒服的名字”小寒眼睛明亮，嘴角含笑
　　“小姨，小姨”两个小朋友朝小寒跑了过来。看着年纪也就七八岁，是一对龙凤胎。
　　“这是我姐姐的两个孩子，放假就会来我这里玩，这是我们的冲浪老师”小寒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男生的脸上，嘴角微微扬起“想学冲浪的话，可以找他，免费的”
　　“长得帅吧，”小寒眼睛弯弯，又偷笑着说
　　“白天和晚上看着确实不一样，尤其是换了一身衣服以后。”文夏没敢说出心里真实想法。
　　“嗯”文夏点头，没有说话。男生站在小寒身后，时不时笑着。
　　“你昨天不是问我哪里有手机维修店吗，他刚好今天要去取电脑，你们俩可以一起去”。小寒朝男生挥手
　　“李伟，你今天去取电脑的时候，顺便带夏天去一趟，她要修手机”。
　　“好，那我们三点出发，时间适合吗”李伟问，语气里有着年轻男孩子没有的尊重与绅士。
　　“好”文夏点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金达端了一盘西瓜放在了小寒手边，应该是特意给两个小朋友切的。
　　小寒先拿了一块给文夏，然后才把盘子让给两个小朋友。
　　“谢谢”文夏看着小寒笑着
　　小寒有着南方女孩的温婉，圆脸，画着淡妆，眼神总是含着笑，也没见过她皱眉，任谁看都会喜欢她的。
　　“收布草的大叔来了吗”小寒问金达
　　“还没到，说得两点半能来”金达答
　　“好，那下午我看店，你带着大家去赶海吧，今天天气还不错，应该会有海胆和螃蟹”。小寒望着天说
　　“那我晚上就不回来了，去找我女朋友”金达说，语气平常，并没有很兴奋。似乎已经过了热恋期。
　　“去吧，去吧，后天早上记得买两只土鸡回来，让市场的阿姨把鸡毛处理地干净点，内脏就不要了，鸡屁股也不要”小寒语气温柔。像是一家之主，有着这个年纪没有的唠叨与耐心。
　　文夏一开始还以为他们俩个是情侣呢，原来自己乱点鸳鸯了。
　　“自从村里建好了图书馆，节假日来来回回上山的车就多了，而且经常会举办画展，讲座和读书会的活动，你们可以早点出门，回来的时候顺便也可以去逛逛”小寒介绍着。

　　李伟看了下手机“你有其他事情吗”然后看向文夏
　　“没有”文夏摇头，像个乖孩子。
　　“那我们一个小时以后出门吧，回来的时候可以去图书馆走走”
　　“好”文夏点头。文夏情绪淡淡的，又想起了小林。
　　李伟也有车，文夏就搭他的车一起去了。
　　李伟先开了车门，然后从后座拿出两瓶矿泉水，递了一瓶给文夏。
　　文夏系好安全带，顺手接过了水“谢谢”
　　李伟“没事”柔柔一声
　　文夏一上午几乎都没喝水，刚好也渴了。
　　文夏轻松的拧开瓶盖，喝了两大口。
　　文夏话本就不多，身体也有点倦。上了车就靠着车窗慢慢睡着了。李伟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文夏醒的时候发现车窗外的天已经有些暗沉，转过身发现车上只有自己，车子被停在了靠近悬崖的一侧路边，远处的海面上停着两艘大船，白色风车安静地站在海里。
　　文夏看着海面黄昏后忧郁的面容，海面另一侧的山顶染着红晕，文夏又看了看悬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突然车身抖了一下，文夏握紧了安全带。
　　李伟从车后出现了，而且双手有些脏。“有个轮胎坏了，你再等一下，马上就换好了”。
　　文夏这才把心放肚子里了。
　　过了大约十五分钟，李伟上了车，系上安全带
　　“这条路还是我和我前妻第一次来时候发现的，游客不多，刚好可以看到对面日落”李伟言语间温柔平淡，眉眼上虽有了些风霜痕迹，但不失温柔活泼。
　　李伟的手握上了方向盘准备开车，又低头看了眼外面的海面“我们要不要再等半个小时再出发，可以看日落”。语气间参杂着小孩子的天真和大人的爽朗。
　　文夏还没有看过岛上的日落，心里正犹豫着
　　“今天的云层很薄，刚好可以看到整个落日，再过两天下雨了可看不到啦”李伟笑着语气却故作遗憾。
　　文夏转过头笑了，羞涩中含着期待“那我们等一会儿吧”
　　文夏感觉到了一丝丝甜腻的感觉。像是糖做的蜂蜜面包。
　　“我也有一个女儿，八岁。这次本来打算带她来的，她妈妈不答应，我也就没办法”。文夏看着李伟如此轻松地诉说着自己的过往，车里的光线比外面暗些，晚霞把桃粉色柔美温和地光线透着车窗玻璃，肆意挥洒在李伟的眉眼间，一种绵密动人的情感流动在空气里。
　　文夏轻轻抿了下嘴“为什么呀”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文夏内心的怜爱开始翻动滚烫。
　　“我和前妻离婚后，女儿跟她一起住，但是每周末我依然还会陪我女儿一起玩，我们暂时对她还是保密的，只是说我经常出差”。
　　“我前妻怕我把女儿带走，也可以理解”李伟的表情从头到尾都很温和，给人很有修养的感觉。
　　“作为过来人，给你一句建议，婚姻需要两个人共同成长，互相成就，其中任何一方停下了脚步，婚姻也就结束了”。李伟眼神真诚，语气里却未曾有遗憾的味道。
　　文夏点头，在自己的人生里父母好像从未告诉过自己什么道理，父亲也从未对自己发过脾气，父亲总是沉默的，母亲总是暴躁敏感。自己和他们之间的交流本就不多，自从工作以后，自己更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

　　落日晚霞洒满了半边天，文夏有了一次黄昏的偏爱，不知是哪一束光温暖了女孩的脸颊。女孩的眼眸里有欣喜，激动，上扬的嘴角还藏着一份悸动。

　　李伟打开了音乐，放的是周杰伦的《夜曲》。
　　文夏刚听到音乐前奏就转过了身“这首歌很经典”。文夏很喜欢。
　　“我也很经典”李伟悠悠一句。晦涩不明的笑意。
　　李伟戴上眼镜，文夏只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没敢再回头。
　　文夏想起了“斯文败类”这个词，有种魅惑的吸引力。

　　两人取完电脑就直接回了旅舍，因为图书馆早关门了。
　　李伟走在前，文夏跟在后。李伟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一下，文夏没注意直接撞到了李伟肩膀，两人的手不经意间碰了一下。
　　“我把电脑鼠标忘了，你先进去，我回去取”李伟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好”文夏答
　　“拜拜”李伟挥了下手便走了
　　院子里聚满了人，但文夏觉得有些过于热闹了，大家好像都醉了。
　　“夏天，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何晓寒问，眼里带笑
　　“他把鼠标忘记了，又回去取了”文夏答，眼神有些闪躲
　　“好吧，还等他回来一起玩游戏呢”小寒微微皱了下眉，很是可爱

　　文夏回了房间，地上放着两个整理好的黑色行李箱。唐姐和小林没有回来。文夏坐在床上低着头。三个人也算刚刚认识，自己还没有唐姐和小林的联系方式。
　　文夏突然觉得膝盖有些痒，撸起牛仔裤时，不知道伤到了哪里，针扎的疼席卷大脑。原来是中午摔倒的时候，磕破了膝盖，牛仔裤连着血肉已经干了，文夏忍着疼脱了裤子。
　　“咚咚”敲门声，是小寒
　　“你上铺的女孩，今天退房了，还有她隔壁的姐姐也一起走了，我来拿他们的行李。”
　　“嗯”文夏点头
　　“ 还有，这间房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住，晚上记得关好门，偶尔会有喝醉的人走错房间，我们女孩子要小心哦”小寒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
　　“好的，谢谢”文夏听在了心里。
　　文夏早早锁了门就睡了，外面的热闹不是自己的。

　　“叮，叮”手机新消息提醒，是小寒发的
　　“夏天，你睡醒了没，我们一起下山吃早饭啊”
　　文夏揉了揉眼睛，确实饿了“好的，你等我十分钟”
　　“好嘞，不着急”小寒回
　　文夏穿了新买的白色连衣裙，因为腿伤没办法穿裤子。
　　“哇哦，夏天你好瘦啊，之前你总穿宽松的衣服，我都看不出来你身材这么好”。小寒惊叹着
　　“还好啦”文夏害羞了
　　“走吧，带你去看帅哥，我们山底下有家咖啡馆的老板，长得超级帅，是那种感觉有些拽，总是冷冷的，不正眼看你的那种，但是我好喜欢这种男生”。
　　何晓寒和文夏同岁，也正是恋爱的好年纪。二十几岁的爱情浪漫又难忘，比青春时期懵懂的情感又多了些激情。
　　咖啡馆的位置就在海边三岔口拐弯的地方，可是外墙的装修更像是女老板开的店，门头上是一只粉色兔子，门外的花花草草也有精心修理过。
　　进了门倒是古香古色，墙边都内嵌着深棕色木质书架，书架上放了八分满的书。靠门一侧墙上有很多留言卡片。桌子都是棕色长条桌。比起咖啡店，倒是更像一个书店。
　　吧台里站了四个人，两个男生，两个女生。
　　小寒拉着文夏坐到了靠近窗口的位置，阳光从窗口洋洋洒洒的落了进来。早饭没吃上，倒是先喝上咖啡了。
　　小寒点了两杯冰拿铁

　　夏鱼看着指尖的创可贴，想起了昨天在巷子口遇到的昏迷女孩，手指被女孩用车钥匙上的挂扣划伤了。指甲盖裂开的伤口有些大，擦了四五遍还是止不住血，白色帆布鞋，白色外套袖口边也染上了一点红。希望那个女孩已经离开岛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