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声》文孙

29、家的存在

　　瑞安很喜欢在院子里睡觉，午后连空气都懒懒的有些闷，脱了鞋子，把脚搭在脚凳上，任由云朵在脸上游来游去。可是各种敲击的声音追赶着云朵，瑞安寻着声音看见隔壁有工匠不停出入，三楼的窗户都被封住了，一楼门口站着一个身穿白色连衣群的女孩，女孩抬头打量着房子“好难啊”。女孩儿转过身看见了起身半坐的瑞安，热情得挥手打招呼“好喽”瑞安有些尴尬“哈喽”。白衣女孩直接跨过自己花坛朝瑞安走了过来，姜眠追出大厅想要拦住“哥，我就去隔壁和姐姐聊聊天”，姜眠看了一眼瑞安点了头。“哈喽，你好呀”女孩儿甜甜地看着瑞安，“我是姜眠的妹妹，我叫姜离”，瑞安这才恍然大悟“哦。嗯”。“你不用觉得尴尬，我知道村里人都说我是他女朋友，你看，我俩一摸一样的酒窝和眼睛，是亲兄妹”，女孩故意笑出酒窝。“我可以坐下来吗”。“嗯嗯，可以的”。女孩礼貌又不失涵养。“你有男朋友吗”女孩笑起来像只精明的小猫咪。瑞安摇头。“哦。。我哥之前是有女朋友的，只不过因为我这个拖油瓶，那些女孩都抛弃他了，我偷偷告诉你，他这个人最胆小了，小时候连活的蚂蚁呀，蜘蛛呀，蚯蚓啊他都怕，现在长大了他连鱼都不敢杀”女孩语气给人少年老成的感觉“有时候看着他我就想，他以后做爸爸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比他的宝宝胆子还小，哈哈哈哈哈哈”，女孩子欢快的笑声，瑞安实在无法把女孩儿和上午的跳楼事件联系在一起。我妈以前总说“你哥和你爸年轻的时候一摸一样，胆子小还喜欢逞强。可我爸每次总说他最喜欢自己年轻时候的胆小，他说年轻的时候什么都是好的，可我一点都没感觉到年轻的快乐。”女孩子的眼睛病怏怏的。“快乐一定要分年纪吗”阿群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走了过来。“哈喽呀，我记得你，之前孙姐带你来过我哥的店”女孩笑颜盈盈“我叫姜离，”。“嗯，我记得”。瑞安有种感觉阿群对姜离是特别的。“你为什么要跳楼”瑞安也算体会到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冲击，阿群直接就问出了大家憋在心里的疙瘩，“第一次有人直接问我的哎，嗯。。怎么说呢”女孩的眼睛依然璀璨明亮，手腕处的划痕在太阳下显得有些斑驳。阿群走回吧台倒了两杯橙汁端了出来。瑞安手机消息不停地震动着，“她身体不太舒服，麻烦你们多照看一下，麻烦了”如果不是聊天框备注了姜眠的名字，这真看不出来是姜眠的语气，原来他也会拜托别人。“不想说，我们就晒晒太阳，”瑞安小心安抚着。女孩摇头“不是，其实我一直想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可是从来没有人问我，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个问题，有时候我的心都快裂开了，它想说话，甚至有时候我都想自己把心掏出来。我只是病了，我想不通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不开心我不快乐，我想变成天上的一朵云，散成雾也好，化作雨也好，我现在的身体太重了，我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你可以依靠哥哥重新站起来啊”瑞安似乎能体会到一些同感。“那我哥哥依靠谁呢，哥哥已经被我压低了肩膀，哥哥曾经那样骄傲坚强的人，现在只能靠着酒活着”。“人生本来就颠荡起伏，谁都有可能倒下的，积攒着力气慢慢爬起来，有人两年，有人十年，总会站起来的”阿群语气坚定。“还能站得起来吗，我们都说得容易，你如果见过我哥两年前的样子，你们都会一眼就喜欢上的，少年，阳光，勇敢，智慧，善良，我哥是没有缺点的人，真的，是那种学习和品行都优秀的人。如果不是我，如果没有我，”。“听你说的，我已经爱上了曾经的姜眠，我很好奇他因为什么堕落成现在的酒鬼模样”佳妮不知在后面站了多久“刚刚浩俊把快递都取了回来，这是我爸妈买的车厘子，这一箱是给你和你哥的一会儿记得带回家，你太瘦了，姜眠是不是平时虐待你不给你肉吃，我们这别的没有，肉是最多的，我是无肉不欢的代表”佳妮说完做了一个老虎吃人的鬼脸，大家的气氛一下子也轻松了许多。“没有，我哥对我很好”，“那就快点讲讲你哥的堕落史”。“姜离”是谁大喊了一声，大家都回头看向大厅，时间开始倒退，那时瑞安刚刚高中毕业，阿群坐在初三的班级里，佳妮正和爸妈还有家里的亲戚一起庆祝爷爷八十岁生日，姜眠在操场上和好朋友打着篮球，姜离正站在人潮汹涌的十字路口，时钟静止。分秒之间，瞬息万变。“妈妈是一名外科医生，经常加班很少陪我和哥哥，爸爸是医院院长更是分身乏术，几乎都是爷爷奶奶照顾的我们，这也决定了我和哥哥以后的从医之路。哥哥高考以市状元考了医大，我们从小就被灌输着“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家训。爸爸其实还有一个哥哥，大伯是一名警察，在二十六岁的时候牺牲了。所以爷爷把对大伯的期望和爱都倾注在哥哥身上，哥哥也总是不负期望。我们永远不知道平淡日子里的哪一次再见会是人生最后一面。妈妈在一场医疗纠纷中为了保护自己的徒弟，被家属一刀刺进了心脏，后来听医院的叔叔阿姨说鲜血染红了一面墙。妈妈在家里是全家人的公主，爷爷奶奶都是把妈妈当作亲女儿看待的。我后来才知道，那天哥哥刚好在妈妈的科室实习，哥哥亲眼看到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从那以后哥哥就再也没有碰过手术刀。爷爷一病不起，爸爸每日撑着身体处理着医院和家里的事情。爸爸或许太累了吧，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和哥哥。哥哥开始很晚很晚才回家，有一次爸爸失手打了哥哥，外面正下得大雨，我拿了一把伞追了出去，将近凌晨一点多的马路上几乎没有人，我坐在公交站牌上哭啊哭，突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了下来，下来一个人就把我拽到了车上，我还没看清人脸就晕了过去。第二天的时候我是在医院醒来的，哥哥坐在床边不停重复着“我一定会杀了他们的，我一定会杀了他们的”，我握着哥哥的手“哥，我不记得了，没关系的，我不记得了”。“可是我记得，我一辈子都会记得的，”后来他们说是我哥第一时间到的现场，他应该都看见了。我哥会真的杀了他们的，后来我们就搬到了这里，我哥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从高中到大学，那个姐姐也不介意我们家现在的情况。可我哥说他要带着我过一辈子，当我发现我怀孕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肚子里的孩子，如果妈妈在会有多好。我从医院的楼顶跳了下去，楼层不高又加上楼下突然停了一辆货车，孩子流产了。后来哥哥女朋友来求过我，希望我回家放开身边的哥哥，她想和哥哥结婚。以我们家的情况真的很难有人会接受哥哥，况且姐姐是真的喜欢哥哥。”“那你就想跳楼成全你哥，你可是真想让你哥一辈子都记住你”佳妮口直心快。“我们家缺女儿，我妈懒得生，我爸超级想再要一个的，你下回要是还想跳，给我打个电话我带你回家见我爸，他就喜欢你这种乖巧懂事的”。佳妮说得认真还不忘补充“要不这次就跟我一起回家也行”。浩俊狠狠弹了一下佳妮后脑勺“一天到晚胡说八道”，“我哪有，你以前在我家也听过吧，我爸总想再要个女儿”。佳妮狠狠白了浩俊一眼。“人家有家，跟你回家干嘛”。“姜离”这一次大家听得真切，姜眠站在马路上朝着大家挥手。“哥。。。”。家人永远是我们内心最柔软的存在，我们又该如何对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