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声》文孙

19、我不想长大了

　　夜色有些凝重，瑞安的视线游离不定，心不知归处，盘子里的鲤鱼已经被大家吃的破败不堪“爷爷是最喜欢吃鱼的”。
　　童年的一天一天温暖而迟慢。正像老棉鞋里，粉红绒里子上晒着的阳光。而瑞安的童年是爷爷，瑞安坐在爷爷的老式自行车的前杠上，爷爷载着她在院子里骑了一圈又一圈，爷爷慈爱的微笑里还带着一丝顽皮“好玩嘛我的大宝贝”，说完故意的左右摇晃着车头，瑞安“嘻嘻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稚嫩的银铃般的笑声荡漾在初夏的院子里。爷爷牵着瑞安的小手“走我们去摘香瓜”。小瑞安跟在爷爷屁股后面，一脸好奇的看着这个老顽童一会儿摸摸这个瓜，一会儿敲敲那个瓜，爷爷转身摸着瑞安小脸蛋“安安你也摘一个”，瑞安用力点着她可爱的小脑袋瓜，最后选了一个她认为最漂亮的香瓜。爷孙俩拎着篮子回家，瑞安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两个小板凳，爷爷肯定要给自己选一个最甜的瓜，夏季开着前后门，穿堂风吹的瑞安眉飞色舞的舒服，爷爷把篮子里的瓜都倒在地上，端详了一会儿，拿起一个瓜，像弹人脑门一样弹着香瓜，每个瓜都弹个两三下，最后爷爷选了一个丑八怪给瑞安，香瓜上面长满了崎岖的纹路，瑞安有些嫌弃的扎紧了眉头，“这个保准甜”瑞安把自己选的瓜往前推了推“这个好看”，爷爷宠溺的用他布满老茧的右手摸着瑞安的小脸蛋，瑞安的脸蛋在爷爷宽大温厚的手掌下，瞬间显得可爱起来，“你以后找对象可不能这样啊只选好看的，你还得看看这个瓜的瓜瓤。”，爷爷轻微用力一掰那个“丑瓜”就被一分为二，瑞安“啊呜”就是一大口，“哈它好甜啊”，接下来就是那个好看的瓜，瑞安尝了一下后，抿着嘴唇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说了个“这个也挺好吃”。瑞安看着爷爷一脸看破的样子，爷孙两对视着“哈哈。。哈”的笑着，门前的柳树依然绿的生机勃勃，随风扬起的柳梢像仙女们的衣袖般飘逸，爷孙俩的笑声随风而去。
　　瑞安是如何长大的呢，怎么长得这么快呢？快得有些忘记自己从哪里出生，在哪里长大，爬过哪些山坡，摔过几次膝盖。夜晚里潮湿厚重的枕头，大门墙头飘忽不定的彩旗。一切的一切都还在瑞安心里呼吸着，像冬日早餐铺前的腾腾热气，生动而平常。瑞安让自己永远活在了童年里，活在爷爷在的日子里，瑞安找不出合理的词汇去描绘童年，就像一根握在手里的棒棒糖，只能看不能吃，瑞安没有勇气打开那薄而透明的包装纸。明明只是一层薄薄的塑料纸，可瑞安的心里是层层铁水熔炼的铁板。而爷爷总是找得到可以打开那些铁板的钥匙，一次一次的关闭，一次一次的打开。总会有一个人为你，千千万万次。“爷爷”温暖而踏实的爱意。爷爷在夏季的时候会每天骑车十公里左右去城里早市卖应季的黄瓜，爷爷会提前一天晚上把黄瓜都摘好，用软刷把黄瓜上的土刷干净，一根一根整齐排列摆放在两个大铁筐里，铁筐结实又笨重，足足有五斤重。凌晨两点左右，奶奶拿着手电筒给爷爷照路，遇到坡路时奶奶会在后头推着车尾，奶奶破旧土黄的布鞋一次一次鞭挞着大地，只有布鞋脚背的那朵粉色月季花给奶奶加油打气，村里的土路没有路灯，手电的光亮摇摇晃晃，那“千金”重的瓜也很伤心吧。遇到坑洼不平的地方，爷爷会右手轻抬车尾，怕磕坏了瓜。一个山坡，一片树林，一条小路，一户人家。奶奶会陪爷爷一直走到柏油马路上，爷爷骑上车就走了，一束光直直地远去了，奶奶站着，望着，直到光消失在黑夜里。奶奶一个人走回家的路上会怕吗，是不是一直都在担心爷爷啊。那辆老自行车又是如何负重前行地，爷爷每登一次踏板都要憋一口气吧，那长长地没有尽头的板油路是爷爷的清晨与黄昏。车子坏在半路的时候，爷爷会推着它一步一步地走吧，应该会有人帮爷爷吧，在瑞安还在熟睡的夜里，爷爷走了很多很长很长的路，或许摔倒过，无力过，但爷爷依然很享受午饭时候的一小碗白酒，午后在炕头打着呼噜睡一个午觉。瑞安在爷爷的表情里看不到悲伤，忧愁这些感觉，永远都是嘻嘻的笑脸，“是谁的大宝贝啊”，爷爷的胡茬有些渣人。爷爷是如何做到永远不悲伤的呢？直到爷爷留不住时间要离开的时候，瑞安知道了，爷爷只是藏得好而已，悲伤忧愁就像雨一样，总会落在每个人的肩膀，就算隔着玻璃雨也会打在心上的。“爷爷的眼里有悲伤”瑞安站在地上，右手握着爷爷的左手，曾经宽厚的手掌如今被瑞安握在了手里，眼泪忍啊忍，爷爷点着头表达着“他知道啦，他认出来啦，是他的大宝贝回来啦”。瑞安手里握着的是这世上最甜的棒棒糖。爷爷的手再也抬不起来去揉搓着瑞安的脸蛋，瑞安还不曾真正懂得生死离别的痛，只是胆怯的不敢说话，有很多话想对爷爷说，但又羞怯难以开口。瑞安啊，你要说，说“爷爷，我以后会对奶奶好的，爷爷，我应该多回家的，爷爷，我还想带你去看□□的，爷爷，我想回到小时候，爷爷，我不想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