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声》文孙

13、只要妈妈在，家就在那

　　室内还是昏暗空寂，蛋黄色的丝带缠绕在海对面的山尖尖上，对岸几点星星之火分不清是路灯还是早起的人家，长在海里的杉树睡得深沉，路边站着一个穿着蓝色羽绒服面朝大海的男生，同一天中早晚的温差令人生寒。瑞安站在茶桌旁有些好奇地盯着那个男孩背影，他站了多久，瑞安就看了多久，男孩可能永远不会知道有一个女孩子曾陪他一起站在海边看了很久很久，并为他祝福，希望在新的一年里大家都能安康喜乐。瑞安也曾在一个地方站了很久很久，直到草地上都长满了黄土，瑞安转身便再也没有回头。山尖上的蛋黄色逐渐清退，晨曦依旧明亮温暖。“呀，安安，你是想做神仙吗，知不知道女孩子最好的护肤品就是睡觉。我还得继续睡”佳妮打着哈欠从卫生间回了房间。瑞安的生物钟总是很准时，六点左右自然醒来，又或是在梦里挣扎的逃窜中惊醒。阿姨一早开门准备清扫大厅的积尘，两扇高大的玻璃门被阿姨轻易就拉开了，晨风轻柔，餐桌上的百合花瓣轻微转了个头，瑞安没有走正门而是从花坛围栏跨了出去，瑞安慢慢得也开始没那么在意别人的目光。穿过步道站在海边，瑞安深深吸了一口气，直到快要窒息瑞安才放开心脏。“如果能一直这样简单地活着，直到海都老去了，也挺好”。早上的风还是有些无情，瑞安裹紧了外套转身回了客栈，阿群已经坐在吧台里开始核对今天的入住订单，“瑞安姐，早上好”，“早啊”，瑞安注意到阿群端坐的大腿上放着一本厚厚的《红楼梦》，瑞安从小在爷爷奶奶的影响下，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电视剧版的。阿群见瑞安的视线停留在书上，便把书放进了抽屉里，“瑞安姐，我上班的时候不会看的”，“只要不影响到工作，空闲的时候读些书是好的，我房间有几本，你可以自己去拿，只要读的时候不要折书页就行”。“嗯嗯，谢谢瑞安姐”，“没事，和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大厅需要一块读书角，在这么安静惬意的海边，很适合一个人放空和阅读。”，“该放在哪里呢？，瑞安搜寻着最佳位置，“就放在茶叶柜上，一半书籍一半茶，”“走吧，咱们去我房间把书都搬出来，”，瑞安对书的喜爱就像是一日三餐，是延续生命的必需品。阿群被瑞安口中的“几本书”惊讶到。“我搬家的时候没忍心丢掉他们，就全部寄过来了，如果以后有了自己的房子，我一定要在客厅摆满书架”，瑞安的意识里开始慢慢有了“以后”，只是此时的她未曾发觉干涸的心已经开始慢慢发芽了。整整一个一米长的箱子里全是书，但也只是放满了半个架子。“希望以后离开的时候，可以把整个架子都填满。”阿群听到“离开”的时候抬起了头“瑞安姐，你很快就要走吗？”，瑞安没有直接回答。“阿群，你呢？我听孙姐说，你还在读书”，“等我赚够了学费我就回家”语气平淡坚定。瑞安想过很多种情况，或是叛逆离家出走，又或是不喜欢读书，没想到是为了学费。“你爸爸妈妈同意你自己打工赚学费吗？”瑞安记得自己高考后想放弃读大学，被妈妈狠狠打了一巴掌。“我们家有四个孩子，姐姐在读大学，两个弟弟在读中学，”“我告诉他们我要休学的时候，他们哭了，是那种没有声音的，我觉得他们只是努力地在扮演大人，连哭的时候都要像个大人，我总觉得他们的背很薄很薄，脚上穿得鞋越来越小”。“那你姐姐也同意了吗，”，“当电视里出现这种情节的时候，往往都是家中最大的孩子出来担当的。姐姐还有一年就大学毕业了，我跟她说“我等姐姐毕业赚了钱给我交学费”。我们是重组家庭，妈妈在姐姐高三的时候生病离开了，姐姐当时拼了命读完了高中，我中学的时候被校园欺凌，他们说我没有妈妈，爸爸后来知道了就有了再婚的想法。阿姨是个很善良的人，比我爸爸大五岁，离婚有两个儿子跟着前夫。两个人幸福地过了两年幸福日子，再后来阿姨的前夫虐待孩子，弟弟们有时候都没饭吃，有一次他们饿得自己做饭把家烧了。阿姨不得不把弟弟们接过来住了。”阿群好像在叙述着别人的故事，一边整理书架，一边低头讲述着一段回忆。“安安，我上午出门一趟，中午午饭前保证回来，你们要等我吃饭啊”，佳妮背着名牌包，穿着一套小香风的白色套装，自顾自地出了门。命运给予每个人的花束都不同。浩俊甩着半干的头发下了楼，“阿群，你把今天需要接送的客人名单给我，”“我已经写好放在前台了”，“好的，已收到，现在由浩俊专员为你们服务，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嘛”浩俊一本正经模样从吧台走了过来。“可以帮我们把最上面的茶叶拿下来吗”瑞安也陪着他演戏。“麻烦下面这位蹲着的同学让一下，”“阿群我发现自从瑞安姐来了，你的表情都丰富了”，阿群眼睛用力瞪着，像恶狠狠的小白兔。“瑞安姐，你想好哪天带我们去玉龙雪山了吗，我和妮姐都是二十一号回家。哎，可是我还不会开车啊，到时候叫上眠哥一起去，让他开车，我下午就去问他”。浩俊兴致勃勃，看得出来很开心。“你们都带羽绒服了吗，我得让我妈给我寄一件过来，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好像也可以租衣服”阿群附和着。“别人穿过的，我接受不了”浩俊的脑袋都摇成了拨浪鼓。“瑞安姐，你带了吗”，瑞安摇头“我冬天不穿羽绒服”。“那干脆让我妈给我们每人寄一件，我给她发消息”。“浩俊，”瑞安喊住他。“不用担心，我家是做衣服的，送朋友几件衣服的能力我还是有的”。阿群抬头指着浩俊胸前的商标“是这个牌子吗。“嗯就这个”。瑞安这才发觉，怪不得他穿得衣服都是一个牌子的“这可是真正的少爷”，“我妈不让我穿别家牌子的衣服，我说她幼稚，她还打我”。
　　阿群起身转移了话题“过年用的彩灯和福字到了，瑞安姐，要不要现在挂上”，“好，咱们一起给挂上”。阿群把喜庆的贴画，剪纸，挂坠都铺在桌子上，“这些福字是挂在一楼顶棚上，彩灯是二三楼走廊的，”阿群顺手就推给了浩俊。瑞安搬起凳子想要帮忙，浩俊一把接过“这是我们男生该干的，你们看着就行”稚气中有着担当。浩俊上了楼，阿群还依然坐在原位，沉沉地低着头。瑞安坐过去轻轻拍了拍肩膀，“怎么啦，不舒服吗”，透明的眼泪一滴一滴“吧嗒，吧嗒”落了下来“我不羡慕，我也不嫉妒，但是眼睛就是胀胀的，酸酸的，我唯一一件羽绒服是妈妈离开之前给我买的，我一直没舍得穿，但是浩俊有很多很多的羽绒服，我希望妈妈也一直在，可以给我买很多很多的衣服。”“为什么别人都有妈妈，我没有，妈妈可以不需要有很多钱，可以不温柔，只要她在，我就有家。”是啊，只要妈妈在，家就在那，“瑞安，你可以回头看看妈妈吗”